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KEM
*想啥寫啥,非常非常意識流。
#出逃
喝采與歡聲,伴隨著管弦樂的加勢從下方傳來,落入陰暗的房間,分貝震盪了壓抑的空氣。她豎起耳朵認真辨識著每種音頻,無聊地想著幾秒鐘前的旋律要是再高幾個音階的話會變成多刺耳的噪音。
手指循著外頭的音樂敲在窗上,趕拍的節奏是主人煩躁感體現。她還是沒聽到,或是早已錯過了那個會透過麥克風的稀爛音質所傳出的嗓音。究竟會是當初磕磕絆絆的致詞,還是熟悉後振奮人心的誓言。她看向室內的鐘,指針正緩緩朝著正中央邁進,就像是給了這個儀式判了緩刑,但沒有滿足的條件宣告了結束的來臨。
逐漸激昂的音樂終於被拉長到了最後,不整齊的鼓掌像是惋惜般做著挽留熱鬧的掙扎,然後是典禮尾聲傳統的敬禮環節,一瞬間營造出的莊嚴讓方才所有的喧囂消失得乾脆俐落。
她象徵性的舉起手,在窗前跟著底下的人動作。端正的姿勢在行了十次、百次、千次後,那些本不應存在的敬意就這樣被經年累月的數字刺激,一點一滴地、不受控制地湧出。朝外頭看去,今天的天氣依舊晴朗,天空中最亮的天體依舊燦爛,就像遠方被距離模糊的那個人依舊如此,她卻並非如此。
這讓她嘗試憶起他們的往事。兩年、三年或是更久以前,那些回憶的時間點究竟落在哪裡,不是那麼久,卻還是在腦海裡淡去。她緩緩放下行禮的手,突然又覺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一定什麼都沒有變過,也一定什麼都變了。
她為此感到疲憊,而在下面挺直腰桿的人,臉上也許還撐著無懈可擊的笑容。她向左邊挪了半步朝正中央靠攏,背靠著寬大的椅子,視線又一次投到了窗外,麻木地看了許久,才又為自己嘆了口氣。即使嘗試站在他平時的高點,俯瞰的風景也並非那麼美麗。遠方那些模糊的小點,一群又一群聚攏,色塊揉合在一起,是人是鬼,分明什麼都看不清楚。
陽光改變了入射角度,她揉了揉刺痛的雙眼,轉身後找回的視界扭曲著,不屬於這房間的鮮豔色彩出現在似是門邊的位置,拒絕與背景融合的身影朝自己走來。在她辨識出腳步聲前,瞳孔早已讓站定到眼前的人清晰,隔著桌子又隔著椅子,就像是被劃分了界限一樣,拉開了距離。
「我被嚇到了。」她歪著頭,十分自然地吐出了抱怨,稍微拖長的尾音是下意識的撒嬌。她為瞬間找回平時口氣的自己感到安心,因此在得到回答前在嘴角拉開淺淺的微笑。
來者倒是大方地笑出了聲。
「難道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還得敲門嗎?」他幼稚地學著她歪了頭,對上的雙眼揶揄著不合理的話。
他又向前了幾步,將自己身子的重量整個壓到了桌子上,手指推動著散落在桌面的物品為自己騰出更多空間,不客氣的舉動甚至皺了寫滿整齊字跡的紙張。
「你……」她猶豫了一下,才繞過椅子,靠近桌前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壓在對方掌側的紙,纖細的手指壓著邊緣撫平了摺痕,「你也心疼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吧,壓壞還不得重寫,你今天就泡在這裡別想走了。」
「所以你是在替我心疼嗎?」
「想得真美。」她小聲地做了微弱的反駁,「我只是……」
她停下手指的動作組織著語言,大腦卻不能很好的運轉。她抬頭後看見對方正撐著身子靠近自己,放大的臉灼熱了眼瞳,他笑得有些頑皮,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而她捏緊了手裡的紙張。
「幹嘛?」
強壓著情緒的聲音忍不住顫抖,她又抬手去按對方的頭,想隱藏自己沒來由的心虛,他倒也配合著動作低下了臉,伴隨著低低的笑聲,卻感覺不那麼開心了。
