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拖著傷重的身軀,舍質行在彎延的小道中,途中她不小心重摔幾次,每回撐地而起,都會更吃力些。
可惡,可惡……她不單只受肉體的傷,被咒語反彈後,她的元神也受到很大的影響。
傷口每痛一分,心中對因陀羅的恨意就更深一層。
我詛咒你,就算燒盡我的靈魂我也要詛咒自大的你!
總有一天,你會因欺凌你所瞧不起的弱者,而萬劫不復!
她一路靠著恨意撐著身子,途中難免遇到一些人,但她都一一躲過,但也開始盲目向前去,她要遠離人多的地方,她需要找個地方隱匿,淨心修煉,這才是恢復能力最快的方法。
一個踉蹌後,她滑落至一谷底,附近杳無人煙,她就是摔死在此也無人發現。
她忍著痛,扯下身上的衣料,在扭傷的腳上綁個結,她大口喘著氣觀察四周,她能及之處正好有一棵紫鉚樹(膠蟲樹),她順勢攀爬過去,在樹中找到膠蟲的巢與寄生之處。
為了活下去,她必須補充營養,手一把抓起這些蟲,牙一咬,全都吞進肚裡……
此時她心中不斷唸著禱詞:阿修羅之母底提,我不畏懼,感謝妳賜與我無盡的食物,餵我這些甜美的果實,一點一滴予我美味……
在身體好些前,舍質選擇暫依著此樹而生,平時靜思養傷,靠著信念還有怨恨支撐下去。
在她終於能好好走路後,她得已在附近採些果子,身體的苦痛減輕後,終於能平心靜氣地加速療傷……只是如此,已耗二個月過去。
待她結束隱世之行,現實的局勢卻變得更動盪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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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事情大致是這樣發生的:
補盧曼被檀那婆王托付剿滅山賊巢的任務,因此他的兵權得逐漸恢復……
那次耗稱最大型的剿滅後,補盧曼上奏欲趁勝追擊,請王派十萬兵給他……
十萬兵不是小數目,為讓檀那婆王安心借兵,補盧曼說只會讓七萬阿修羅兵做後盾,留在離王宮較近處,並留下一位公認最效忠王室的副將統領七萬後援,隨時供檀那婆王調遣,雖朝中許多大臣、甚至長老仍反對借如此大量的兵力給曾有反心的補盧曼,但檀那婆王最後還是答應了。
補盧曼先領走的三萬兵,事實上大都是自己曾帶過,或是朝中舊臣盟友留下的,是他精挑細選的三萬將士,他將他們帶往山賊真正的營地,要這些較有可能效忠他的將士效忠他,說之以理、動之以情後,大部分都同意跟著補盧曼;不樂意的,當場就自殺或被殺……
於是補盧曼手上,加上願意暗地與他合作的氏族,即有近五萬的人馬,雖還不及王軍的人馬,卻也夠他用了。
他讓一萬人馬朝向那七萬駐兵去送死,並非一次全上,而是使用「旁側敲擊」的戰法,讓那群駐兵以為「補盧曼帶走的三萬」全軍陷入苦戰,已無法招架山賊攻勢,如此,領導那七萬的副將誤以為,必須緊追上去……七萬駐兵即被分成兩半,讓一半追去。
因為數量少了,補盧曼與王宮兩方,都是留下的那一半需要支援的對象,如此,就算這群王軍聽聞王宮有異動,也會先擔心消息真假,而不敢輕舉妄動,補盧曼當然不忘安插一些人混入,去擾亂他們內部的軍心。
補盧曼的調虎離山之計成功一大半,在王城周圍被他的人包圍前,聽說宮裡也有異動,正是眾人手忙腳亂之際,再加上逆賊逼宮,檀那婆王的王權眼看搖搖欲墜。
圍王城的第二天,補盧曼此時開始急著攻入宮內,他計畫盡速取下檀那婆王的人頭,登上寶座,並為宣揚自己的正統性,他將強娶檀那婆王的安爾芭公主,或說服或收買前朝舊臣。
他的大軍將入城內之際,有一屬下來報,在王城附近捉到一偷偷摸摸者,以為是王城內的探子。
「舍質!」補盧曼一看是自己叛逆的女兒,氣得又給她一巴掌。
「我還以為妳跟哪個情夫跑了!現在回來,準備看我登上王位吧。」補盧曼沒給這女兒好臉色。
現在的舍質不像從前氣勢凌人,並不立刻與補盧曼還嘴,補盧曼見女兒微微發青的臉色,難得父女溫情,命人放開她的手。
「瞧妳這樣,定是在哪吃鱉,受點教訓也好;我看妳就好好在帳中待我取下王位吧。」補盧曼欲出帳,舍質這才出聲阻止他。
「我做不到,父親。」
「做不到什麼?」他沉著臉問她原因。
父親當面的質問,舍質知道自己不該再猶豫,來此之前她已下過決心。
「因為你會輸!不論你計畫再怎麼詳盡,這場仗你必輸無疑!」
「妳這不孝女在胡說什麼?!」補盧曼氣得臉脹紅,警告她再說下去,就要拔掉她的舌頭。
可是舍質卻難過地在他面前哭起來,她雙手合十地求他:「我知道你從不聽我的,甚至還一直利用我,可是……在這世上,你已經是我僅有的親人,我不願眼睜睜看你死去,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你,就一次……父親,我保證以後會聽你的話……。」
「胡說八道,我的王位就在眼前,怎會由得妳這樣瘋言瘋語就放棄?來人,給我看牢她!」補盧曼衝出營帳,由她一人哭倒在地。
補盧曼帶一隊人馬,從後牆殺入王宮後,下令封鎖宮內外的消息,故會有一陣子,任何人無法得知宮裡的消息。
舍質看似失魂落魄地待在地上,看守的人警戒也鬆懈下來,所有人都等待補盧曼的人親手打開王宮大門,讓大軍進城,好好享樂放縱一番。
又有下人上報,說留在那駐紮地的三萬兵將,準備向王城奔來。
「隨他們去,到時候也來不及了,等補盧曼主人登上王位,還要留下他們效忠我們呢!」補盧曼的手下們信心滿滿,不把這個警告當一回事。
舍質聽見這個消息,眼底閃過一瞬,但她還是什麼話都不說,她抱著屈膝的自己埋頭,想要隔離這個她覺得殘酷的世界。
「王城的大門打開了!」終於傳來了好消息。
留在宮外的軍隊紛紛放下武器歡呼……
不料,下一瞬間,城上的箭羽落下,打開的大門內也衝出許多武裝的士兵。
發生什麼事?
