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門：眼門
飄飄鬱墜，從超高的天空，俯瞰著整個花界，脫隊的他，瞄準好紫玫花谷，不斷地扭動被風豎直的身軀，在空中游泳。
緩慢的落地，滾了五圈後，他撞上了一朵白玫瑰，探聽了一下花蕨殿在哪，藍色鬱金香一步步的接近王座。
「女王出去了，現在不在。」一朵金玫瑰邀請他入內等待。
看著繁華的宮殿，因為夕陽的照射，柔和溫暖，絢爛中帶點寧靜的舒服感，讓藍色鬱金香有些焦躁。
早已熟透了這次的身體，不具備任何強大力量，正欲離開的時候，一道翅膀扶肩而來。
「找我有什麼事嗎？小傢伙。」和平的王粉散落在藍色鬱金香眼前。
「還記得意珊嗎？」他直白的讓女王愣了一下。
「百年前曾聽過，不過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女王帶著他走到宮殿內最深的大草原。
「但我需要妳幫我一個忙。」藍色鬱金香跪在了大神木下。
「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她呢？」紫玫女王雙翅凝望。
「因為她是我媽，我不想再失去她了。」劉家興回望。
「我是你媽？」紫玫女王笑了。
「妳……怎麼還在這裡？」劉家興忘不了這種笑容。
「我一直都在這裡啊，不過為什麼說我是你媽？」意珊真的好奇。
「我是指很像我媽啦，就是個性啊，語氣啊。」劉家興臉紅。
「還有呢？」意珊靜靜地坐在身旁。
「還有妳幹嘛不回去啊？妳知道外面的妳有多嚴重嗎？」劉家興告訴意珊外面發生的狀況。
「我放不下這裡啊，我怎麼忍心摧毀陪伴我這麼多年的世界。」意珊記得上次那株金鳳蓮提過的方法。
想離開【花雨季】，就要摧毀整個花界，可是意珊堅決反對這個方法，即便，外面的自己會死。
「我就知道妳會這樣說，可能，我再怎麼樣都說服不了妳，放不下的人何止妳一個。」劉家興靠著大樹，不想看女王的臉。
「想見我，隨時進來就好了啊。」意珊一把捏起小鬱金香，放在背上。
飛舞在浩瀚的高空，看著遠處不知哪座花谷還在盛放的花雨季，紫玫女王與背上的藍色鬱金香，高速的撒落王粉，日常中的守護，在這一刻更加耀眼。
「妳每天的工作也是挺辛苦的呢，都飛到太陽下山了。」劉家興看著滿天的星花。
「你才辛苦吧，每天都在找我，這麼想我啊，我沒事啦。」星花逐漸綻放，夜空也從黑暗逐漸明亮。
「誰想妳啊，從我腦袋裡消失後，我多……」刺眼的白光，又再次吞沒了一切。
睜不開眼的強光，肆虐完眼皮後，敞開了懷抱，白色空間萬門湧現，劉家興憋了一眼手邊的花門，將其推開，走過一扇扇門，小心避開一道道門。
突然，眼睛猛然一亮，停在了一扇石板大門前。
「真的假的啊，你怎麼也在這裡啊？」劉家興迫不及待走了進去。
不討厭卻永遠不想習慣的感覺再次襲來，漫長的十個月度過，哇哇幾聲，劉家興終於看清了這家醫院的面貌，以及鏡子中肥肥的臉頰。
被開心的父母抱回中薯市，度過一段段的呵護，長大成人，偶然迷上了暗殺的工作，偶爾接接單子，還稱不上出色的殺客，卻也有著穩定的收入。
直到一腳踩進書本裡面，而後遇到一名熱血少年，拼命完成對自己的承諾，一定要救回自己，一定要幫自己解脫書門。
我說，兒子啊，何必呢？老媽我過得很好啊。
從書房瞬間醒來，手裡的【花雨季】摔在地上，劉家興拍拍臉頰衝到鏡子前，雜亂無章的頭髮，還是自己的自己。
「不知道醫院那邊如何？」劉家興走出房間，看著佳芸，的肚子。
「喔，你醒了啊，晚點店長說要跟你合作新的書，會過來討論一下，我還在想……」佳芸坐在沙發上，抄寫電視螢幕上的文字。
「你的肚子。」劉家興看著那不尋常膨脹的圓滾滾。
「懷孕啊，你昨天問我要取什麼名字，其實我一直想不太到欸，你是大作家還是你想吧。」佳芸緩慢起身走到他面前，將劉家興的手放在肚皮上。
「這是……我的小孩？」劉家興僵硬地轉頭看著這間房子，書架上那滿滿都是自己出的書。
「對啊，第一個小孩，還是很驚訝對不對，我也很驚訝，每天醒來都感覺在作夢，可是這真實感又騙不了人。」佳芸抱著劉家興。
「我問妳，妳記得意珊嗎？」劉家興閉著呼吸，憋著恐懼。
