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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珀特之淚

餘燼 | 2020-07-02 16:12:09 | 巴幣 10 | 人氣 300

魯珀特之淚

  「那是『魯珀特之淚』一種美麗又神奇的裝飾物,」他對櫥窗前發愣的我繼續說著,「這可是現代強化玻璃的構思泉源呢,要說是始祖也不為過。」

  他拿出那顆因陽光而閃耀的玻璃水滴,頓時用力的往牆上敲去。
  「啊!」
  看到此舉的我不小心驚呼了一聲,但他手中那細小的透明玻璃珠卻毫髮無傷。
  「要試試嗎?」
  我猛烈搖搖頭,他卻露出『真可惜』的表情。
  隨後他拉起我的手去碰觸玻璃珠水滴狀的尾吧,被動地輕輕往下一折,那樹枝斷裂的觸感瞬間被炸裂的玻璃噴飛,上一秒還完整的裝飾品現今已然化為粉塵飄散。
  「這樣就打破眼界了啊,你的現實真脆弱。」
  他裂嘴微笑。
  「其實在他堅固的外表下佈滿了名為壓力的裂痕……這倒是和現實如出一轍呢,看似堅固實質卻脆弱不堪,一旦妳觸動對的壓力源,瞬間妳的世界觀就會和它一樣粉碎。」
  在當下,那個自以為了解他的我腦中只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和滿滿的排斥感,覺得這個人真的活得像個只會戲弄人的孩子。但如今回想而低下頭的我發現,那名為現實的大地上,滿滿是由他人粉碎的觀念而鋪成的。


*

  「前輩你開錯邊了啦,這裡和警局是反方向喔。」
  「就是這個方向。」
  才剛離開辦案現場,就要忍受迷失方向的隊長,看來越接近退休年紀的人會越固執這句話是真的。
  「啊,難不成就是因為固執所以是萬年隊長嗎。」
  「吳馨妳啊。」
  「是!」完了,一不小心把心聲講出來了。
  「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希望妳不要寫進報告裡。」
  「咦?」
  「記住,如果妳不想變成萬年隊長的話,就多少參考一下我身為過來人的經驗。」
  「是……對不起。」
  果然聽到了,隊長雖然嚴肅但很照顧下屬,雖然常聽他在唸經驗經就是了,想必他一定是很急著破案才會如此煩心。
  「我決定去找某人,」沉默許久後仍聽出他話中的猶豫,彷彿掙扎著要不要讓我知道,「話說妳聽過隊裡的同仁提過一位叫『老師』的傢伙嗎?」
  「嗯~沒印象。」我搖搖頭。
  「我以前的同事都會叫他,因為他總是能像在教課一樣。」脫口而出的瞬間似乎鬆了一口氣。
  「老師?感覺是一位很老的人啊。」
  「是啊,我也覺得,但他總是能給出意外的突破,不過現在不如以往了,」突然安靜了一下,他看著斑馬線上的人來人往,「說到以前,要他幫忙的話還需要一堆前置作業真的很囉唆呢。」他露出懷念的神情,「首先你要先去找一個能跟他聯絡的人,啊~以前不像現在手機人手一支。」
  「前輩有手機也還是很難找啊。」常常未讀或是不接。
  「然後最後也重要的是,我還必須帶著『翻譯官』去,他講話很隱晦全隊大概也只有那位已經退休的前同仁能聽懂,如果不帶他一起去可能聽一下就沒耐心了。所以都會先去找他,才能去找老師,要不然不知道他在講什麼呢,現在想想情況似乎也沒變。唉,時間過的真快,總之就一步一步來吧。」
  「其實就跟側寫員一樣啊。」聽他提起時我心裡這樣想著。不過台灣並沒有這個職業的正式編制,所以才不希望我在報告裡寫嗎,畢竟可能會被有心人詬病,隊長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吧。眼看綠燈亮起,我入隊前的故事也告一段落,然而那都是同事們不曾提起過的人和往事。


  車子慢慢駛進一條快睡醒的夜市,越來越小的巷弄最後連運貨的小發財車都難逃石牆的霸道,我們只好下車行走。伴隨被逼進死巷裡的油煙味,以及溜過身旁那鏽蝕的市區用滅火器,最後到來的是一間四層樓高的舊式公寓。
  「不用先按電鈴嗎?」
  「按了也沒用,這裡的公共大門門鎖壞很多年了。」隊長使勁地推開正門受不住蠻力的油漆紛紛斑落到地上,漆的斷面有紅有綠相交疊著。
  在看到二樓鐵門前,隊長突然駐足腳步轉過身對我比出阻擋的手勢。
  「我知道妳不喜歡被當成菜鳥,但是我希望你能表現的專業一點,冷靜放鬆然後把他當屁孩就好。」
  「等等後面那句話聽起來像私人恩怨啊前輩。」你才要表現專業一點吧,我一邊抱怨一邊走完最後的階梯。
  隊長輕敲了幾下鐵門,只見走廊回聲遊蕩,我湊過去仔細聽,裡面連一點聲響都沒有,正想是不是沒人在的時候隊長深吸了一口氣吼道「真可惜啊,本來想找老朋友去吃晚餐說。」瞬間門後傳來各種東西掉地上的聲音,緊接腳步聲的迎來。
  「我還以為是推銷。」開門的男子是和隊長完全相反的個體,明顯營養不良的瘦弱,蓋過眉毛的劉海和明顯的鬍渣,以及看似失眠導致的面容憔悴,彷彿連微笑的肌肉都萎縮了,他斜眼向我瞧了過來,打量了一下警備背心。
  「唉,破案去找關公。」
  「會來不及,我需要確定這是刑事案。」
  「沒興趣。」
  「喂你那什麼態……。」隊長伸手阻止我說話。
  「死者是一名女姓大學生,」隊長不疑有他的說著,「目前初步判斷為疾病造成的自然死亡,但是……痛。」眼看對方正要關上門,他馬上把腳伸進縫裡擋下。
  「既然不是刑事就不用麻煩了。」
  「是刑事案件!」
  「證據?」
  「會找到的!但至少……至少我覺得……一定是他殺,等等你要去哪!聽人家把話說完啊。」
  「被害人的頭髮不見了。」隊長向背對他的男子解釋,「而且客廳有被翻過的痕跡。」他苦笑道,「怎樣,夠資格找老師談了嗎,虛顏。」
  「唉。」被隊長稱作虛顏的男子長嘆一口氣,猶豫一下後繞進一旁的房間。我跟著對方走近房裡,開門即可見到客廳,舊公寓很常見的三房兩廳,然而房裡沒有開燈,只靠黃昏微弱的陽光支撐視野,牆上還掛著警政署的表揚獎狀,雖然上面一塵不染但不得不說。
  「超亂的啦!這個被埋住的是桌子嗎?第一次看到液晶電視上還能堆東西的!」沙發上堆滿紙箱遮擋大半窗戶,不說還以為搬家搬到一半。
  「參觀夠了就出去。」虛顏一臉不悅的站在房門口。
  「真是的!」我走回門口找還在原地等的隊長,「還說什麼關公咧。」
  「妳不相信關公嗎?」
  「相信!我聽過超多很靈驗的神奇故事。」
  「在待久一點妳也會碰到。」
  「又……又把我當菜鳥了。」
  此時虛顏身上多穿了一件卡其色風衣,走了過來。
  「先去現場一趟。」語畢,隊長遞給他一本小筆記本。
  
