【五章之二:加深的間隙】
秒針以枯燥的節奏不斷跳動,一圈又一圈的循環。
傍晚在沙發上靜靜等待的櫻香,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起身走到客廳中央,與開門進來的悠和正面對上。
「小悠,你究竟是怎麼了。」
毫不迴避的櫻香,態度堅決地擋在悠和面前。
「…………」
悠和沒有回應,打算繞過櫻香離去。
「小悠!」
櫻香伸出纖細的手臂想攔住悠和,卻被他用力地甩開。
「──我說過不要那樣叫我!」
悠和對櫻香投以冰冷的視線,但櫻香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穩住腳步,以平穩的語氣說道:
「東蒼悠和,你不但不敢面對現實,還是個騙子。」
「……我欺騙了妳什麼?」
「明明說好要讓那件事過去,結果你仍舊耿耿於懷不是嗎?」
「開什麼玩笑!」
「────!」
「妳以為我回到這地獄般的地方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努力擺脫過去!妳根本不明白我這一年來過得有多麼痛苦!」
面對情感潰堤,語氣激動的悠和,櫻香的聲音開始顫抖。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不肯好好正視我……」
「因為妳────根本就不是鈴紫櫻香。」
悠和的話語如一支冰冷的箭,無情地刺傷櫻香的心。
「……妳才是沒能信守承諾的騙子。」
不願再有任何交談的悠和,在櫻香退讓後直接大步走上樓。
(現在是什麼情況!發生了什麼事!?)
與悠和一起打工回來的夜,彷彿被人遺忘似的,過於震驚地愣在門口。
(我也是剛買完晚餐回來,完全不清楚怎麼了。)
站在夜身後的原也冒著一身冷汗,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只能發出一些零碎的聲音引起夜注意。
(原你也在啊,好像已經結束了,我們應該可以出聲了吧?)
隱約理解眼神訊息的原,決定出聲答覆:
「說的也是────櫻香!」
「櫻香!妳沒事吧!?」
兩人手忙腳亂地跑上前,攙扶腿軟倒地的櫻香。
「抱歉,有點努力過度了……」
她擠出疲憊的笑容,止不住全身的顫抖。
「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總之先坐下來好好休息。」
夜扶著腳步不穩的櫻香走向沙發。
「我我我、我去倒杯水來!」
不知所措的原則是跑進廚房。
受到言語衝擊的櫻香全身無力,輕靠在夜身上的她,不斷思索剛才的對話。
(小悠,你到底在煩惱什麼?我並沒有和你有過任何約定,為什麼要說我是騙子,又為什麼說我不是鈴紫櫻香……)
明明有著相同的過去,她卻不明白是什麼在糾纏著悠和。
「唔──!」
悠和看了明日奈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就這樣從她身旁走過,碰的一聲關上房門,嚇了明日奈一跳。
她也不是刻意躲在樓梯間偷聽,只是對一直呆坐在客廳的櫻香感到好奇。
再說,總得要有人記下剛才發生的事情。
「呀啊──!」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了她一大跳,明日奈連忙接起電話,躲進房間,深怕被眼鏡笨蛋給聽到。
『請問是哪位?』
「妳好,我是月夜明日奈,之前去拜訪過,電話是我跟賀賴老師要的。」
『是小明日奈啊,怎麼會突然打給我,有什麼事嗎?』
電話另一頭傳來陽華姐朝氣蓬勃的聲音。
「我有件事想請教妳,是有關悠和的事。」
『終於想嫁進來我們家當媳婦了?』
「不是啦!」
明日奈質疑起眼鏡笨蛋的個性,是不是長期受到陽華姐的影響才變這樣,或者東蒼家的人其實都是這個樣子。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別客氣儘管問吧。』
「我想知道悠和他以前是個怎麼樣的孩子?」
『悠和他是個想像力豐富、相當溫柔體貼的孩子哦,如果有人生病了,他就會盡自己所能的照顧對方,在路上看到毛毛蟲或蝸牛,就算不敢碰它們,還會護送牠們到安全的地方。雖然喜歡捉弄別人,但是又很懂得分寸,不會做得太過火惹人生氣。』
其他的部分明日奈不曉得,但喜歡捉弄人這點倒是跟現在一模一樣。
『不過自從小櫻來了以後,捉弄人的主導權就被她搶走了,正如之前所說的,小櫻一天到晚在捉弄悠和,但那也是因為知道悠和怕寂寞的關係,所以他們成為朋友後,悠和整天像隻跟屁蟲似的追著她跑。』
『那孩子從小就很黏人,特別是葵姐,每次葵姐和我要出門的時候,悠和就會問自己可不可以跟去,要是不讓他跟,就會哭喪著臉緊抓著妳的衣角不放,超級可愛的哦!』
陽華姐像是在談論自己兒子般健談,明日奈想起上次陽華姐有提到離婚的事,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孩子。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往問題的核心接近。
「……那件事發生之後的悠和呢?」
明日奈懷著不安的心情,等待陽華姐的回答。
『在那之後啊……悠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不再對我們開玩笑,也不再向我們索求什麼,很快便能獨立自主,連老師的評語都變成說是老成達練的孩子,他明明才只是小學生耶。』
陽華姐無奈的嘆了口氣,以落寞的語氣說:
『另外,每逢下著雨的傍晚,他就會瞞著我們跑到赤東河去,我因為擔心偷偷跟去了幾次,結果他每次都只是站在那裡,靜靜淋著雨俯瞰起伏的河面。』
聽到這裡,明日奈倒抽了一口氣。
『我因為看不下去,要求哥哥搬離赤東,他卻說才剛搬來沒多久,何況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真是固執的臭老頭,難怪妻子會搞外遇!)
明日奈忍住心中的謾罵,接著問道:
「那小櫻她後來怎麼了?」
『她們家在那之後就搬離了赤東,從此我就沒再見過了。』
「我知道了,非常謝謝妳。」
『小明日奈。』
就在明日奈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那一頭傳來陽華姐的呼喚聲。
『正如同我無法取代悠和的母親,我相信在悠和身邊的妳們,肯定也都是他無可取代的朋友。』
通話結束後,明日奈仍將電話緊緊靠在臉上,想讓最後的話語在耳邊多迴盪一陣子。
她原本是為了確認別的事,卻意外知道不少有關眼鏡笨蛋的情報。
「我才不是那傢伙的朋友呢,何況我現在更加確信我們不是同一種人。」
雖然沉重,但仍有人替明日奈撐著傘。
「那傢伙,可是孤身一人處在雨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