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夢。
這是在夏夜裡失眠的人的特權。
夏天的夜裡,開了冷氣而緊閉門窗的漆黑房間中,你失眠了。
心煩意亂,你從床上坐起,此時卻赫然發現有光從門縫間透出。
但那扇門後不應該有光的呀。
你走下床,打開門,然後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
都市水泥叢林的包圍網間,夏日澄澈的晴空拚命擠出一方蔚藍。隔著辦公室鋁框的玻璃窗,我抬頭仰望那片藍色,不知為何,心底有一股懷念的感覺油然而生。
每到夏天總是會這樣。其實仔細想想,關於夏天我這輩子並未有過任何值得重溫的回憶。但每當望向天空,心中卻又會感到莫名思愁,彷彿有某個地方正等待著我回去一樣。我明明根本就無處可去。
但或許夏天就是這樣。記得以前在哪裡讀過,有人提出了什麼名為「Summer Complex」的概念,欲說明人對於夏天所抱持的特殊情懷。也許在談的就是這個吧。對人類而言,「懷念」本來就是夏天的固有性質之一也說不定。
這麼說服了自己,我再度埋首於看不見盡頭的工作中,當我下次抬起頭,天空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漆黑的夜空倏然被拉進攝影機畫面。四周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客人,通通興奮地從餐桌邊起立,並發出期待的嚎叫。然而,中華隊打者擊出的這顆深遠飛球最終只飛到全壘打牆前,就落進了敵方外野手的手套裡。
接殺出局。餐廳裡的客人紛紛落寞地坐回原位。
「這麼冷靜地坐著,不愧是打過球的。你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不會飛出去了喔?」坐下後,桌子對面的上司對我這麼說。
「還好啦,不過是有感覺應該不會飛出去。」我撒謊。我只是從一開始就不期待飛出去而已,因為會很吵。
老實說我時時刻刻都想走人。但礙於這是上司的邀約,我只好下班後還坐在這間有棒球轉播的餐廳陪他吃飯。我心想,早知道就不在面試時說我打過棒球了。對於早就不打球也不看球的我來說,在這炎炎夏日,下班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快回家洗澡休息。
結果最後我直到晚上快十一點才回到家。推開門,走進鑲嵌在老舊公寓的狹窄單人套房,一股潮濕悶熱的空氣便撲鼻而來。打開窗戶與電風扇通風,我脫下沾滿了一整天汗水的衣服,亡命似地快步走進浴室沖澡。
關上門窗打開冷氣,我拖著終於洗淨的疲憊身軀躺上床。唉,明天還要特別早起工作。一想到就覺得煩。但我也只能調好鬧鐘關上燈,強迫自己就寢。
於是我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打從懂事起,只要隔天有重大活動或是需要比平常更早起,當晚我基本上就一定會失眠,只是程度有時輕有時重而已。因此我其實多少有料到今晚又要失眠了。然而我沒料到的是,今天竟然偏偏遇到了程度「重」的那一種。
這種失眠一旦發作就沒救了。不只是睡不著而已,更會被極度的不安和恐懼所包圍,而我只能一個人坐在床上抱住膝蓋蜷曲著發抖。此時的黑暗是多麼地可怕。我從來都不曾有過在這種時候可以求救的人,也從來都不曾在這種時候得救過。我深知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以前每一次的發作一樣,繼續孤獨地發抖,直到窗外的天空終於泛起魚肚白。
絕望。一股深沉的絕望自心底湧上。以前會這樣,現在會這樣,那麼未來肯定也會這樣。而苦痛明明是如此地確定,但快樂卻永遠都是那麼捉摸不定又轉瞬即逝。俗話說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麼愈短暫的人生肯定才是愈快樂的吧。我猛然想道,原來自殺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抬起埋進雙膝間的臉。
此時我發現,本應一片漆黑的房內竟散發著些許微光。
往發出光亮的方向探出身子,我明白光是從門縫裡透出來的。
但,走廊上的燈不是早就壞了嗎?