主人輸了嗎?
我們要死在這裡了嗎?……
城外的軍帳這時才重新調配人馬,欲還擊這突然的攻勢。
為什麼才二天而已,王軍就回城了呢?
兵敗如山倒的補盧曼將士,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來臨,還是無法得知真相。
當中有一名為王而戰的阿修羅士兵,他跟別的普通士兵不同,勢如破竹之外,他似乎還很享受砍殺敵人的快感,連他的同伴都覺得他的樣子可怖,於是只讓他隻身一人。
由於那個士兵身上有奇異的紋路,是其他士兵所沒有的,格外好認,於是不知情的敵人,紛紛單朝那個阿修羅士兵方向砍去,認出沒多久的下場即就是身首異處。
他殺意正濃,完全停不下手中的刀,他甚至不肯放過求饒投降的人……
當他殺氣騰騰地進入關押舍質的大帳時,也毫不留情地把帳裡帳外的小兵全砍了一遍,滿手血腥地走入內帳,想看還有什麼新鮮獵物時,他發現了舍質。
舍質同樣瞧見這滿身血味的戰士,他們互相注視一會兒,那戰士的嘴角輕輕笑了,但舍質卻一言不發。
「你是什麼人?給我納命來!」負責保護及看守舍質的士兵,選擇勇敢地拔刀向他刺去。
又是一陣新的血味,身上有奇異紋路的阿修羅戰士只把這最後,當成遊戲一樣草率,因為他看到了舍質,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陀羅。」舍質小聲說。
那戰士聽到後,先是輕笑一聲,再回應她:「好久不見,補盧彌。」
舍質沒再多說什麼,一臉神色複雜地盯著眼前「偽裝成阿修羅的天帝」。
「我本來以為妳會驚恐大叫,或是驚慌地想辦法逃走,現在動也不動的,我可以認為是……妳其實『很想念』我嗎?補盧彌?」他隨意抹去手裡刀上的鮮血,然後步伐輕快地走向她。
因陀羅起初覺得舍質變得有點奇怪,她記得上次分離前是說過要「報仇的」,只是現在從她的眼裡,完全找不出對他的殺意。
這很不尋常,沒有人能在他面前隱藏殺意得這麼完美,他不認為舍質已經不恨他了。
舍質見他走近後,終於站起身體。
「這才對,補盧彌……我在等著妳的反擊。」因陀羅的話裡充滿興奮,他喜歡這個總與她作對的女人。
因陀羅沒有停下腳步,他的殺意與興奮合在一起,他要讓舍質充滿絕望,再好好折磨她的身心一番。
從因陀羅的角度來看,她是準備拔出藏在懷裡的匕首。
舍質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動作不像從前俐落,但她還是選擇握緊匕首,眼裡的絕然讓因陀羅有些不寒而慄。
她該不會要像個懦夫一樣自殺?因陀羅納悶著。
因陀羅本想搞清舍質的意圖,但舍質已將手中緊捏的武器,朝他的方向用力投擲過去。
原來是飛刀,果然是魔種!
因陀羅一下就閃過這不入流的暗器,順便還投以舍質一把短劍刺去。
舍質被因陀羅的短劍刺中胸口後,直接向後倒在血泊。
……
這女人永遠讓因陀羅一頭露水,從初見到現在這一刻都是!
剛才舍質擲出的暗器,被因陀羅閃過後,竟然精準刺中,一個預備從他身後,拿弓暗害他的人的頭骨上。
「該死!」因陀羅發現那暗處的敵人死後,趕緊向前瞧舍質的傷口,他沒射她要害,但她身體實在太虛弱,他沒時間再多想,抱起她的身體,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