  「由於死者本身患有特殊疾病,加上病理特徵符合死亡原因,本該排除是他殺,只差在那消失的頭髮以及入室行竊的痕跡。死者的姐姐也表示,自從母親過世後她的身體就開始每下愈況,醫院那也證實她近期就診頻繁。」
  「疾病?」他在車上翻閱著隊長的筆記。
  「她原本就患有很嚴重的鐮刀型貧血了,加上俗稱為蠶豆症的G¬¬-6-PD缺乏症發作,以致急性溶血造成多器官衰竭進而休克,以上都只是相驗結果。法醫必須確定為刑事案才能做更深入的檢驗,加上死者信奉天主教,家屬希望將屍體保持完整。」我們不能無憑無據就扣留遺體,而且得搶在殯儀館火化遺體前找到關鍵線索才能以此論斷。
  「既然家屬都覺得是自然死亡的話為什麼還要查呢。」
  「哇~你這傢伙真的是……總之現場似乎還有強盜入侵的樣子,雖然沒東西 遺失……嘔哇~不會是有人進去後發現屍體然後嚇跑了吧。等等……這樣頭髮說不通,……難不成是收集頭髮的變態?。」
  「到了,」隊長故意將車停遠,「我先去看看現場狀況,吳馨妳等等再帶她過來。」
  「好~。」
  隊長下車後現場氣氛瞬間僵硬,雖然很在意坐在後面的那個傢伙,但覺得他難以搭話。
  『嗶嗶——嗶嗶——!』突如其來的鬧鈴聲打破寂靜,是從虛顏手上的電子錶傳來的。
  「可惡……,故意挑晚餐時間來找我,真會算。」他開始不耐煩的抖腳。
  他是有忙到需要設鬧鐘來提醒吃飯嗎。
  「啊,有電話。」太好了隊長終於打來救我了,「走吧我帶你去現場。」他緩慢的走出車外,連車門都關的有氣無力,「……等等還有樓梯得爬喔。」他的眉間更短了。
  「沒電梯嗎?」
  「連錄影機都沒有呢。」
 
  看來大家都回去了,現場只剩我們三個,只見隊長丟了一次性無粉手套給他後就沒再動作。
  除了原本在主臥室的屍體已經移往停屍間外,現場沒有多大的改變。犯案現場位於這棟公寓四樓,大門打開後先是看到走廊,客廳在底端的設計,走道的左側是廁所和廚房,兩間臥房在右相互對稱。
   剛進門就能聞到很舒適的香氛,一台水霧式的精油機擺在客廳靠走廊口的小茶几上運作著。客廳旁的木櫃只有一些呈現半開的狀態,衣物甚至還懸掛在半開的抽屜上。
  屍體是在靠大門的第一間臥房裡發現的,也是她從此一睡不醒至此長眠的地方。房間格局不大,方正而整潔,一開門便可以看到床和放在床尾的書桌,他們各占據了一面牆,書桌上除了糖果餅乾,還有醫院開的處方藥和一包空藥紙,除此之外沒有被翻動過的跡象。
  死者正躺在床上看似睡覺時離世,棉被平整與枕頭是一套的圖案,然而前晚還在的俐落短髮卻不翼而飛,屍斑集中背部臀部等呈現方式符合仰躺姿勢,同時也排除有遭移動過的痕跡。
  「死者獨自住在四樓,然而這次報案人之一是他的姐姐,目前住在同公寓加蓋的五樓。根據鄰居的說法家裡事務都半是姐姐在用,長輩去世後更是由半工半讀的姐姐一手拉拔妹妹上大學,非常溺愛她什麼吃的東西都會想到要買給她,感情非常好時常看他們一起出門。」
  「報案人不只一個?」
  「嗯,一位是死者姐姐,一位是死者的朋友。根據通話紀錄死者的朋友還比死者的姐姐早報案,一位是十點半另一位則是中午時間。至於友人的報案原因是知道死者身體狀況差,加上八點的早課沒見到人影害怕有意外發生。」
  「才一天見不到就報警了?還真熱心。」瞧虛顏開始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本來想偷看他寫了什麼但字跡潦草到根本鬼畫符。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喂!不要亂翻抽屜裡的東西,你看枕巾都被你翻到地上了。」
  「在找東西。」他指著精油噴霧機。
  「啥?」
  「放那麼靠近門口卻沒踢到,應該是很熟悉這裡的人,比起妳的強盜入侵理論這裡更像是有人急著找某樣東西,又或是想布置成有被人翻過的痕跡。」
  「哇……這大概是目前聽到你講最多話的一次,難不成是慢熟型?」確實,在灰塵完美還原裝飾物原本位置的幫助下,不難發現他們都往前位移了,大概是太用力關上抽屜造成的。「這裡有一個擺飾不見了耶。」靠近邊緣的地方出現一塊圓形無塵區,木頭櫃下還有飛濺的水痕。
  「是打翻什麼東西了嗎?嗯……這是什麼化學氣味,酒精?」香氛不停干擾我的鼻子。
  「我想是萘酚、酒精和一些能變成炸彈的東西。」他用腳踢著原先擺在廚房的垃圾桶一點一點移了過來,在常見的紅白相間塑膠袋裡,除了早餐店常見的紙袋、飲料罐、吃剩的吐司邊外,最下方還躺臥著半月形的碎玻璃,玻璃內殘留著不明的結晶體還有濃郁的化學味,「裝飾物是一個天氣瓶,看來是不小心打碎後又徒手清理裡面的化學物,在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攝入了吧。」
  「不可能……只因為一個天氣瓶裡面的樟腦……就……就休克了。」
  「美國甚至發生過,剛吃完花生醬的小孩去觸摸遊玩的玩具,間接導致下一個有過敏症的兒童,在玩玩具後發作進而休克致死的案例。」
  「難道……真的只是詭異的巧合而已嗎……等等,枕巾!」看到被翻出來的枕巾,我衝進死者的房間,在她粉色的床上有一整套的寢具卻獨缺枕巾,但是這又不能代表什麼。
  「只剩兩天了。」火化申請必須是前一天,加上今天死者的家屬還在做筆錄,最多只能拖到第二天,「得找到有力的論點。」回過身,虛顏正走進對面的浴室。
  「我想頭髮大概被丟了,所以排除收集頭髮的變態。」
  廁所的垃圾桶被清空了,枕巾應該是拿來包頭髮後一起餵給垃圾車了。
  「所以是死者前一晚在浴室自己剃完後丟掉嗎?失戀?然後不想再見到?」
  「前面客廳會被翻,大概是兇手在找垃圾袋。由於專用垃圾袋的關係,他不能拿廚房垃圾桶的一般塑膠袋來丟。」
  「你怎麼能確定,浴室的垃圾桶是用專用袋。」
  「因為垃圾桶裡面有專用袋殘留的印子。」上面附著了斑駁的綠色印刷墨水,隱約可見環保標章的圖案。
  「只能申請調閱對面馬路的監視錄影來看了,或許有什麼發現。」這下每個拿垃圾袋出這棟樓的人都有嫌疑了。
  「我要上樓去找人問話。」
  「死者的姐姐還沒回來喔。」而且你現在的表情只會再次讓她陷入恐慌吧。
  「時間不早了,」隊長看了一下手錶,「走吧,現在去還來得及。」
  