狐疑的我起身下床,來到門前從貓眼向外窺視,卻不知為何什麼也看不見。
心一橫將門打開,我就這樣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沒見過的天空,沒到過的城鎮,但我心裡卻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懷念。
我心想,這肯定又是夏日的情結在作祟。
我在不見任何人車的寬敞道路上信步前行,抬起頭,無邊無際的藍天只是靜靜地張在高遠的彼方。
向右拐進一旁的小路,從第二個路口再向左轉,我來到一棟西式平房前停下腳步。總覺得這裡面應該有人。穿過小小的庭院,我不按門鈴也不敲門,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直接推開了牆上黑色的門。
探頭一望,有個年齡與我相仿的女人正坐在木製餐桌前讀書。
她似乎也發現了我,只見她放下皮革書套的書,就露出好像見到老朋友的笑容對我揮手打招呼。
既然她都這樣歡迎我,於是我也用同樣的態度向她笑著揮了手。
「今天要做什麼呢?」她說。
我轉頭看了擺在庭院裡的足球一眼,再回過頭來說:
「去踢足球怎麼樣?」
「好啊。」她點頭。
她從桌邊站起身,把書收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就穿上運動鞋和我走出門外。我拾起院子裡的那顆足球,和她兩個人一起走上空蕩蕩的街。我想,這座城裡恐怕真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了吧。
我們肩並肩,抵達目的地的公園。
在遼闊的草坪上,我們來來回回踢著同一顆黑白相間的足球,倘若踢歪或漏接了,就兩個人一起去撿回來。過了不久,我們都有點累了,於是就在樹蔭下找到一片柔軟的草皮躺下休息。
青草的氣味漫進我的鼻腔,我望著天空裡高度最高的雲,向她問了我心裡一直想問卻又覺得或許不必多問的問題。
「這裡,是什麼地方?」
「公園啊。」
「……我指的是這個好像沒有人的城鎮。或者說,是包含了這個沒有人的城鎮的好像沒有人的世界。」
「這裡是『白夜夢』的世界。」
「白夜夢?」
「對,白夜夢。」她說得彷彿是一個話劇旁白:「這是在夏夜裡失眠的人的特權。夏天的夜裡,開了冷氣而緊閉門窗的漆黑房間中,你失眠了。心煩意亂,你從床上坐起,此時卻赫然發現有光從門縫間透出。但那扇門後不應該有光的呀。你走下床,打開門,然後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就是『白夜夢』,也就是這裡?」
「沒錯。」
「所以妳也是失眠了,才會在這裡嗎?」我想起自己在床上掙扎的模樣。
「……嗯。」
她說:「還有啊,『白夜夢』這個叫法其實是我自創的。」
「這樣啊。」
「就是『夜晚的白日夢』的意思。」
「取得真貼切。」
聊著聊著,在這個「夜晚的白日夢」裡,我感到有些睏了。輕輕闔上雙眼,我在眼皮裡繼續看著藍天。
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家,我打開電腦著手準備寫遺書。
幾天前那個重度失眠的夜裡,我想到或許我應該自殺。而這個念頭至今過了一個星期,我仍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儘管人們總說自殺不孝會讓父母傷心,但我又不曾拜託任何人把我生下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希望自己從未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我並不打算因此去憎恨我的父母,但,我認為無權選擇誕生的自己,至少應當有權去決定自己的死亡。
開啟新增的記事本檔案,準備擬稿的我,手卻忽然停住了。
我不知道該寫什麼才好。
當然,不寫遺書就自殺其實也無所謂,反正死人什麼都不必管。不過我總覺得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暢。
難道我害怕了嗎?
還是有罪惡感了呢?
我在腦中一一否定這些不斷冒出的可能,但又發覺這似乎沒完沒了,最後只好索性放棄先不想了。
我打開電腦的音樂播放器,開啟隨機播放想要轉換心情。音樂聲響起,第一首是我小時候非常喜歡的一首歌。一聽見前奏的旋律,往日的時光也隨之在我眼前浮現。
接著我終於明白了。
我的覺悟不夠。我確實是在害怕,但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在死到臨頭時卻又突然反悔。我應該要像這樣在死前好好回顧一次自己的人生才對。只要藉此重新體認到自己活得有多麼不堪,相信我就可以在絕望中坦然死去了。
我明白了,必須要讓自己無牽無掛才能死。
我才剛打出第一個字,就發現昨天新買的機械鍵盤有「臭軸」,其中一顆按鍵按下去的手感特別不對勁。就好像是下樓梯時沒注意腳下,以為往下還有再一階,卻突然就踩到了平地的感覺。
重複按了好幾下那顆有瑕疵的鍵軸,我發覺自己不可能適應這種不協調感,只好死心,將這也當作是我絕望人生的其中一項例證,繼續回顧我的過往。
我原本不是想打棒球的。
我想踢足球。因為看到了電視上轉播的世界盃足球賽,我也想要踢出彷彿能穿破球網的強力射門。但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卻怎麼等都等不到願意和我一起踢足球的人。畢竟不論我還是足球都不怎麼受歡迎。