「在躲我嗎?」疑問句像肯定句一般篤定,他表面仍舊笑笑的,「但跑到我的辦公室來妳也是真的會躲。」
她才注意到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她伸手就能觸碰,她拉下臉,有種被算計的感覺,把紙張大力拍到桌上後,扯了扯對方的領子,做出了幼稚的抗議。
「我剛才表現得怎樣?」
「表現得……不能再好了。」
「騙人,妳根本不在場。」
他乾脆地揭穿了她,高揚的語氣似乎並不在乎這個拙劣的謊言,「我剛剛在台上拚命找妳都沒看到人,反正又是在研究室吧。」
「嗯,回過神來就這個時間了。」既然被揭穿了,她便延著對方的話語大方地承認,「結果錯過了你的致詞。」
「恭喜。」她同時補上了遲來的祝福,自覺地放開了他,卻又不自覺地挪開了視線。
只是一瞬,他也沒有忽略她的舉動,苦笑著將撐在前頭的手縮了回去,貼心地替對方拉開了距離。他坐在桌子上呈現背對她的姿勢,稍微騰空的腳踢著空氣。
「謝謝。」
一切都不自然得自然。
「話說你就這樣跑掉沒關係嗎?」在沈默蔓延前,她找到了話題及時制止襲來的尷尬。
「沒差啦,儀式結束,主角早就沒人在乎了,留給他們熱鬧就好。」
「而且一直待在那種地方也很讓人喘不過氣啊。」他有些無奈地抱怨著。
「……你不是該習慣了嗎?」
「嗯,可是習慣歸習慣,不喜歡的東西還是不喜歡啊。」
她沒有答話,愣神地看著對方的背影,突然又覺得很可笑。
面前的現實重疊著回憶裡朦朧的背影,鮮明地塗上了色彩。以前老是衝在前頭的他,留下背影的次數多到不計其數,記憶告訴著如今的自己,她其實很喜歡——當時的他不夠高大也不夠可靠,沒有任何深思熟慮,卻老是不怕死地站在前方,讓她在身後聚集足夠的魔力,在心底描繪那無畏的輪廓,為其添加上了多少美好的幻想,他不會知道。
她其實很喜歡——但當她隨著歲數的增長,逐漸明白了這背影是建立在多少傷痕下後,她開始站到了他身旁,責備自己的膚淺,將那份情感冠以遺憾之名,就這樣扔到了看不見的身後,他也不會知道。
那時候的她是想——
「艾索德。」
她今天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出口的熟悉感是她當初喊過無數次的證明。在對方回頭前,她學著對方俐落地將自己撐到了桌上,硬撐起自己嘴角的弧度,用力捶了那可笑的背影,聽著對方將回答煞車成吃痛聲。
「和我逃走吧!」
為了不讓自己這一時的衝動成為收不回去的笑話,她向回頭的他攤開了掌心。看著對方迷茫的眼神,她恍然自己少說的話語,卻還是在猶豫地與人對視了幾秒後,將快衝出喉嚨的字眼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灰暗的房間裡,面前的人逆著光,臉龐被灑下來的陽光模糊了線條。他隱隱約約還聽得到底下的熱鬧,他瞇起眼,將自己的手重疊上對方展開的五指,冰涼的觸感就像反映著主人心底因沈默湧上的不安。
「好啊。」
於是他捏了捏對方的掌心,選擇了應聲。
※
「我這樣會不會被冠上叛國罪啊????」
兩人瞬移到了王國最近的森林,還沒走上幾步路,她便猛然看向他發出了疑問。
「不會啦,真的被發現我也不會讓妳被定罪的。」
他有些好笑地回著話安撫,看著早在得到回答前就陷入了自己思緒裡,蹲到了地上縮成一團煩惱的人,搖了搖自己牽著的手,像是撒嬌一樣想把她拉起。
「而且也只是出逃一下下,妳也沒打算真把我帶走吧?」眼見對方不為自己的說詞買單,他倒也不著急,陪著蹲到了地上,把頭歪向她的方向。
「我……」
「畢竟真要遠走高飛,妳應該也會回實驗室一趟,把寶貝的研究資料都帶上吧哈哈哈哈!」
她側過去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很認真在煩——」
