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審神者,無CP,鶴丸與小女孩的快樂組合】
禊之火燃起時,通往某處的道路將會打開。
數不清是第幾次,朱里熟練的鑽進了神社後院的紫陽花叢。就像是小梅與五月追著小龍貓走進了不知名樹林而後與龍貓相遇一樣,在禊之火燃起時,那個紫陽花叢的盡頭,會有奇怪的老爺出現在那裏。
純白的漂亮老爺,穿的大概是上好的料子,總之是出身大雜院的孩子沒有看過的衣料。或許是武士大人,雖說這個年頭大商戶的老爺們也能夠穿上漂亮的布疋,而窮旗本可能連像樣的和服也沒有,但那位好看的老爺配著武士刀,氣質也跟那些吆吆喝喝的商戶截然不同。
樹叢並不好鑽,細小的枝條總會在不注意的時候在身上留下痕跡。儘管因為長期的饑饉朱里面黃肌瘦,身形乾扁,但要穿過這密密的樹叢就連骷髏都得費上點勁,而朱里又不是個特別謹慎的性子,總之等她終於鑽到了盡頭,那張黃黃的小臉已經被細小的的樹枝撓得滿臉花,衣角似乎還被勾到了,屁股扭了半天都無法從樹叢裡掙出來。
正當她想著要不要乾脆就硬扯出來算了,可惜了她這件沒補丁的小袖,忽然就覺得一道風掃過,好像聽見東西被劈斬的聲音,然後有人拎住了她的後領,像提小狗一樣將她提出了一團糾結的樹叢。
「唷。」
純白的漂亮老爺眉眼彎彎的看著她。
朱里的嘴扁成了ヘ字型。
「您剛剛一定盯著我看了很久對吧。」
他嘿嘿的笑了兩聲,沒說是也說不是,只乾脆把人提到了他原本坐著的地方。期間還聽得孩子不斷抱怨,「武士大人怎麼能這樣呢!非禮勿視嘛!」
把孩子安置在燃燒的柴堆旁後,他拍了拍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不錯嘛,還知道非禮勿視。」
「我之前偷聽手習所教課偷聽到的。」朱里心不在焉的回答,注意力全被眼前燃燒的柴堆吸引走了,無他,因柴堆正散發出濃濃甜香。
孩子猛地轉頭看向站在身後的人,瘦黃的小臉上嵌著的黑色眼睛閃閃發亮,「是番薯!」
「嘿,鼻子真靈,」他沒忍住的又揉了揉毛呼呼的腦袋瓜,「不過還得等等,現在還沒烤透,蜜都還沒被逼出來。」
「嗚呼呼呼呼呼呼,嘿嘿,」知道接下來會有好東西吃的孩子發出了奇怪的笑聲,呼嚕呼嚕的向不知名的小動物,「武士大人不知道,窮孩子的鼻子最靈啦,大雜院晚飯時哪家味噌湯多放了豆腐我都能聞得出來!」
「哎不錯嘛!下次我就帶兩碗味噌湯,一碗放多點豆腐,一碗放少點,讓你聞聞看?」
「武──士──大──人,您這是欺負小孩子!」
「欸我可是費盡心血在教你人生的道理呀,說話要老實!」
「哎可是很多人說話都不老實的啊,您看手習所那個青葫蘆武士那麼老實,結果還不是窮到和服下擺都洗到發白啦,那個菜販宮五郎上次秤給房東的菜少了一兩,這麼不老實的人還不是娶到漂亮老婆!」
窮孩子早見市面,沒有父母的女孩子不被呵護,在市井跑跳是常態,也因此見慣了大人們各種糟糕的樣子。
鶴丸國永陷入了沉思,這樣的孩子比起那種家境優渥趾高氣昂的孩子要來得難被說服,大道理是講不了的,對這些掙扎於溫飽線的孩子來說,所學會的道理都是這個現實世界逼迫他們學會的。所謂的風骨啊原則啊這些東西,對吃不飽的孩子而言都是多餘的。
唔。
「你上次跟我說,你以後想去二丁橋邊那家包飯鋪當下女對吧。」
一說到這個朱里又雙眼發亮,「是啊!包飯鋪總不會讓鋪里的下女餓死吧!而且七島屋老闆上次把我叫進去給了我一碗茶泡飯,上頭還放了賣剩的醬燒小魚,雖然是冷的但味道非常好!是位好心腸的人!」
等等,先等等。
「......因為他給了你一碗茶泡飯,所以你認為他是好人?」
「把那麼好的端出來,不是天大的善人嘛!」
「因為我每次都會給你東西吃,所以你覺得我是好人?」
「是的啊!不然呢?」她笑嘻嘻的點頭,「老爺是大好人啊!」
......頭好痛。
看著嗅著番薯香氣一臉甜蜜滿足的小女孩,鶴丸國永忽然就有了一種操心感。
恭賀鶴丸國永喜當爹。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應該要繼續原本的話題教導誠實的重要性,還是要告誡小女孩離會用食物誘哄她的成人遠一點。
雖然在不認識對方的情況下任意揣測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或許那個七島屋的老闆真的就只是看著不忍好心接濟;但無父無母的孤兒,又是女孩,在這世代求生不易,誰都可以踩上幾腳,還是要萬事謹慎為上。