雖然本想說沒人陪我我就自己踢,但逐漸厭膩了與牆壁作伴的我,終究還是在同學難得的邀約下一起去打了棒球。由於我小時候什麼東西都學得很快,因此打棒球也是一下就上手了。
本來課業的成績就已經很好,而現在我連在棒球場上都能夠經常扮演英雄,因此無論我再怎麼想低調,也都還是把身旁一些大器晚成型的傢伙給惹得眼紅。儘管還不到被霸凌,但天天面對他們的冷嘲熱諷也成為了我的家常便飯。
於是我選擇透過徹底的無視,來從這樣的處境中保護自己。沒錯,只要打從心底去瞧不起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就不會再被那些無聊的批評給傷害到了。沒有必要去和路邊亂吠的小狗計較,我就這樣輕易說服了我自己。
後來一切都很順利。在國小的最後一篇作文裡寫下「我的夢想是當上全壘打王」後,我畢業了。升上國中以後,我幾乎每週末都和同學出去打棒球,而我也在此時發現,自己本來十分嚴重的失眠問題,經過如此的規律運動似乎正逐漸改善。
既能獲得成就感,又能擺脫失眠,我覺得自己已不可能離開棒球。
然而,進入高中以後一切都急轉直下。我在高中第一次加入了正式的棒球隊,儘管起初表現得不錯,但在教練與學長的指導下開始修正姿勢後,我變得愈來愈不會打球。接也接不好,打也打不到,對我來說棒球慢慢只剩下了折磨。
這樣的情形再也沒有好轉,而我也在高二看見新加入的學弟重蹈我的覆轍後,就藉口讀書離開了棒球。只是我書也沒能再讀得多好,最後只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學,畢業後也只找到了現在這份剛好餓不死的工作。
假如把這些說給小時候的我聽,他肯定完全不會相信吧。
結果我這輩子就連一支全壘打也沒打過。倒是我至今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願去接納任何人,於是不知不覺,也就沒有任何人會想要來接納我了。唯有失眠,不打球後症狀又開始逐漸惡化,現在已差不多回到國小時的全盛狀態了吧。
回顧告一段落,我摀著臉躺到了床上。
「你知道數學歸納法嗎?」
說著,她抱著一盒五顏六色的骨牌朝這邊走來。
今天我們沒有像上次一樣出去踢球,而是選擇待在她家隨便找些東西玩。
「知道啊,以前被折磨得很慘。」
我說:「我高中的時候一直搞不懂它的邏輯,只知道照老師說的三個步驟寫出來,最後讓等號兩邊相等的話就能夠拿到分數。」
「如果不小心把等號兩邊寫反的話就糟了喔。」
「這倒是真的。」我想起自己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所以,我們來玩骨牌吧。」
說完她就把盒子放下,並坐到了木頭地板上。我也跟著她坐下。
儘管不清楚她最後一句話的因果邏輯,但數學歸納法和骨牌很像,這確實也沒錯。
我在地上擺出第一張綠色的塑膠骨牌,緊接著她就在前面放了一張藍色的。此後我每擺好三張骨牌,她就會跟著放一張。我們以這樣的頻率不斷輪流擺放,回過神來,整盒骨牌已經通通都擺完了。
我們站起身,俯瞰被恣意排得彎彎曲曲的骨牌。
「嘿。」她忽然就彎下腰,把第一張骨牌給推倒了。
於是第二張骨牌隨之倒下,順勢推倒了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最後一張骨牌倒下的瞬間,我們互相望向彼此,笑著擊了掌。
是啊,這就像數學歸納法一樣。
假如能證明「第一張骨牌會倒下」和「任何一張骨牌倒下,都會推倒下一張骨牌」這兩件事情,就相當於是證明「所有骨牌都會倒下」了。
我們滿足地看著整齊倒下的骨牌。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我們開始掬起大把大把的骨牌往地上撒著玩。也不在乎等等整理起來會很累,我們就只是一味地讓塑膠骨牌劈里啪啦響個不停。
最後收拾的時候,我心想,這看起來就好像是在地上開出了繽紛的花朵。
她抱著裝進箱的花朵離開了。
她說要順便幫我泡茶,我就先坐在客廳裡等她。看著她走出隔間的背影,我回憶起今天剛來到這裡時,她對疑惑的我所作的說明。
離開「白夜夢」的方法就是在這裡睡著。
「白夜夢」裡的記憶帶不出去,要直到下次造訪才會再復甦。
聽她解釋了這些,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不禁感到好奇。
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為什麼她感覺起來,對這個世界這麼熟悉?
我的眼角餘光掃到了旁邊書桌上擺放的書。
那是初次造訪時看到她在讀的,一本包著皮革書套,類似記事本的書。
我回頭豎起耳朵,確認她似乎暫時還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就伸手取過那本書,偷偷翻開有書籤線夾著的那一頁。
他今天終於來了。
又等了快一年,感覺真的好久沒寫了。
跟以前一樣,他已經不記得去年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我的假設依然沒有錯,保存期限就只有一個夏天而已。
所以等這個夏天過了,他直到明年夏天都不會再出現,下次見面時,也又會再忘記今年發生的一切吧。
不過我還是覺得,這樣就行了。
我已經不敢再去期待更多。
所以至少,請保證他明年也一樣會繼續來吧。
只要這樣,我就能在只有我一個人的「白夜夢」裡繼續等下去了。
不知道今年還能再寫幾次呢?