**


  隊長把車駛進一間公立療養院停車場,「我還是會陪你進去的啊。」不知道是不是在駕駛座的緣故,隊長很少講話時沒有看對方,「也好久沒跟他說說話了,搞不好還能幫我整理思路。」
  「……他不會聽的啦。」
  「我要陪你們進去嗎?」
  「吳馨你去幫我們買晚飯好了,來皮夾給妳,地下樓有餐廳看妳想吃什麼就順便多點幾份。」
  「沒問題!」
  療養院非常明亮整潔和外面的黑夜形成比,櫃台似乎非常熟悉來訪的客人,看到虛顏的瞬間就拿出了簽到本。
  「莫先生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吧。」櫃台的兩位阿姨看著他們進去電梯後便聊了起來。
  「喔~那臭臉姓莫啊。」我也順道瞎起鬨。
  「看你們一起走進來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咧。」
  「不不不,我今天才認識他,他個性平常就這樣嗎。」
  「我也覺得莫先生今天看起來很嚴肅。」
  「我跟妳們說,聽說他之前也差點住進來耶。」
  「真的喔~。」
  「聽說以前辦案子的時候啊,被某個組織惡意報復,在他的車子上動手腳,後來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很嚴重的意外,他為了保護副駕駛座的人,兩隻手都開放性骨折都壞光光了呢。」
  「唉~妳說副駕駛座上那位是三樓那位嗎?」
  「對啦對啦。」
  「手……。」確實,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手似乎沒有什麼力氣,而且非常不愛用手,能用踢的就用踢的,看到他想用腳去關車門的時候,我瞪他的表情一定非常兇狠,或許我對他太刻薄了。
  「阿姨那個……請問餐廳要往哪邊走?」總覺得在打聽下去會有罪惡感,等一下見到他要溫柔一點才行。

  「在這裡。」我對著張望餐桌的隊長和虛顏揮手,「啊~怎麼聊這麼久,下次也帶我去吧。」
  「哪算聊天,」虛顏嘴角竟微微往左揚起,「那算是單方面聽課吧,根本跟聽報告一樣。」
  「吳馨說的對下次讓妳去好了,他根本超囉嗦的。」
  「唉呦~說好的喔。」雖然有些無禮,但在聽過阿姨們的故事後我更好奇對方的長相了。
   「說到下次,明天早上去接你看相驗報告。」
  「那我要漢堡加薯餅。」
  「前輩,我也要跟。」
  「那再加熱美式咖啡……大杯,防止頭痛。」
  「……啊~明早我去跑腿吧。」要忍住!才說不能太苛責他的。
  「乾脆買套餐來吃個早午餐好了,我不想早起。」
  「前輩……我早上六點會先去帶他去吃早餐。」
  「幫妳算值勤,正好我不想把租用車弄到都是食物味。」
  「呵……,」虛顏若有似無的笑了,「真是熟悉的場景。」
  『嗶嗶——嗶嗶——!』那支呱噪的電子錶用叫聲驚醒了名為過往的美夢。
  「啊……我去一下洗手間。」虛顏把鬧鈴關掉後說道,便起身離開了餐廳。
  「對了!吳馨我問妳那個什麼『匹斯轟母』的很快嗎?」
  「啥?什麼『匹斯轟母』很快。」
  「就那個啊,」隊長用手比劃半天後緊皺眉頭說道,「就妳們年輕人很喜歡用手機買東西的那個啊。」
  「我懂了……那個很快啊。」
  就在隊長講了一口台式英語後,我覺得我比較需要翻譯官。
  「可以明天就送到嗎?」
  「要看是什麼東西,前輩要買什麼?」我拿起手機正等著要輸入物品名。
  「就妳們早上說的那個裝飾物,可以當炸彈的那個。」
  「天氣瓶啊。」為什麼記得可以當炸彈,卻忘記名字呢。
  「對對對!就那個,啊那個會很難買嗎,幫我找一下。」
  「是很好找啦,但是怎麼突然想買啊。」看不出來隊長對古典化學有興趣。
  「要送給他當報酬啊。」隊長用拇指往後上方比了一下。
  「報酬?」
  「我們以前就有的習慣啦,畢竟對方不是刑警也沒有義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他破案就會提出一樣東西給我們找,所以請妳買的那樣東西也是剛剛在說案子的時候決定的啦。唉,那其實蠻好玩的耶,不過有時候真心覺得他在整我們。」
  「怎麼說?」
  「喔~這件事我記得超清楚的,有一次他居然要一個那個叫什麼來著……光能輻射計啦!我們那時候找超久的,到底誰會用那種東西啊!」
  「唉~是喔。」太陽風車是什麼?確實沒聽過呢,喔~越來越好奇老師的長相了啦!「說道天氣瓶,那在女生之間還蠻流行的耶,可以裝在小瓶子裡做成手鍊,我記得……只要去化學行……材料很好買……就是這個!」
  「妳想說明天去化學行問看看嗎?是說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拿到資料啦,但是可以賭賭看。」
  「如果有相關人士購買了材料,就能聯想到有可能把毒物放到加濕器裡面或是容易碰到的器皿裡面,只要視作有意而為,我們就能正式開啟調查了。」
  「喔~看你們聊得正在興致上頭不想潑冷水啊。」
  「已經潑了,虛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後面聽的啊。」
  「那瓶子的樣式是全密封,而非手工會用到的常見扭蓋式玻璃瓶,加上吹製玻璃這門技術,普通人根本沒機會接觸到。」
  「啊~果然沒辦法了嗎。」
  「不過也沒說死,我建議你還是可以去問問看,」他突然回心轉意般說道,「反正我也要順道去買東西。」
  「看你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買什麼?」
  「到時候就知道了。」
  「搞什麼神秘啊!」
  「回去了!我不想睡眠不足。」
  「車是前輩的至少和他報備一下明天的行程啊。」
  「……我只負責接送喔,別牽拖我。」
  「喔~快退休就開始油條了。喂!等等我,我也要搭便車回去。」
   



  第二天早上六點,就如同約定的一樣我站在虛顏住宅的門口,望著電鈴上被拔除的漆包線,正煩惱要選擇什麼手法叫醒他又不會擾民的時候大門便打開了,然而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白襯衫的年輕小哥。
  「你誰!」
  「有時候我分辨不出來你是故意在氣我還是鬧著我玩。」
  「不,我比較訝異吧!你把鬍子清掉後看起來清爽不少。」
  與前一天的頹廢風完全不同,頭髮明顯整理過了,鬍子也不見蹤跡,衣服也燙到沒有菜乾壓痕。
  「嚴格說起來要去見人的話本來就要注意門面,這算基本禮儀吧。」
  「等等我不是人嗎。」
  「不速之客,說『客』似乎過於客氣,會強行使用意念驅使人離開舒適圈的人應該稱之為綁匪。」
  「我又沒拿繩子綁你,而且要綁也算是前輩綁的。」
  「今晚氣溫會降到十八度你這樣穿不冷?」
  「還好啦~倒是你今天不戴那支吵死人的手錶嗎。」
  「……沒必要,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準備順便穿件外套,你就先隨便找個地方稍坐一下吧。」
  「哪裡有地方可以坐啊!」
  在沙發上搜尋一小片新天地未果的我,倒是發現埋在箱子後的玻璃展示櫃,從縫隙中窺看到一顆因反光而亮麗的玻璃珠,他水滴般的身形和那長長的尾部躺臥在絲絨布上。
  「那是魯珀特之淚,」他對櫥窗前發愣的我說起了故事……。