說著腦海卻不受控地浮現了早上做到一半的實驗,她欲言又止,又想起上個月剛入手的古書,最後將眼神飄到了千里之外。
「我會。」
「對吧?」
「唉……」
這麼看來,自己的潛意識是真的沒有出走的打算,誇下海口的話語真的只是空有氣勢而已,她重重地為自己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還是太膽小了。」
他笑了笑,不予置評,反反覆覆地晃起她的手,然後避免鬆開地換了十指相扣的姿勢,心情依舊很好。
「話說現在這麼和平,也不會出現什麼魔物啊。」
他邊拉著重新振作的對方站起,環視著四周的景色,除了風偶爾的吹動外,森林安靜的就像失去了生機。他回憶起當初會突然從草叢蹦出的噗魯,用盡全力的威嚇也架不住外表的拖累,召告著天下自己的無謀,惹人發笑的模樣。
而總是舉著劍衝上前的自己,現在想來也是一樣的可笑。他回想不起當初那把劍的重量,回想不起當初受傷的疼痛,時代的混亂與平穩在天平上傾斜得嚴重,就像如今這種念頭的出現都讓他覺得自己該死一樣,似乎也沒有細想的餘地。
「你想打魔物嗎?」
「就有點……嗯……」他中斷了自己偏離的思考,試著挑選適當的措辭:「懷念還在冒險的時候?」
「那我做你的對手吧?」
「哈啊?????」
「當初我們也很常打架不是嗎?」
她邊說著邊在手心凝聚起魔力,逐漸形成球體的火紅是真的令人懷念,還有自己下意識後退半步的想法也是。
「等等等等、等一下,就算是當初的我也不至於真的對妳動手吧?!」他慌忙地想制止對方的行徑,卻被白了一眼。
「你不會想說你以前都是在禮讓我?」話語挑釁的口氣聽上去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成形的火球溫度顯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不、不是——」
「開玩笑的啦!」
突然升高的音量輕易打斷了他的解釋,他有些錯愕地望向捂著嘴想遮掩笑意的她,被凝聚的魔力早已回歸至大氣,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的事實。
笑聲是最容易感染人的東西,他沒來由地想著,勾起嘴角的同時舒展了因緊張而深鎖的眉頭。他由衷為對方主動製造的氣氛感到開心,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像是終於找到了出口,他不禁鬆了口氣。
「走吧。」他說,嘗試著模仿當時還在冒險的自己,邁開的步伐跟當下的心情卻讓軌道一點一滴地偏離。他拉著她向前走,聽著她停下了笑聲,想像她在他看不見的背後點頭答應,畢竟此時還沒有被甩開手。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著,沒有終點,也沒有時限,就好比得到的是真正的自由,卻仍在渴求踏出的步伐是真的在前進,然後自私地許下了永不回頭的願望。
「好久沒見到蕾娜姐他們了。」
「是啊。」
「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你今天特別念舊呢。」
「好像是欸,可能是因為剛剛在台上沒找到妳的身影吧。」
「嗯哼。」
「就連在同個地方的我們都一個禮拜沒見面了,而且我還被妳躲著。」
「……嗯。」
「愛莎。」他喊了出來,突然停下了腳步。
名字的發音陌生又熟悉,讓他意識到這是自己久違的呼喚,他一瞬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回頭了,停頓的步伐和他斷掉的話語一樣,僵在原地,然而背後的視線一定在尋找著下文。
「我好寂寞。」
她等來了完整的話語,並不意外地看著那個無措的背影,今天無數次傾泄而出的記憶從模糊至清晰,視線卻是從清晰至模糊。她走上前,來到了他身邊,縮短的距離使他們肩並著肩。