裡頭只寫著這些內容。
我還想再翻到別頁去看看,卻突然聽見她好像快好了,就趕緊闔上書放回原位,然後若無其事望著窗邊的風鈴等她回來。
聽著風鈴搖曳的清脆聲響,我細細品嘗她泡給我的茶。
聽了我的意見,同事不發一語盯著我,表情看起來像是按到臭軸。
唉,每次都是這樣。
我還是老樣子無法妥協,放下身段說出別人想聽的話語。
假如可以,我實在不想再和辦公室的任何人說話了。但偏偏上司總是像這樣交付給我必須不斷與人交流的工作。
望著同事的臉,我在心裡祈禱,但願能早點下班。反正現在夏天也快結束了,今年首辦的夏季棒球世界賽已經落幕,我不必再擔心會被上司拉去看棒球。
只是就算逃離了辦公室,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小小的租屋處而已。
我回想起幾週前在家中寫下的那篇人生回顧。
其實我很成功了。
我已經確認沒有任何好留戀的了。
可是,為什麼我現在還會在這裡活著呢?
「所以就照我原本說的那樣去做就好,明白了沒?」
回過神來,眼前的同事終於說話了。
火車鐵軌筆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
我們在月台上一面望著這幅光景,一面等待火車進站。
據她所言,在白夜夢裡也是有鐵路運輸的,於是我們今天就決定要搭車去隔壁另一個空蕩蕩的城鎮散步。
無人駕駛的列車進站了。
我們搭上車,她說要讓我多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就主動把靠窗的座位讓給我。我本來就是個愛看窗外的人,因此也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隨著列車搖搖晃晃,我看見窗外的樓房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植物的綠意轉趨濃密。列車行駛的控控聲規律地響著,偶爾入彎時,就會被金屬車輪與鐵軌的尖銳摩擦聲倏然蓋過。
「除了我以外,妳還有在這個世界見過其他人嗎?」我在火車出彎後說。
「沒有,就只有你而已。」
「是喔……。」
列車的速度明顯減慢,恐怕是要進站了。假如我沒記錯的話,再過兩站就會是我們的目的地。
「我想說妳好像對這裡很了解,還以為有些事也是別人告訴妳的。」
「沒有啦,我只是因為常來,所以就自己大概摸清楚了而已。」
我轉頭過去看她的臉。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麼,她在記事本裡寫到,自己一直在等,而對方又每年都會忘記一切的那個人,不就只有可能是⸺
「我們中途下車吧?」
她突然牽起我的手,列車正好在此時停妥了。
我就這樣被她拉下車。
站在月台,目送本該帶走我們的火車消失在隧道裡,這座荒涼的小車站終於恢復它應有的寂靜。
「走,我們去看海。」
說完,她轉身就小跑步朝站外跑去。
不遠處的確能夠望見大海。我趕緊拔起腳步跟上她。
緊跟著奔向大海的她,我跑下車站前長長的階梯,雖然無暇顧及腳下,卻也順暢跑上了平地。來到海邊,我們並肩而坐,靜靜望著深邃的藍色海洋,兩個人始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然後不知不覺,天色就晚了。
原來這裡也有晚上。
說起來,這還是我記憶中第一次遇到。
正當我這麼想,身旁的她就猛然站起身,打破沉默:
「該回去了。」
我抬頭望向她的臉,卻剛好被她背後即將落下的橘色夕陽刺得睜不開眼睛。我伸出手想要遮擋光線,她卻抓住那隻手,一把就將我拉了起來。
當我們回到車站時,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抱歉,本來想說帶你去海邊看星星的。沒想到雲愈來愈多,只好在下雨前先回去了。」
她說的沒錯,我抬頭望向陰沉沉的夜空,感覺隨時都會下起雨來。
不,是已經下下來了。
抹去臉上的小水珠,我轉頭看向今天穿著一套黑色外衣的她。和我一樣不斷沾上飄落的毛毛雨滴,在月台昏暗燈光的照射下,她看起來就好像身上披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沒關係啦,我還是有看到星星了。」我打從心底說出這句話。
*
結果我就這樣繼續活了好一陣子。
某天早晨,我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滿足地醒過來時鬧鐘都還沒有響。
我走下床推開窗,聽見屋外的鳥鳴覺得格外清爽。
回到床頭,關掉手機的鬧鐘,我在螢幕裡發現一件小事。
夏天已經過了。
突然,我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放在哪忘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