  「你沒事吧。」虛顏躺臥在隊長租用車的後座,「誰叫你一口氣灌完兩杯美式咖啡。」
  「我只是睡眠不足而已……又或是吃太多才導致反胃,總之就是暈車而已……噁。」
  「手都在抖了,這明顯是咖啡因攝取過多導致的心悸副作用。還想騙,你是怕打針找藉口逃避的小孩嗎。」
  「……人體很多疾病的表徵都意外的相似,所以才……需要專業判斷的……存在嗎?把相驗報告給我看一下。」
  「拿去……要我幫你拿嗎,你那樣根本像藥物戒斷症。」
  「是吃藥才會這樣吧。」
  「喔~前輩,我聽到危險發言喔,需要直接載回警局嗎?」
  「哈哈哈,對了剛剛忘了對你說歡迎歸隊啊。」
  「……喔。」
  「前輩這是差別待遇。」
  「把昨天的時間線整理念給我聽。」
  「好啦。」
  根據紀錄,當日受害人的姐姐於早上七點的時候寄了一封訊息給死者,詢問她早餐想吃什麼,不到十分鐘後死者確實有回信,訊息中提及身體不適以及希望姐姐幫她跟學校請假。
  七點二十分,店家證實姐姐買了兩人份的早餐,而另一份是為了拿給她妹妹吃。為了避免上班遲到,姐姐只有把早餐放在客廳桌上後就隨即出門了,公司的出勤紀錄也是八點沒錯。
  八點十五分,死者好友傳訊息關切,然而一直保持未讀狀態。
  十點三十分,在多次訊息未讀後好友報案,但是警方表明報案人並非家屬而且失聯未超過二十四小時,以及對象已經成年等原因而不予理會。
  中午公司午休時間死者姐姐也由於訊息保持未讀,加上早上死者表示不舒服想請假休息而回家查看,發現現場有異樣而選擇先行報警。等救護人員到場時已無生命跡象,死者也出現溶血反應,便直接送往停屍間。
  「體重只有四十五公斤……腸胃藥和顛顯用藥紀錄,今天可能要碰運氣了……啊~好煩。」
  「你在唸什麼?」
  「祈禱你能找到線索,到了吧,我都能聞到滿街的化學香精味道了。」
  化工行在買賣有危害的化學品時需要執照以及身份留檔,但不保證簡單無害的化學品就不能調製成有害物。目前店內大多是賣給在學化妝品化學的學生居多,加上這裡的香精很便宜,很多人會自己買回去調製。
  「……再說了卸指甲油常用的去光水是超好買的炸彈原料耶,製作出來的還不會有殘留物因為沒有硫磺。」
  「以後不讓你喝含咖啡因的東西了,真懷念你話不多的時候。」
  虛顏從聞到街上的香味後就開始講不停直到下車。
  「唉~我們這下有得問了。」
  數著整條化工街上有賣手作玩意的店就有十幾間,加上我們沒有辦法申請搜索票也不具正當理由,還不一定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我們?」原本走在背後的他停下腳步,「黃隊長今天只負責送你過來查案吧。」隊長還有別的案子在身,所以就如他昨日所說只是個司機而已,把我們丟到這邊後就先回去了。
  「你為什麼一副事不關己的臉。」
  「加油,這邊問話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口氣中充滿同情。
  「咦~你不一起去嗎?」如果連這個隨心所欲的傢伙也跑了,不就變成放我一個人來問話,這樣會被人誤會是翹班來觀光啊。
  「來辦案的只有一個人很奇怪吧。」
  「不會不會,如果對方覺得妳太年輕,或是把你當成詐騙集團的話更好!」他面向我手插口袋一邊竊笑一邊往反方向倒退走遠,「妳就讓他報案,然後等人來順便載妳回去!」
  「說什麼話!」
  看他這麼有精神應該不用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了。
  回頭看著街角,我只好從第一間開始問起。
  「請問……你們有賣天氣瓶的手做包嗎?」
  「你是要買原料回去自己調的嗎?」
  「嗯。」
  「那你去斜對面那間,那間才有賣整組的。」
  老闆指了一個方向,雖然暗自竊喜不用跑這麼多間店了,但還是不放心的多問了一下。
  「只有那間嗎?還是有哪間可以單獨買到樟腦,就是負責天氣瓶主要結晶的那個。」
  「樟腦?」老闆頓時一臉不解的表情,「你是問化學合成物的那個嗎?我們是沒有在賣單結晶啦。」
  「好喔~謝謝老闆。」
  看來沒有單賣啊樟腦……樟腦!問出來後下意識才發現自己有多愚蠢,難怪老闆一臉不諒解。
  「啊……難不成那個混蛋早想到了,」我抓頭哀怨,「被他擺了一道啊啊啊!」沒錯,仔細想想樟腦很好買啊!根本不需要為了避嫌而買什麼材料包,再說他的特殊味道,如果受害人本身因為特殊體質而害怕,只要使用的東西出現樟腦的味道都會有警覺。
  香氛機蓋掉氣味是有可能,但是也不至於聞不出來。這下天氣瓶意外掉落,裡面強烈的化學味加上不清楚內容物導致沒有戒心反而誤食,看來是目前能整理出來的最佳結論了。
  「等等,所以前輩才放我一個人在這嗎。」
  「原來妳也會自言自語啊。」虛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旁。
  「你會突然同意走這一趟,不就是為了讓前輩載你來買東西嗎?」但眼下他身上並沒有多出任何東西。
  「買到了啊,」他拍了一下口袋,「而且妳也買到經驗了不是。」
  「現在又不是買經驗的時候,再過一天屍體就會被燒毀!我就永遠查不到
真相!」
  「或許吧,」他輕描淡寫的說著,「真相往往是愚蠢的,但得到他的路途卻充滿犧牲。」
  『太想知道』和『查出真相』是不同的,但是我們總用後者蒙騙自己,以私慾訴說大義。
  「那是你的建議還是經歷。」
  「……妳說的那位熱心過頭閨蜜有她的地址或聯絡方式嗎?」
  「這代號真長……人家叫林思琪啦,我手上的資料裡只有記錄她的學校地址和手機號碼喔。」
  「打給她,然後開擴音。」
  「咦!要跟她說什麼?」
  「我看看喔,就講說……呵~臭臉是我的專利,今天能不能破案都取決於妳的笑容,給我傻笑一整天。」
  「什麼……手機還我啦!」
  「您好~請問是之前報案的林思琪同學嗎?」
  「是的。」
  「請問方便見面做個詳細的筆錄嗎?」
  「咦?是沒問題,但是我以為昨天就在電話裡就問完了。」
  「真不好意思,其實是新來的警員出了點紕漏沒有走完正常程序,本來想請妳走一趟派出所,但我們有錯在先又剛好在附近巡邏,所以可以順道過去找妳處理一些文件,順利的話不用耽誤妳太多時間。」
  真會說……畢竟當時只有電話報案,而且那位員警也沒有把她視為案件去呈報,別說沒有走完程序而是根本沒有要她走。現在的資料也是後來才調出來的,加上自然死亡就沒必要通知非家屬了,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吧。
  「那在學校正門口等如何這樣我們比較方便找人,那十點妳有辦法嗎?」
  「喔……是沒問題,今天十點沒有課。」
  「感謝妳的配合。」
  「新來的?我們才不會這麼閒好嗎。」我挑眉奪回手機,「這下你打算怎麼辦。」
  「關鍵是妳該怎麼做,」他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簡單來說妳就負責好警察的角色吧。」
  