「記得啊，五年前突然從醫院頻空消失的那一幕，我跟店長還是覺得很神奇。」意珊緩慢走到廚房，準備著午餐。
「五年……五年？喔，五年。」劉家興狂亂的心臟終於平靜了。
門鈴響起，劉家興將店長拉到書房，告訴他這一切，店長也細水長流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劉家興咬了一口盤子裡的牛排，看著佳芸，卻又吞下了勇氣。
「怎麼了嗎？你不是都吃五分熟嗎？會太硬嗎？」佳芸看著劉家興充滿問號的眼神。
「沒事，很好吃，我只是在想既然是女兒，那名字的話可不可以就叫意珊啊？」劉家興切著第二口豬排。
「一模一樣嗎？可是我感覺哪裡怪怪的。」佳芸看著自己的肚子。
「我隨便講的啦，沒有要取啦，我們再慢慢討論吧，還有兩個月可以啦。」劉家興摸了摸佳芸的肩膀，要她別在意。
店長走進劉家興的書房，有些苦惱，這種情況他遇過幾次，身為過來人，他很清楚劉家興有多不安，比起自己，這小子很幸運了。
「書門對待你的方式其實很溫柔了。」店長拍拍劉家興，電腦上搜尋著那耀眼的銷售成績。
「我的書賣這麼好啊？是不是贏你了啊？哈哈。」劉家興有些釋然了。
「當然，現在漫畫店生意都是靠出租你的小說呢。」店長說哪裡又開了幾家分店。
兩人分享著各自的經歷，書門的規則，談天說地到了凌晨，劉家興疲累的雙眼終於降下。
夢裡，母親的身影總是在水果攤打轉，父親甩門的背影，總是那麼清晰，可仔細想想，母親裝水果的手腳是不是好像有些太快了，父親喝醉酒的醜態是不是有些像……那個大叔。
整夜擾眠，夢裡的故事戰鬥的太過於喧囂，劉家興扶著暈眩到疼的頭，出了門，走在路上跌跌撞撞的，半夜三點進了一家便利商店。
「有沒有頭痛的藥啊？」劉家興趴在櫃台上，等著店員去拿藥。
隨手抓起店員的礦泉水，扭開瓶蓋，灌了起來，一把搶過女店員剛拿來的藥，就是一陣猛吞。
「這麼快就要趕我走啊？」
頭腦燒得厲害，暈眩感十分強烈，幻聽也出現了嗎？
「別再亂吃藥了啦！」意珊的聲音環繞著腦袋十分巨大。
「早說嘛。」劉家興碰的一聲昏睡在地板上。
穗恩當然沒見過這種情況，急急忙忙打給輪班的學長，請求幫忙，兩人好不容易將劉家興搬到便利商店的休息室，小沙發上。
劉家興卻突然醒了，急急忙忙回家拿錢過來，道歉完正要離開時，卻被學長拉住衣角，急忙拆開貨架上一本【小璃】要了個簽名。
佳芸睡得很香，不知做了什麼美夢，劉家興走進書房，鎖上了門，自言自語。
「媽，我頭痛是妳的關係？」
「算是吧，你這次打算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就這樣囉。」
「我要跟著你一輩子喔，才不要，趕快讓我回去啦。」
「回去石板大門裡？你在裡面不就是一直重複自己的人生而已。」
「死掉的人，就應該待在死人該有的位置啊。」
「好吧。」
劉家興隨手拿起一本【箭神】，闔上的時候已是白天。
「你昨天睡書房喔？」佳芸泡著熱牛奶，煎著芒果吐司。
「對啊，不過我好像應該在妳旁邊，照顧孕婦？」劉家興咬著起司，幫佳芸翻炒雞蛋。
「心情很好喔？」佳芸皺眉。
「還可以啦。」劉家興鍋子輕甩，炒蛋完美的翻轉到兩片土司上。
「發生什麼喜事嗎？」佳芸猜想著，將芒果醬塗在另外兩片上。
「沒啊。」劉家興大口咬下。
「還是發現了什麼？」佳芸端著熱巧克力坐在沙發上。
「可能發現我更愛妳了吧。」劉家興看著佳芸的側臉。
「少來了。」佳芸輕笑。
「真的，妳看。」劉家興眼眸大放，一道門從眼裡半開然後化成一片藍色世界。
身處在藍色汪洋中，佳芸輕踩在水面上，凝望著對面那佈滿雷電的男子。
「這裡是？」佳芸慢慢走向前。
「雷電鯊魚的世界啊，現在我可以隨時進入曾經去過的書門，還包括帶人進去。」風湧的浪被男子的雷電拒絕在外。
「我的肚子不見了。」佳芸摸著平坦的肚子。
「不過妳在這裡面應該是不會發生改變的。」劉家興用電氣輕輕包裹著佳芸，阻止外頭狂暴的浪想吃東西。
「喔，可是我好像有一條尾巴，喔，不，變兩條了。」佳芸看著自己的手指，剛才還正常的五指已經慢慢變成一條條魚尾巴。
兩人上了岸，看著天空一座座殘破的雲朵，把玩著十隻不需喝水也能玩沙的小尾巴，劉家興的眼眸開始閃爍，一亮一暗。
