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嗆鼻味,是冥界特有的味道,用來驅逐不相干的魑魅魍魎。
荷先很熟悉這個味道,聞起來就像殺蟲劑,讓他憶起童年,鄉下的老人們,尤其,是他奶奶經常為了驅趕蚊蟲,大量噴灑。
「這裡便是冥界。」
心心的雙馬尾往上像電風扇旋轉,整個人飛了起來,腳離開地面,以不符合物理的方式前進,十分優閒自在的,如魚的水,彷彿是這裡的主人。
黑暗的空間半空浮著各種花朵,陰暗的地方被各種紅色燈籠點亮,那紅燈籠非常奇異,每個都長了一張像人的嘴巴,不停發出嗚……的怪音。
「熱,好熱。」
「荷先會熱是正常的,因為只有活人有體溫,會感受熱這種感覺,對於鬼魂和我們這些高貴的神官是沒有影響的。」
荷先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沿臉頰流到下巴一滴滴地掉下,夏天就窩在冷氣房不出的他,對熱的忍耐度幾乎沒有,身上的衣服早已浸溼。
「呵呵,你可別因此撐不住中暑囉。」
心心諷刺的口吻。
「你可是我挑中的人,在帶你到大小姐那裡之前,都要給我好好忍著。」
「是是是,鑫鑫腸大人,反正,中暑死了,妳再幫我復活就行了。」
「別黑我了,如果沒熱死,腦子被燒壞了,我可救不了你。」
「腦子壞?那不更簡單,妳直接把我殺死,再復活也一樣。」
「殺死你會犯冥規,我不想被處罰,我可還想升官呢。」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無聊對話中,前方出現水製作成發紫光的宮殿,古代文獻紀載的皇城,規模差不多一個足球場大。
荷先衝到水藍大門,站在心心前面,手舞足蹈說:
「冥界的首都到了,為你介紹這偉大的建築物。」
「荷先你在說什麼?」
「老套路,我替妳說了,鑫鑫腸大人。」
「哎呀,這時候,我該說你有創意嗎?」
心心哭笑不得的表情。
「錯誤,我們的大小姐在那裡。」
順著心心所指去的方向看,一棟現代化的透天三層屋就建在宮殿右角落。
「是我家?」
和荷先的家長得一模一樣。
「先進去再說。」
荷先跟在心心後面開了車庫右的白鐵門鎖,沒打招呼按門鈴就進去了。
「有人在嗎?誰在那裡?」
「荷先你可以不要亂叫嗎?」
「就想知道妳口中的大小姐如何,她不會和妳一樣脾氣糟吧?」
心心手摀住荷先的嘴巴,荷先雙手想掰開心心的手,卻敵不過心心身為神官的怪力,畢竟,這裡算是他的地盤。
「不好意思,大小姐。」
女人,從裡面的樓梯往窗外看了心心一眼,以不是人類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轉瞬間,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彷彿瞬間消失,又突然閃現。
「吶,有啥事?」
帶圓框眼鏡的女人,有頭挑染核紅的短髮像剛睡醒,髮絲亂翹,衣服是紐約時尚雜誌的風格,脖子上有蝴蝶刺青,在領子下若隱若現。
「報告大小姐,我帶新人來給您。」
「喔,是他啊?」
「不及格,一看就不及格,完全不行嘛,妳看他那樣子,蠢。」
大小姐雙手抱胸,氣勢凌人,眼神犀利,對著荷先和心心怒斥。
荷先越聽越生氣,咬了心心的手,逼她把摀住嘴巴的手放開。
「我什麼不行?」
「這位漂亮美麗的大小姐,請問您優雅的名字是什麼?」
「我是冥界首領的女兒,名字叫梅明明,你當然不能叫我的名字,普通人都叫我福黎明提多女神,生界的人喚我苦神。」
「苦神小姐,我有什麼不行?我完全不懂。」
荷先只知道心心要他幫一個忙,至於,這個忙到底是什麼?心心到現在都沒有向他正式說明,還要被這個囂張的小姐說他的不好,滿肚子委屈,心想不管是什麼,他都要表現好給那傢伙刮目相看。
「來個測驗就知道了。」
心心忽然提議「請大小姐隨便測驗一下就知道他的實力了。」
「究竟,是要測驗什麼?什麼實力?」
「對了,荷先,我好像都沒說,被我復活的人都是來幫我做事,而那件事就是……」
「抓回逃跑的幽靈。」
「從冥界逃跑的幽靈,能逃走的,都是大小姐敵不過的強大幽靈。」
「所以,我是被找來幫苦神收拾殘局的人嗎?」荷先打斷心心的解釋。
「先讓我說完好不好。」
「打敗大小姐,靠的不是武力。」
「是辯論。」
「換言之,只要你能說服大小姐。」
「你就過關了。」
「說的簡單,哈哈。」荷先大笑。
「可別小看大小姐。」