***



  「無論何時大學院校內總是生機盎然。」虛顏透過車窗望著外面,儘管接近正午的陽光閃耀的刺眼,他的眉頭卻絲毫沒有掙扎,「還是先確定一下,是那一位嗎?」
  「是她沒錯。」
  一身輕便的大地色長襯衫搭配合身的黑色牛仔褲,沒有任何加工的頭髮,戴上能遮掩大半額頭的針織帽,麻布製的後背包上還有很多手工吊飾,看起來就像中規中矩很乖的女孩。
  「原來如此……這趟會很輕鬆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
  「她下意識不想眼神接觸,過長的衣物用來保護自己,大地色通常是依賴、傳統和心思細膩,是那種討厭被當壞人的類型啊,好!把你的資料給我,對了你有帶警備背心嗎,有就穿上吧。」
  「咦?」
  「妳就是林同學吧,這位是昨天幫妳做筆錄的員警還有印象嗎?」
  「嗯……其實我沒有見過她。」
  「也是,反正我只想核對一下妳昨天的出勤紀錄。」
  「那個……,」她稍微看了一下附近,「可以的話我想到閱覽室去聊,我剛剛為此借了一間能提供小組報告的隔間。」 
  想不到對方是位很貼心的女孩啊,一定很早就注意她朋友的病情了吧。
  
  剛經歷完期中考的校內圖書館只見三三兩兩的學生,位於樓上的閱覽室空閒的像是被包場,有幾間內部設計的像小會議室,上頭都有安裝攝影機看起來很安全,虛顏到底想對她做什麼呢?希望到時候不要都丟給我收尾啊。
  「好,那先從妳上課時間開始對。」
  虛顏把錄音機擺在離我們有段距離的桌角後沒有與我一同坐下,只是隔著長桌開始詢問
對方。
  「根據昨天的紀錄妳說八點多的時候有傳一通訊息?」
  「對……其實不只一通,我非常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她邊說邊低下頭,手緊抓衣服下襬,「自從她母親去世後……她的身體狀況開始往下走,時常胃痛不舒服、頭暈還會不時噁心嘔吐,我也經常陪她去診所看病,醫生都說她貧血太嚴重然而鐵劑又不能一直開。」
  「是因為鐵劑傷胃嗎?」
  「醫生說她是葉酸性貧血,開鐵劑沒有幫助。」
  「原來如此,鐵劑就像原物料,葉酸可以看成負責將原物料轉換的人力,原物料太多而沒有相對應的生產速度也沒用,反之鐵劑吃太多還會造成負擔,嚴重甚至要打排鐵針。」
  虛顏還真清楚,雖然很想額外記錄下來但是那疊資料,同時也是現場唯一的紙,一直拿在他的手上。
  「她有過顛顯嗎?我在她的書桌上有看到帝拔癲。」
  「之前上體育課的時候她有過突然倒下嚇壞所有人了……啊這件事老師也在場。」
  吃這種藥會傷肝傷胃,她的胃一定很差了吧。
  「醫生怎麼說呢。」
  「醫生只說她有睡眠障礙,所以有可能是長期失眠導致的。」
  「可是沒有開安眠藥。」
  「是我建議不要開的。」她突然抬頭直視虛顏眼神堅定。
  「為什麼呢。」
  「聽很多人說會有危險。」
  「呵……,」他冷笑一聲,不知道是不贊同這想法還是單純覺得好笑,「妳還是他的緊急聯絡人?聽說妳時常請假是為了送她回家,那妳認識對方的姐姐嗎?」
  「認識,但……。」林同學話語未停虛顏便不耐煩的插話了。
  「其實今天來,主要是因為有幾件蠻讓人困惑的事,好比妳為什麼會隨身帶電剪呢?」
  「什……什麼意思?」
  「妳毛線帽上有長毛動物的毛,」他無理的摘下了對方的針織帽,瞬間女孩疑惑和緊張的視線不再有阻擋,「就算再怎麼黏或是穿上不易沾毛屑的外衣,這種材質是很難清理的,我猜是貓咪。」
  對方雖然只有點點頭,但似乎帶了點慌張。
  「大學生要帶一隻會因為換季而脫毛的動物去寵物美容應該不太實際,那會是一筆很大開銷,加上妳看起來比較喜歡自己勞動,那手邊有一隻寵物用的電剪就不是問題。」
  「等等!就算林同學有電剪也不一定代表……。」
  「我們看到妳出現在那棟公寓了,」他晃動著手上那疊紙,「樓下早餐店的監視器清清楚楚拍下妳昨天早上進出現場的畫面。」
  並沒有!我的手心開始冒冷汗了。檢查監視器的許可根本還沒申請到,所以我們根本還沒去調監視器,再說了那間早餐店外面的監視器根本是壞的,而且那疊文件是文字檔啊。
  「我的電剪是很便宜的寵物用電剪根本剃不了人的頭髮,更何況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什麼時候說要用來剃人的頭髮了啊。」
  林同學倒吸一口氣,整個人都僵住了。
  「別跟我胡扯是對方的姐姐跟妳說的喔,資料上顯示妳們昨天到上午根本都沒通過電話,當然我們也沒有告訴過妳。」
  當然這句話才是胡扯,我們還沒有權限隨便看她們的手機內容好嗎。
  「妳早就發現她被下毒了吧。」
  我驚訝的看向虛顏的同時,正對著我的林思琪肩膀卻表現的放鬆而下垂。
  「我猜妳早就發現一些端倪了。」
  對啊,這麼細心又熱於幫助好友的人怎麼會沒懷疑過呢。
  「但是妳卻無法即時報警,因為妳害怕,妳害怕沒有證據就不會有人相信妳,妳害怕下毒的人會嫁禍於妳,妳害怕她會來殺害妳。在有限的時間內妳只好想一個最有風險,卻不失機會的方法來佈置現場。」
  「等等,為什麼要這樣做,妳一開始就能直接跟我們說啊。」
  「因為妳偷打了一把她們家的鑰匙對吧。」
  「那是我……。」
  「當然妳當初只是出自『善意』,只是沒想到事發後卻變成最大的障礙,就算妳今天證實沒有殺人,也會被判私闖民宅。」
  這我也無話可說,對方的姐姐是可以告她的,畢竟『好心幫助』不能當作藉口,光是發現對方能任意進出就構成問題了。
  「說好今天是來確認流程的,那就來整理一下吧。」
  到此,虛顏順勢拉了一張椅子坐往她左側,通向出口的路就此被他霸佔,配合著說故事般的語調開始了他的臆測。
  一如既往的早晨卻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局外人或許就當作普通的一天過了,但那絕對不像是妳會做的事,所以握有鑰匙的妳理所當然的順從了私心,做了多數人都會做的事去親眼目睹她的情況。