正思考著要怎麼說,就感覺袖子被扯了扯,順著看過去,就看見那張小臉上寫著滿滿的**「番薯好了嗎」**。
太刀敗在了那張寫滿等待放飯渴望的小臉下,抽起一旁早已削好的樹枝在柴堆裡翻了翻,然後插出了一顆被烤得滾燙,頭尾都隱隱露出了燦金內裡的番薯。
小崽子正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那顆熟透的番薯,他卻沒有把番薯直接遞給她,而是拔了刀,輕鬆幾下把本就已經烤至熟爛蜜都滲出的番薯劃開。
鬆軟的果肉一片黃澄澄,散發出極為甜蜜的氣味,然後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小包什麼,朱里只看見懷紙里包著一小塊一小塊方方正正的黃色東西,卻並不知道那是甚麼。他雪白的指尖揀了那一塊一塊的東西塞入黃色的果肉中,然後就見那些小方塊似乎是因為受熱所以開始軟化,與金黃的番薯有些融在一起。
朱里已經饞得口水都能流成一條江戶川,雖說不知道武士老爺放的是甚麼東西,但肯定是好東西,畢竟是武士老爺吃的東西,鐵定跟他們這些庶民吃的東西不一樣。
終於,武士老爺料理完畢後將番薯遞給了她,她迫不及待的大口咬了下去。
「燙燙燙燙燙!」然後慘劇就發生了,過於貪吃的後果就是被燙到,鶴丸甚至來不及說句「很燙,不要急著吃」。
不過到底不是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孩子,朱里隨手抓了一旁的碎雪塞進嘴裡降溫,還一臉驚奇地說,「武士大人,這樣味道很好!上次隔壁的源次郎還笑我說吃番薯太窮酸了,明明番薯這麼好吃而且我就窮啊......對了武士大人,您放進去的那個小方塊是甚麼東西啊?」
是起司。不應該出現在江戶時代的東西,鶴丸國永略為心虛的想,他只是認為小孩子應該要補補鈣,這樣應該算不上改變歷史吧,最多也就改變她的身高而已啦。
他拍拍她的頭,「是會讓你長高的好東西,喜歡的話,下次再帶給妳。」
「下次啊,」她又用力地咬了一口鬆軟的番薯,扳著沾了蜜的手指算了算,「開川祭?那就是十七天以後?好──久──喔,還要那麼久才能見到您。」
「妳是想見到我還是見到食物啊。」
「欸不要問得這麼直白嘛,當然是都有啊,我最喜歡您了。」
呵,吃貨,信妳就有鬼了。
但鶴丸國永的腦子還是開始思索起下次能夠帶些甚麼好東西。
喔對,誠實信用的問題,還有不要有奶就是娘給吃的就跟人跑......前面的還可以慢慢引導,後頭這條就比較嚴重了。
於是清了清喉嚨,「那個,朱里啊......不是所有給妳食物的人都是好人......」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知道啊,」朱里笑嘻嘻地看著他,三兩下把最後的番薯送入口中,握了一把碎雪清去手上黏膩,「沒有這麼笨啦,房東爺爺有教過我的......但我知道武士大人一定是好人。」
「因為武士大人,是神明大人啊。」
「啊,今天說好要幫房東爺爺跑腿的,武士大人我先走啦,番薯很好吃,開川祭見──」
丟下這句話,小女孩就又轉身鑽進了紫陽花叢,留下坐在篝火旁的雪白的神明大人露出苦笑。
真是,該說的還沒說完就跑了。不過,神明大人啊,該說沒有被認為是騙人的狸貓或是狐狸真是萬幸嗎。
禊之火燃起時,通往某處的道路將會打開。
下次帶點什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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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某個本丸的鶴丸養小孩,大概會有續集,取名格式就定成《OO的神明大人》,空格填入當次食物......
背景是卡在江戶時代,但我真的沒有很嚴謹考據,所以有問題的部分請務必指出。雖然我很想直接當架空嗚嗚
*旗本:在江戶時代指領地不滿一萬石,但有資格面見將軍的武士。但因為旗本不一定有職務,等於不一定有津貼,於是就有所謂窮旗本。
*手習所,就是私塾,京阪多稱寺子屋,手習所是江戶這邊的稱呼。
*開川祭的來臨代表初夏的到來,慶祝河川納涼開始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