「看來時間到了，回去吧。」劉家興用力一劈，巨大的黑色雷電砸向海洋。
黑光壟罩，佳芸手裡緊握的紅沙，也成了洗碗的菜瓜布，劉家興從書房走了出來，點點頭。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過會變成這樣也不是你的錯，而是我。」佳芸看著牆上的十點鐘。
「怎麼說呢？」劉家興牽著佳芸的手來到書櫃前。
「還記得這本吧，【奴獸】，當我突然被拉進去的時候，它賦予了我一個願望，而我毫不猶豫的許了一個即便是現在我也不能說的願望。」佳芸指尖一路滑到第五十六本書。
「我知道。」劉家興根本不在意那二十七個字。
「而那之後，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只有我可以進入你的書。」佳芸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旁的手抄本。
「除了妳之外，真的沒有人進過嗎？」劉家興看著整整六十五本書。
「身為職業手抄員，我比誰都清楚喔，聰明的你應該也察覺了吧。」佳芸將手抄本放在正本旁邊，內頁的文字互相挑逗著。
「這是……」劉家興想起那塊巨大古門碑。
正本的【霧】字大辣辣的揍了一拳手抄本的【煞】字，一旁的【小】字看不下去，端起【尚】字扔了過去，一整排的【千年以前，這裡被屠村，神血滲透這片荒涼廢墟，無人靠近。】倒塌一地。
「他們每天都打架，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佳芸闔上書，將正本放上書櫃，並關上玻璃門。
「妳誤會了，這不是妳進入我書門的原因。」劉家興叫了外賣，點了四五個飯盒。
「這麼早吃飯？」佳芸看著劉家興一口接一口，胃口似乎特別好。
「剛剛開起眼門的時候，耗了很多能量，話說妳這時候都在做什麼啊？」劉家興看著牆上的行事曆。
「偶爾手抄一下，然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看別人的小說，雖然我還是進不去啦。」佳芸說這五年來的我也未曾解決這個問題。
「沒關係，以後我帶妳進去就可以了，走吧。」我將終於吃完的午餐，放到了洗水槽，慢慢走向佳芸那有些驚慌失措的表情。
閉上眼睛仔細回想，那谷花香，那朵紫色玫瑰。
睜開眼，又是熟悉的高空飛翔，佳芸在我的身旁雙辦亂揮，我們這種蒲公英明明就飛的不快，她也那麼害怕。
「這是花雨季！」佳芸的深淵嗡嗡作響。
「怎麼樣？漂亮嗎？」抄寫過最多版本的她，應該很興奮吧。
「我們是要去找意珊嗎？」佳芸指著遠處那閃閃發亮的花谷。
「對啊，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妳看那邊。」我指著花谷上空那翩翩起舞的王粉。
成長的味道，瀰漫著整個花谷，一株株綠芽、白芽、紫芽，蓬勃破土，兩株小蒲公英乘著風快速的飛過城牆，守衛們早已習慣了，會飛的花是值得放行的。
「時間緊迫，我們快走吧。」感受著右眼的微疼痛，我們加快腳步趕往花蕨殿。
「為什麼我的花瓣一直在掉啊？」佳芸的白色細毛隨風遠去。
「我的也有掉一些，不過沒有妳那麼誇張。」就快到了，沒有花瓣應該不會怎樣吧。
花蕨殿的金色玫瑰，檢查著兩人全身上下，一上殿，就看到王座上的紫玫女王，正瞇著眼休息，而佳芸只剩一根黑色花淵。
「妳還好吧？」我看著自己一半以上的白毛。
「她就是意珊嗎？」隔著至少十六棵大樹的距離，女王聽不見我們說話。
「女王大人，我來看妳了！」我的一聲呼喊，引來所有其他花朵的奇怪目光，我現在才發現今天怎麼那麼多人來這裡？
兩朵金色玫瑰花，上前抓住我們正要將我們趕出去的時候，佳芸發光了，不刺眼卻無敵柔和，殿堂內所有花瓣瞬間痊癒又飽滿。
鼓成一顆球的我不用風也能漂浮在空中，全身金光的佳芸慢慢長高了，而我的眼睛開始瘋狂閃爍，只記得最後一眼，那翅膀也太美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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