  沒想到躺在床上的她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無論妳怎麼叫喊都沒用,在解釋不清楚妳是怎麼進來的情況下選擇先自保而非報警,但是偏偏妳知道她的病症不單純也絕非用藥副作用,不甘心會被當作自然死亡,又或是出於對真相的好奇,妳決定布置成強盜入侵的樣子。但馬上妳就注意到了,不對她做點什麼的話再亂的客廳也只會被當作她的生活習慣,所以只能讓她受點外傷。
  像是切個手指或刺她一刀,但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絕望之際妳發現了包裡的電剪,『反正只要現場很奇怪警察就一定會查吧』妳抱持這樣的想法把她的短髮剃了。
  等到一切準備好,妳把鑰匙、頭髮包在枕巾裡面放到洗手間的垃圾袋裡回到學校丟掉,在途中打了電話報警,一方面想加速發現屍體的時間一方面妳想搶在姐姐回來前報警。
  「雖然有風險但確實有些人上鉤了。」
  「剛好有人還我之前借走的電剪。」她開始默默說了起來,眼淚也緩緩
在衣服上印出花朵,「其實鑰匙是她給我的,雖然是備用鑰匙但是當事人不在了怎麼看都像是偷的,加上大家都知道我時常去她家玩,這嫌疑太大了。」
  「下毒的是她姐姐吧。」
  「咦!但是她姐姐不是都為了她費心盡力嗎?」虛顏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說著他的猜想。
  「我猜緊她用急連絡人當藉口跟妳要了電話和地址,所以妳才會害怕被她報復,妳有看到了什麼嗎?」
  「其實不算有,那是某天去玩的時候發生的事。她姐姐要請我們喝飲料,我們都點了咖啡,突然她問我要不要改成別的,她說『怕我們錯喝到對方的不好』隨後來又補了一句『妳看我妹一定會另外再加很多糖,萬一拿到妳的無糖飲料來加,就會變成兩杯都是甜的了』,我當時並不理解她的想法就還是堅持要喝一樣的,當飲料送來後她便說『外面的杯子有塑化劑』硬是拿上樓分裝,她很細心的用了材質差別很大的杯子給我們。我那時卻脫口而出了一句無心的玩笑話,笑稱『為什麼這麼小心又不是怕后宮嬪妃下毒』沒想到她臉色瞬間大變,當下我只覺得自己沒禮貌,拿人飲料還開這種玩笑,但隨著病情加重我就不經懷疑起來,想說陪她去診所看看醫生會發現什麼,卻也都說是太累或是要改藥,我實在只能猜測拿不出證據啊!」
  虛顏突然把針織帽輕放回對方頭上,柔軟的帽緣默默滑下直到遮掩了她的雙眼,彷彿告誡她專注回想所有的細節。
  「這很重要請鄭重回答,妳到現場時,房間桌上有什麼。」
  「那個……有吃完的空藥袋和裝水的杯子。」
  「長什麼樣子的杯子?」
  「是陶瓷製的馬克杯,上面有一隻抱心的泰迪熊。」
  「她有一個天氣瓶,還記得放在哪嗎?」
  「咦?一直都在客廳的櫃子上啊。」
  「是嗎,我知道了。」
  「思琪……那個可以叫妳小琪嗎?」
  「嗯?」
  「小琪我跟妳說喔,我知道事發突然,妳也是一片善意但無論如何妳都應該在第一時間點叫救護車,而且也該一開始就告訴我們實情。」我拿出面紙包遞給她,「妳很勇敢了,也幫助了妳朋友,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姐姐知道這件事和妳有關,以後就安心讀書好嗎。」
  「好……對……對不起……我……對不起。」面對開始啜泣的小琪,我本能地想慢慢安撫她的情緒,虛顏卻說了一句。
  「還真是悲哀啊。」
  「喂!這孩子又什麼都沒做……。」
  「對!就是什麼都沒做,還是我該換個說法,由於溶血或肝臟損壞導致膽紅素暴增,皮膚表面會出現紅色斑塊,沒有醫學背景的妳以為那是傳說中的屍斑,擅自確認已經死亡甚至為了自保不敢打救護車!以相驗報告來看那時候的她還有急救的可能,自稱是好朋友卻沒幫她做CPR甚至沒去學兩小時的急救課程,浪費了黃金的十分鐘!啊~笑死我了,妳那時候要是有點勇氣去廚房拿刀子戳她,說不定她還會有反應,說不定她只是休克!」
  「我……我只是。」
  「最諷刺的是,我們也就因為妳做的半套差點無法破案……妳知道毒物檢驗最快的非侵入試方法是什麼嗎?」
  「虛顏不要這樣!」
  「是頭髮啊!」
  「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拜託……不要說了,我……我到底……在做什麼。」
  正因為出於善意,源自內心,所以才加倍駭人。
  「你也講太狠了!」
  他並沒有回嘴,反而是頭也不回毫無憐憫的踏出閱覽室,我見狀抓了桌邊的錄音筆和文件就跟了過去
  「你不該對小孩失控,尤其還有錄音的……情況下?」我發現手中的錄音機根本沒打開。
  「她不是小孩而是成年人,再者沒有人一過生日就能瞬間獲得歷練,只能靠教育和經驗,哪怕那是只能經歷一次的體驗。」
  「真是……我才煩惱這麼過火的誘導性問話會惹麻煩,結果你根本一開始就不打算把她列入檔案裡。」
  「我可是全程都很緊張呢。」
  「有嗎!」
  「萬一妳來一記直球我的局就馬上被功破了啊。」
  「是啦~那接下來怎麼辦,直接盤問她姐姐嗎?」
  「妳有死者殯儀館的電話嗎?」
  「嗯,然後咧。」
  「問一下死者的姐姐有過去辦事嗎。」
  「咦?我有她的電話啊,可以直接打去問她在哪。」
  「然後打給她跟她說『其實我們還在懷疑妳所以待會去找妳時,請先把證據銷毀』嗎?」
  「也不用講成這樣嘛……,您好~請問是市立殯儀……。」
  在跟殯儀館確認了遺體的焚燒時間以及細節後,又以其姐姐朋友的名義詢問了她上班的公司。
  「公司表示對方今天請假去商辦妹妹的後事,如果殯儀館給的時間正確的話她應該回到家了。」
  「回到家的話……『那個』方法就不能用了。」
  「危險發言!別忘了我是刑警耶!」
  「對了,妳覺得她還認得出妳是刑警嗎?」
  「我是有去現場幫忙啦,所以……應該會?」
  他表現出頭痛的樣子彷彿在吶喊我怎麼會想要問妳呢。
  「就當她記得妳的身分好了,在按電鈴前先幫我一個小忙。」
  「反正都決定要幫到底了,怎樣?又要配合演什麼戲碼了嗎?」
  「我需要四杯咖啡,無糖。」
  