此刻腳踩的地面是那麼的堅固,她卻一點都感受不到踏實,感受不到這個位子該有的重量。
「我曾經為了站到這裡,捨棄掉了我的喜歡。」
她嘗試為自己開口,琢磨用字遣詞,情緒卻搶先脫離了控制。她想說得自己一點都不在乎,腦海卻拚命地將過往翻箱倒櫃,亂了思緒。
「但即便如此,還是追不上。」
無奈迫使兩人直視前方的風景,同時眼底也都容不下任何東西,對彼此如今浮現的表情一無所知,繼續做著無謂的猜測,卻沒注意到被握緊的雙手是情緒體現的唯一證明。
因為她從來沒有告訴他,所以他一定也不曾知曉。
她曾經嘗試說服自己,彼時的她沒有合適的環境;沒有足夠的坦率;沒有出口的勇氣,但終究沒法靠這些撐不住腳的理由來抹去一切。她掙扎得載浮載沉,就像她其實明白,一如方才出口的自嘲,那時候被扔掉的並不只是對那個背影的喜歡。
那是今天在那個灰暗的房間裡,再度萌生出,卻也再度被她吞下的字眼。
「我也是,好寂寞。」
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笑了。
出口的回應是她感情拐彎後的言語,是她在行了幾千次的禮節後,被敬意影響的顧慮。
他與她停頓的腳步像是被固定住,沒能再邁開曾幾何時,總是大步跨出的步伐。無法前進,就如同知道那個沒被畫出的界線存在於哪裡一般。
夕陽甚至還未隱沒,拉長的影子微微晃動著,卻無法跟隨心情的幅度波動,這裡幾乎是一片死寂。
祂說到此為止了。
※
他們回到了他的辦公室裡。這次是連窗外的陽光都消失的黑暗,連走廊唯一的光源都被堵在了門外。眼睛正逐漸適應著這個空間,她眨了眨眼,想試著脫離自己深陷的溫度,卻很快地又被撈回去籠罩。她嘆了口氣,漫不經心地想著會不會有人闖進來,想著明天的流言蜚語會因此多精彩,想到最後好像怎麼都無所謂。
她被他圈在懷裡,環著她上身的雙手無意識地緊縮著,他們就像他大中午時一樣不顧禮儀地坐在桌上,不同的是這次的她沒有制止對方的想法,之前被她拯救的紙張又多了幾道摺痕也毫不關心,她可能也真的沒在意過。
她試著伸展,想調整姿勢讓自己不要那麼僵硬,手肘撞到對方胸前的疼痛感,才讓她注意到對方身上掛的勳章,朦朧地回憶起今天的典禮,想來是頒發的連任證明,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手,拉起那件與他如此相襯的裝飾。
不為所動的勳章維持在原本的位置,她像是被這牢固性刺激,更加用力地扯起來,好比能把束縛也就此扯掉。直到對方的手伸過來,替她將連繫在衣服上的鈕扣解開,她粗暴的舉動才被迫停下。
「下次再帶我逃走吧。」
他將勳章遞給了她,似乎是笑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把臉埋回了她的頸側,對方的髮梢戳著暴露在空氣的皮膚,微微刺痛著她的神經。看不到的表情,也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她想了想,用著彆扭的姿勢揉了揉對方的頭髮,另一手接過了勳章後不客氣地扔到了地板。她試著注視前方,覺得自己應該一無反顧,卻還是在最後垂下了眼。
她看向那個反躺在地上的連任證明,確認了它的毫無損毀,脫力地倒向身後的懷抱,才終於想到要回應對方。
回想起當初的心意而萌生出的情感,卻因為當初的心意又一次被掐死在角落。
那時候的她是想——
「我下次不會回頭了。」
她低下頭,聲音很輕卻堅定。承諾迴盪在黑暗裡;迴盪在他的耳邊;迴盪在她的唇齒間,最後終將淹沒在空氣中,
是說給誰聽已經不重要了。
>>FIN
嚴肅的我想劇情:現實壓迫、距離感、BE
真正的我寫劇情:私奔就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