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山頂明顯被外力削成了巨大的平台，半徑百米的圓形空間都充滿了櫻色的巨型冰塊。

凍人的寒風呼嘯而過，此時山頂正飆著大雪，就算穿著雪衣都會令人不自覺的抖了幾下，更不論剛剛吹了不知道多久山風的他和鯨。

「鯨，撐得住吧？」他看鯨似乎毫無疲態，但雙手握拳緊緊縮在袖子裡。

他把身體貼近幫鯨擋住風雪，看了眼鯨的雙掌。

雖然她的力氣和耐力足以讓她爬上來，但是在風雪中一連串的挖洞、爬山的動作，似乎讓她的手指受傷了。

鯨點點頭，拉了一下帽沿遮住自己的表情，凍的發青的手指勾起手套就要自己套上，他趕緊握上鯨的手腕仔細地幫她套好，免的她自己來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又把手套扯爛了。

「幫我看好四周。」

大雪多少遮擋了他的視線，根據資料來看皇冰龍資料來看，皇冰龍身長約３０米，肩高大約一層樓，這樣大的體型就算是大雪中應該還是分辨得出來，看來現在皇冰龍並不在領地。

環顧四週，周圍那櫻色的巨型冰塊，可不正是重凝冰？

在出發前他就將重凝冰的手冊看過了，櫻色重凝冰是皇冰龍的甲殼和吐息造成的，那不是用工具或是魔法師可以造出來的東西，而是只有皇冰龍才能做得出來的，重凝冰中的珍稀品。價格在各種不同產地的重凝冰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冰種。

他讓鯨蹲下來，拿出鯨背著的空間工具，在滿地的重凝冰中挑起其中較為珍貴的冰種。

大小、雜質多寡、破損度、全都是重要的指標，空間有限，他要裝就要裝比較高價的回去。

在他還沒裝滿一半時，鯨突然跨步暴衝，拎起了他的衣領就要往後跑，在他還沒反應顧來時，他既看到天空變了顏色。

櫻色的光輝佈滿天空，將大雪也染成了粉紅，接著超巨形的冰塊重天而降，那冰塊的大小甚至可以涵蓋這裡的半圈難以躲避。

看著那巨大的冰塊，他突然理解這裡滿地的重凝冰怎麼來的，又為什麼沒有多少人敢過來採集重凝冰。

而鯨拎著他站在邊緣，讓他趕緊抓好她的後背，翻身從邊緣爬下，連手套都來不及脫。

這樣的力道和摩擦力，有辦法支撐重量嗎？

他才剛想問鯨，巨大冰塊用力砸在領地的震動就告訴他了答案。

鯨的手指被這麼一震，直接和他一起被震開了山壁，以極快的速度掉了下來。

「鯨！先把背後的行李－－」他想大喊，但是強烈的山風蓋住他的聲音。

鯨猛然抓過他的衣領，另一手按著他臉頰和耳朵，把他臉頰用力貼往她豐滿的胸口。

如果是平常貼靠少女的胸口可能是種享受，但鯨裡面穿鎧甲、外面套防寒衣物和大衣有一定硬度，而且鯨的手勁幾乎要把他腦袋壓爛了，如果不是有衣物緩衝和鯨沒有出力，他大概已經死了。

但他覺得說不定真的快死了，他隱約還能聽見自己骨頭的咖咖聲，他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沒人要和她組隊或是提早解散了，真的會被隊友不小心殺死。

接著他看鯨在這急速下墜的過程拿出了一本肉色封面的冊子，翻了開來。

他隱約有種感覺，如果不是因為下墜的模糊和風雪阻擋了大部分的視線，他很可能會瞎、也可能會瘋，他沒辦法形容他看到什麼，他只能猜如果他真的看到其中的內容，也許他會死第二次，第一次是被鯨用用手壓胸部殺死。

接著，他聽到鯨發出了一種十分令人震撼的巨響，那聲音就算鯨遮住了他的耳朵，還是直接貫穿了他的耳膜，讓他整個腦袋在翁了一聲就短暫的失去了聽力。

在短短的兩秒，他彷彿聽到一種來自深淵的呼喊，那是他無法形容的聲音。

他隱約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人類的耳朵有極限，也許他多聽一下，就會死第三次了。

難怪鯨要遮住自己耳朵，可惜似乎沒什麼效果……或許是避免自己被聲音震死吧。

在身體感覺到聲音停止後，他看到了那他不會想記得的東西。

一團無定形的巨形原生質腫泡，隱隱約約放著微光，膿液似的眼睛不斷在它的表面形成又分解，無數的眼睛在看他，彷彿穿透了他的內心。他看過很多魔物、生物，甚至惡魔都曾經看過一眼，但如此恐怖的東西他第一次看過。

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說不定死了第四次了。

他不知道自己後來到底怎麼了，當他開眼睛時他們已經到了山脈下，他被鯨背在身上緩慢的走著。他一下就知道鯨走錯了路，但問題不大，大方向是對的。

他早就知道鯨是路痴了，還好鯨不會連方向都搞錯。

他注意到鯨身上有不少地方都有腐蝕的痕跡，毛大衣有不少地方都露出了內部的鎧甲，背包也有好幾處破損。

但他不敢問為什麼從上面摔下來，不是受到撞擊而是受到腐蝕傷。

他隱約記得一些東西，但是他真的不想回憶。

『鯨，你走錯了。』他開口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他聽不太清楚，但他看見鯨的耳朵動了動，應該不是他的發聲問題。

他摸了摸自己耳朵，發現自己耳朵似乎有些血跡，看來是剛剛受傷了？

果然是危險的隊友。

他又揉揉自己眼睛，隱約感覺自己視線不太對，就像被許多迷霧遮擋一樣。他感覺自己的視覺正用很緩慢的速度回復那層迷霧，但看來短時間看東西都會霧霧的了。

這絕對不是雪的原因，看來剛剛果然是……

兩人一路沉默，直到他們回到那台貨車。

後來他去了醫院一趟，醫生說他至少三個月不能從事冒險行為，而且未來可能會有點小小的後遺症，可能要去精神科做點檢查。

他最後和鯨的交談，是將說好的傭金交給鯨，之後大家分道揚鑣。

他知道鯨或許想要他說些什麼，也知道鯨可能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先算了吧。

在他脫離恐怖的大海，在那雙眼睛移開他身邊之前，在那不潔之音不再響起之前，算了吧。

他唯一幫她做的，就是送她一副墨鏡。

也許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她有一雙多麼恐怖的眼睛。

（樂之｜hugolin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