*****



  「對於您痛失至親深感歉意。」
  虛顏手拎三杯咖啡前往公寓的五樓,並用保險公司的名義輕易混進了房內,然而他現在正用三寸不爛之舌和死者的姐姐商談。
  「我發現您有在用香氛,太好了!我正想入門呢,這下可以問您了。」
  「我是很歡迎啦,但是你……是來說保險的事對吧?還有一旁的員警為什麼也來了呢?」
  「我是來確認結案的。」這下連我也說謊了啊!錄音機正在虛顏手上他這次有沒有開機啊,有錄也不是沒錄也不是真煎熬!
  「哎呀~這是佛手柑的味道嗎?」
  「不是耶……我不喜歡果香,但是我妹妹喜歡。」
  「真是好姐姐呢~都知道對方喜歡什麼,要是我那個笨蛋妹妹就沒那麼貼心了。果香啊~聽起來令妹很愛吃甜食呢。」
  「對……她很愛吃甜的。」
  「我也是呢,」虛顏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唉~我居然喝成無糖的這杯了,不好意思請問有砂糖可以借我加嗎?」
  「那個……。」對方先是猶豫的看了我一下,然後便起身走進客廳後方掛有門簾的房內,在聽到翻找器皿的聲音傳出後我很確定那是廚房的位置,之後她拿出了三包飲料店用的砂糖包出來。
  「我平時不吃甜所以只有這個。」
  「這樣就足夠了,謝謝。」
  「請問你今天來……。」
  「我是來談詐保的,啊~所以才需要一名員警在場。」
  「詐保!抱歉這幾天發生很多事我有點不知所措,不過這是誤會!我甚至不記得有什麼保險。」
  「啊~您先別擔心,首先這是您母親私下幫你妹妹保的壽險,」他拿出一份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來的保險手冊,而且非常非常的厚,「聽說您主張因疾病造成的自然死亡,在只有相驗報告的情況下我們公司想要進一步的檢驗。」
  「我不懂為何突然有這莫名其妙的要求。」
  「先放輕鬆女士,由於您妹妹還年輕使得賠償金額龐大,我也只是按公司要求行事而已,不如這樣吧,我……啊!真是抱歉。」
  虛顏拿起砂糖要加進咖啡的同時把杯子打翻了,咖啡瞬間像脫韁野馬般到處亂跑,見此對方有點惱怒但依舊離場去拿拖把。
  「那我去廚房清洗一下好了。」
  頓時兩人離開現場,只剩我獨自在客廳窮緊張,然而後方卻伴隨著我的憂慮傳出一聲清脆的『鏘!』緊跟過來的是打翻白醋般的臭味。
  說是去洗手為什麼出現翻找的聲響啦!眼看對方拿著拖把和抹布過來,我迅速衝向前接下拖把。
  「真是超級抱歉!」此時的我不斷提高音量,「我來幫忙吧!真是太失禮了!」對方並沒有回應任何話語只是默默擦乾桌子,「需……需要幫您要清理費用嗎?」低下頭才發現連對方身上都被濺到咖啡了,「這邊我來擦吧!要不要先去處理一下衣服,咖啡污漬很難清除的。」尤其是淺色襯衫。
  「沒關係,倒是跟妳來的那位先生去哪了?」
  「我在這!跟您借用一下廚房。」
  他緩緩走回客廳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拿著試管。
  「哎呀~真是超級幸運,這下公司就能安心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亂進我家廚房做什麼!」
  「看來保險金是收不到了喔,」他高舉手中變色的試管,「已確認不是自然死亡。」
  見狀對方扔下抹布衝向廚房門口便呆滯住了,跟上前的我只見洗手台上多了好多棉花棒、試管和試紙,還有一杯裝了醋的小熊馬克杯。
  「那是啥?」我不解地看著虛顏燦笑的臉。
  「回去要跟那個老傢伙收錢了,沒想到這些東西意外的貴,好佳在很管用。」他拍下手中的試管,便開始打起簡訊,「我最討厭不把藥品當一回事的人,沒人教過妳不能丟下水道嗎?妳看洗手台裡都能檢驗到鉛了。」
  「這不能代表什麼!鉛本來就很容易出現在生活中!」
  「看來妳不知道這隻熊的由來呢。」
  「那是……一間安全無毒餐具的公司牌子吧?我記得是為了紀念死去兒子而開發的系列,商標就是用他兒子生前最愛的玩具。」
  「妳也許不知道,這種家具陶製品在高倍顯微鏡下觀看其實是有縫的,加上每日的清洗多少會留下刮痕,裡面可就成為了最完美的證物室呢,」他聳肩,「就算真的是燒釉中含鉛或是這不鏽鋼洗手台劣化,這數據也太高了,加上這罐子,」他將手機遞給我,螢幕停留在一張矽膠罐子的照片上,「妳明明有糖罐的啊,只是裡面放的是鉛糖吧。」
  「鉛糖!」我記得那東西會導致慢性中毒,症狀是……噁心、腸胃不適和肝受損!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還想狡辯嗎?妳知道她很愛吃糖,因此每天假借各種名義投毒到她的飲品裡,並一天天等待機會。昨天早上妳用買早餐的名義去試探她的身體情況,認定她已經病入膏肓後假意幫她準備吃藥的水,並加入至今為止最高的鉛糖量,妳就出門去上班了。之後妳多次傳訊息和打電話確認妹妹的情況,並利用午休時間回到家裡,沒想到客廳卻像是遭小偷光顧一樣,當下妳慌了,不知道是誰能進來這房子,妳只能選擇先報警,隨即打破放在客廳的天氣瓶,我想那也是妳送她的禮物,快速布置成意外誤食的樣子,即便妳妹妹沒事也能說是不小心打破的並再買一個賠她。最後妳打完救護車的電話,想進房間回收馬克杯時,妳萬萬沒想到屍體的頭髮不見了。」
  「但妳一直為了妹妹盡心盡力不是嗎?」
  「確實啊……我一直都是。」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這多半跟生存需求有關,不外乎是為了房子對吧。」
  仔細觀看周遭,雖然姐姐有在上班但是生活水平卻沒有妹妹好,會擺香氛機也不是為了放鬆,而是要蓋掉樓下早餐店的油煙。
  「才沒那麼簡單……。」
  「沒有東西會無故爆炸,通常都會先累積能量,而且這種能量是世間正負無法抵消的。」虛顏並沒有像對待小琪般發火,而是一同坐在她身邊表現出憐憫,「妳和她不是同一個父親對吧。」
  「你都查到這麼細了嗎……結案果然是騙人的。」
  「不,只是猜測而已,因為這種遺傳疾病來自男方的機率很大,妳卻沒有遺傳到。而且姊妹年紀相去甚遠外,父母也表現出明顯的偏愛。」
  「是啊……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和我媽離婚了,母親帶著我改嫁,但繼父不是很喜歡我。」她將頭撇過去,但淚水依舊沿著顴骨滑下,「他謊報我的年齡讓我十五歲就出去打工,就在妹妹升上上小學六年級後繼父過世了,家裡需要喪葬費和我妹的教育費,我放棄去上國立大學選擇出社會工作,……妹妹身體不好是事實,我也是……只想盡份心力。」她依偎著鋁製的冰冷門檻,慢慢閉上雙眼,「母親病危那天……我請了假趕過去,被妹妹罵了,她不停指責我沒有來照顧母親,病床上的母親只是笑著摸了妹妹的臉,她說妹妹身體不好所以要我好好照顧她,要她好好讀大學其他什麼都不用管……在幫母親辦後事的時候才發現房子和存款都在妹妹名下了。」
  「妳會生氣嗎?」
  「奇怪的是……我很平靜,可能年紀有差吧,我時常假想她是我女兒般養育她,努力上班努力工作著,假日不和朋友出去反而都帶著她出去玩,」她緩緩起身走向洗手台,回頭盼著虛顏,「但是你講錯一件事了。」
  「什麼事?」
  「那個天氣瓶是她吵著要買的……然而我當時並不知道內容物,某天妹妹帶著她朋友到家裡玩,我依然準備好點心招待……我……正當我在擺盤的時候她很高興的拿著那個瓶子炫耀,誰也沒想到她居然對著所有人的面說『你們知道這裡面有什麼嗎?居然有樟腦耶!成分還很高喔!你們看我姐居然還買給我耶這不是要毒我嗎!』雖然她稱是玩笑話,但是我那天跟她吵了很大一架,沒想到她居然對著我說『別忘了房子在我名下!妳隨時可以走人!』還有很多……很多像『我身體不好也不能工作,妳搬走我還可以當租屋收租過活,要不然跟妳收也可以啊!』之類的……太多太多我已經沒有心力去回想了。」
  「但著也不需要……。」我突然講不出口,看著當事人的眼神似乎已經很疲憊了。
  「說不生氣是騙人的……我果然還是被怒火沖昏頭了,吶~你說的那個保險。」
  「是騙妳的。」
  「也是呢,畢竟家務事都是我經手辦理的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只是出於好奇心吧,好奇母親幫她想了多遠……又瞞著我做了多少,謝謝你騙我。」她抽起一旁的菜刀往脖子刺下去。
  「住手!」虛顏向前打掉了刀,但是血早已噴濺開來,「快叫救護車!」他試著用雙手緊壓傷口,血卻依然從他指縫中滲出。
  「換手吧,」他驚恐地看向我,眼神透漏出無助,「我知道……你的手出不了力。」