大小姐伸出雙手往上,她那烏青色的指甲,頓時,發出紅光,像龜裂的蛋殼,片片剝落,嘴裡不知念了什麼咒語,奇幻的光捲著奇妙的紫色水晶砂纏住透天屋,接著,透天屋轟然瓦解,變成碎片重組成擂台,荷先與大小姐兩人站在擂台正中央,心心站立在擂台其中一柱子上。
大小姐摘掉自己的眼鏡,把眼鏡摔在地上,玻璃應聲碎裂,那聲音很響,這裡安靜地可以聽得很清楚,這黑暗的單調空間,唯一的光源來自天花板中間的球形吊燈。
「準備好了嗎?」
大小姐鄙視的眼望荷先,手裡拿了一根3公尺長的指揮棒。
「隨時都可以。」不知荷先哪來的自信與勇氣,在不清楚對方實力的狀況下,笑著對大小姐回應。
「遊戲規則由我來說明。」心心拿出人類歷程簿,在最後一頁夾縫裡抽出一張斑駁的泛黃圖紙。
「首先,由大小姐出一個題目,荷先來回答,如果讓大小姐無法想出比荷先更好的答案就算荷先贏,反之,就算大小姐獲勝。」
「我知道了,謝謝心心大人的解說。」
「那麼,在鈴響後開始。」
像摔角擂台的噹聲響起,為這場辯論揭開序幕。
「荷先,我要開始出題囉,注意聽。」
大小姐將指揮棒指向荷先繼續說:「如果有一天,冥王給你十一頭綿羊,你要用什麼方法讓羊的數量達到最多?」
「嗯,我可以知道我所擁有的權限嗎?在冥王給綿羊的時候,我是什麼身分?」
「是一個普通活人。」
「苦神小姐,妳錯了吧,普通活人可以來到冥界,冥王又怎麼可能重用他?」
「因為他被神官授予了一部份的能力。」
「什麼能力?」
「穿越冥界與人世的能力,可以來去自如不受時間限制,因此,冥王才會派任務給你。」
當大小姐說了這句話的時候,心心瞪了大小姐一眼,荷先不知道這暗示什麼,只覺得這肯定有問題。
「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說服我,你要如何達到羊的最大數量?」
「最大數是多少?」
「無限。」
荷先聽到無限兩字,停止發言。
「無話可說了嗎?荷先。」
大小姐露出邪惡的笑容,手撥動頭髮,昂首驕傲的神情,彷彿勝券在握似的,側著臉觀看荷先陷入膠著的痛苦皺眉樣。
荷先蹲下,低頭。
「荷先你做什麼?在哭嗎?」心心看他一動也不動問,擔心他失敗的話,自己又要再去人界尋找另一個幫手,那是多費力麻煩的事。
「心心大人,我可以回家睡覺了嗎?」
「這問題太簡單了,我都懶的回答。」荷先一臉疲憊,縱身一躺,把擂台當床。
「我看你是回答不出來裝睏吧。」
大小姐沒見過比他囂張的人,不悅的她想拿指揮棒打人,顧及自己的身分,她當然不會做出有失禮節的事。
「做人要敬老尊賢,想想心心大人都大我萬歲了,苦神大小姐應該不會比她小,我就趕快把答案說出來。」
荷先閉上眼睛,泰然自若地娓娓道出他的推論,苦神大小姐用指揮棒變出一把木椅,坐在椅子上靜靜聆聽。
「我剛開始實在太認真,以為羊是什麼東西,數量固定的生物?不對。」
「既然,是冥王給我的羊,那鐵定是特別的東西,我只要向冥王請求把羊變成無限增生的生物,一直從冥界把一頭羊送到人界,不斷重複,羊就會無限存在人界和冥界各個角落,不難。」
「其他十頭羊呢?」
「如果真的那麼做的話,無限多的羊會讓我頭昏眼花,十頭羊就送給苦神大小姐吧。」
「冥王才不會答應你的請求讓羊無限增生。」
「苦神小姐,冥王也不可能給一個不認識的普通小人類十一頭羊,給我羊要做什麼?我又不缺,羊是很可愛,毛絨絨的,可,無限多的羊,會生態浩劫。」
聽完荷先的話,大小姐把指揮棒收起來,站起來離開椅子,對心心使了個眼色。
「謝謝大小姐。」
心心了解大小姐的意思,向大小姐恭敬彎腰鞠躬,目送大小姐的離開,擂台消失,場地再次回復到原來透天屋的模樣。
「起來,荷先,大小姐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覺得熱了,想在這裡睡覺。」
「我說心心大人,苦神到底是什麼神掌管什麼?」
「給予犯錯的幽靈懲罰的神,控制他們的靈魂,賜予痛苦的感覺,對於失去痛覺的幽靈來說,她的懲罰很恐怖。」
荷先大笑哈一聲說:「我懂了,人如果死了就喪失〝痛〞的感覺了。」
「苦神也是不錯的神,讓幽靈重新感受到活著的感覺,我看來是另類活神。」
心心異樣的眼神看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人類。
「回去吧。」心心拉了拉荷先的手。
「心心大人要送我回去了嗎?」
「不,我想我自己就能回去了,不是嗎?」荷先話中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