  不久後隊長和救護人員出現了,虛顏也被隊長趕在分隊來之前先行將他打包帶走,我則是拿著現場遺落的東西以及證物回去完成報告,神奇的是這次的錄音機是打開的,只是我在送去檔案室的途中『不小心』把他格式化了。
  「今天就這樣吧,回家前先去樓上隊舍把血清一清。」
  「是!」
  真是夠嗆的,還好上頭沒刻意指責什麼。
  「吳馨~吳馨啊!」
  還沒走出正門就被同事叫住。
  「什麼啦!我好累先讓我回去睡一下,有什麼事明天講啦。」
  「可是有妳的包裹啊。」
  「啊……我差點忘了,謝謝喔。」
  這是隊長要我送給『老師』的禮物,看了一下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位……那個。」
  仔細想想我根本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是誰!
  「咦?妳是昨天和莫先生一起來的那位小姐嗎?」昨天在櫃台值班的阿姨從一旁走過來,手裡拿著洗好的便當盒。
  「得救了。」
  「小姐~妳也真好笑啦,要來送禮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對啊真是的。」
  「唉~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只記得外號,叫了暱稱就忘記名字了啦,正常啦。」
  「那我等等一定要好好跟她自我介紹一下。」
  「對啦,跟病患多講點話有幫助。」
  「聽說上次他們聊了很久。」
  「有沒有聊我是不知道啦,但是還好黃先生都有陪同啦,要不然唉呦~很尷尬耶!」
  「氣氛變尷尬的話,交流一下莫先生的壞話就破冰了啦。」
  「要死喔,他沒跟妳說過喔。」
  「說什麼?」 
  櫃台阿姨幫我打開房間的密碼門,然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皮膚白皙頭髮過長的美麗女子,孤獨與死寂相伴在她那插滿管子及維生儀器的病床上。
  「莫先生的搭檔在那場事故之後就變成植物人了。」
  「抱歉……我……我不知道。」
  「又不是妳的錯,有妳來陪她說說話,搞不好哪天就會好轉了啊。」
  「嗯……說的也是。」
  「那我就放妳在這邊聊了喔。」
  「好的……謝謝。」
  我靜靜坐下來,開始講述今天發生的事。





  「這東西還是交給他好了,畢竟放那裡怪怪的。」我拿著天氣瓶來到虛顏家。
  「奇怪?」他的大門並沒有關好,呈現半開貌,我從門外叫到門內,雖然經過多次呼喊但是都不見回應。
  『嗶嗶——嗶嗶——!』那熟悉的電子音從其中一個房間傳了出來。
  「該不會是知道我要過來,故意躲起來想嚇我吧。」
  尋著聲音前往最靠近客廳的第一間房間,悄悄轉動了門把準備來個反擊。
  「哇!」裡面卻空無一人,對比於外面的環境房內非常簡約,窗戶旁還擺了一個很奇特的玻璃製品,真空管裡面有個像水車一樣的東西。
  「那個吵死人的錶去哪了……這裡嗎?」
  我打開木製辦公桌的抽屜,果然一拉開就看到那隻手錶,同時也滑出一堆藥單和藥錠。
  「回診通知單?」
  是身心科的通知單,然而上面列舉的藥品不外是SSRI就是安眠藥,在拿起一張又一張蓋滿戳記的批價單之後,裡面夾了一封信。
  「虛顏!你在哪!」信封上沒有任何郵票,「快出來!你到底在哪!」也沒有任何地址,「到處都不在,虛顏!快出來……拜託。」只有兩個字。
  「不要做傻事……拜託快出來。」我衝進最後一間房間,裡面一樣什麼人都沒有,但是卻充滿熟悉的氛圍,是女生的房間。
  牆上掛了一張前局長在頒獎的照片,受獎人是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和隊長,一旁還有看起來很年輕且正在大笑的虛顏。
  「那是我妹妹。」
  「……虛顏。」
  「等等妳幹嘛哭啦!」
  「我……我以為,你今天受到打擊。」
  「妳在說什麼傻話,我剛剛只去倒垃圾回來就發現妳在……啊,妳喔。」
  我把找到的遺書塞還他。
  「她……妳妹妹,我今天去見她了。」
  「我知道。」
  「聽說她以前是前輩的搭檔。」
  「我知道。」
  「聽說你們三個總是一起查案。」
  「我知道……。」
  「然後我很確定你很機車。」我把淚拭去勉強撐起微笑。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
  兩人互相笑了起來,可能是隔閡被打破了,可能是看法一致了,但我能肯定的說,那封信他再也用不到了。
  「對了這個,」我把天氣瓶交給他,「我想說放醫院裡太奇怪了還是拿給你好了。」
  「這東西怎麼想都不該放醫院吧。」虛顏接下天氣瓶後走回隔壁房,把它擺在窗台上而旁邊就是那奇怪的東西。
  「那個像風車的到底是什麼?」
  「太陽風車啊,」他看我滿臉不解後又補上一句,「就是光能輻射計啊。」
  「光能輻射計!你就是那個前輩說的『老師』嗎!啊!我一直以為是你妹啊!」
  「好懷念啊,這外號只有我妹會這樣叫我。」
  「所以你妹才是刑警啊!」
  「妳不是都看到她穿警備服受獎的照片了。」
  「我以為你是……是。」
  「頹廢的毒蟲?」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哈哈哈!」他露出和那張照片上一樣的表情,「這下該從何講起呢。」

  虛顏很清楚這不是單純的意外而是某種警告,顯然某些人並不樂見他的好奇心,更討厭他所追求的事實,甚至希望他永遠消失。即便兩人因此陷入昏迷,即使已不再是全人,對方仍不死心用盡各種方法就為了確保他們不會再次變成威脅。
  隊長將虛顏的妹妹秘密轉往療養院,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在住院前偷偷改了名字,也沒有跟隊裡的人提過,當然心知肚明的人也不會多嘴,表面上是被逼退休,實際上也無法再正常上班了。
  雖然在虛顏出院後時常忍不住去探望療養院的妹妹,但某次回家後發現公共大門被惡意用壞,家門口也遭潑漆。此後在隊長的建議下兩人斷絕聯絡,虛顏開始偽裝成萎靡不正的樣子,好讓對方以為他每日鬱鬱寡歡身心受創,只有在回診的時候才偷偷去探望妹妹,一段時間後這幫人似乎就放下對他的顧慮了。
  「他們真的有夠勤快,還有一次……。」
  「難怪隊長會要你妹妹跟呢。」
  「我講話有這麼艱深難懂嗎。」
  「別自我陶醉了,絕對是因為你妹妹有能力讓你閉嘴。還有……能夠解讀出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吧。」
  「哦~好比哪個部分?」
  「你明明知道SSRI副作用很多為什麼堅持不改藥。」
  虛顏先是呆了一下,隨後默默把臉埋入手心之中,臉頰挽起了微笑,嘴角從指腹中溢出,他輕緩地嘀咕了兩句。
  「喔,你在說我壞話嗎?」
  「不……我說最近的刑警有找回以往的辦案水準了。」  
  「我不像隊長一樣好拐騙的喔!……說到拐騙隊長,他說你每破一個案子就會收集一個東西當酬勞。」
  「算是吧。」
  「為了紀念破案,還是用來回憶細節,又或是自滿的戰利品?」
  「只是單純想要而已,我當時還有在做別的工作,時間寶貴要點酬勞不為過。」
  「所以這邊所有的裝飾品都代表一宗案件嗎?」
  「差不多。」
  「吶!那個太陽風車的故事是什麼?」
  「這要講很久啦!自己去問隊長。」
  「你要吃消夜嗎?」
  「唉~那個是之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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