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遇吳犬戎
只見花廂空間甚大，上首設有五張太師椅，空著其中兩張。其餘來客都是江湖上赫有名聲的長輩。五張太師椅自是代表飛雲、峨嵋、撫仙、星雲、杞麓，武律道盟五霸的掌門人之位，如今只有星雲派、峨嵋派二派來人，靈瑤宮則讓「三瓊」替行來宴。
葉道源偷偷打量左右，花廳內的氣氛甚是凝重，所有人皆凝息不語，也不見任何一位江湖高人有弟子隨伺在旁。
下首主位是名灰袍中年男子，面容莊嚴，氣息內斂，緩緩啜茶，似有些惆悵，便是撫仙范曲直掌門。
頭一轉，見右首那滿臉精悍的大漢，面容削瘦，一張大鬍子，雙眼凹陷，冷冷瞧人，當即認出那是星雲掌門，宋天雄。
左首是名女子，面色慈祥平和，嘴角含笑，眉梢柔而長，一身法衣樸素無華，卻不失禮節，反而頗有浩然莊嚴之感，正是峨嵋派掌門，圓如師太。
三人目光早已循開門聲而來，范曲直一見是葉道源、武屠夫二人，愁容頓消，轉而寬慰一笑，向在場賓客道：「諸位，這兩位是飛雲派天機掌門的高徒，葉少俠和武少俠，是咱們武律道盟不可或缺的未來才幹。」
葉道源、武屠夫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連忙謝過，道：「范老先生言重。」
向宋天雄、圓如師太行過一禮，接著和其餘賓客依依行禮，至始謙謙含笑，倒不似平時放鬆諧意的模樣。
范曲直瞟了司馬烏爾一眼，微微愣想：「天機子兄何時又收了這麼一名弟子了？」
那些群雄見這二人態度謙和有禮，暗暗讚好，均想飛雲派掌門天機子向來敬佩江湖各派，派內平時鮮少管這等紀律禮法之事，但倘若派中弟子無禮于他派掌門、高人，天機子必會率先發難，嚴懲重罰。
眾人有感而發想道：「原來這兩名年輕人就是這些年聲名鶴起的飛雲派大弟子和二弟子。」
飛雲派位在廣東羅浮山，羅浮山有四百三十二峰，其中頂峰就叫飛雲頂。飛雲派勢力龐大，每一峰皆有弟子駐派，只不過派中門人多半對江湖紛爭深感厭惡，因為多為隱世之人，江湖世人皆知如此，因此常稱他們是「隱世派」。
飛雲派門人平時鮮少外出，如今見了派中門人，還是列為眾弟子其首的大弟子、二弟子，群毫自當給足面子，暖問幾句。
其時，范曲直拿出一個搖鈴，輕輕搖響，當即傳來數道腳不聲，自花廳後頭走來幾名撫仙弟子。
那些撫仙弟子忙向群豪躬身行禮，便帶葉道源三人來到後方小閣。還未進門，已然聽得銀鈴般的女子笑聲、男子暢意大笑之聲。
葉道源望眼一看，這小閣比起花廳要大上許多，在場多是各門各派年輕弟子，還有些熟面孔。
各派弟子見著三人，紛紛上前招呼躬禮，禮節畢了，自當是少年少女性子發了，嘻嘻笑笑，氣氛熱烈，當真和隔壁花廳大是不同，好不熱絡。
忽然間，一陣譏笑聲從旁傳來：「這不是當年在少年大會，狠心斷人手腳、穿人琵琶骨的屠夫？哼，你可還有甚麼膽子，又有甚麼資格來到此處？」
葉道源聞得這話，心下一慌，趕忙回頭，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才發覺無論哪派弟子竟都避及師弟，不敢靠近。
惟一道熟悉身影，逕自佇足在武屠夫身前。
只見那人一身黑袍，眼中全是睥睨之色，鼻尖有一大胎記，極是顯眼。此人不是吳犬戎還能是誰？
其實早在司馬烏爾三人走入閣樓，吳犬戎就已見著，他懷恨昨日酒館之事，一雙冷目死死瞪著三人。見眾子弟都圍攏在他們身邊，更是氣得咬牙，因此才突想出這般惡言。
一切果如他所想——無數目光投到武屠夫身上，大有試探、懼怕之意。
但當事人的武屠夫，卻一副不理也不睬的模樣，誰說上他的事情，兀自坦然自得，只顧和司馬烏爾閒聊。
然而他聊得一陣，發現司馬烏爾愈發緊張，詞窮結巴，最後連話也說不清楚。
葉道源一下便明白吳犬戎想做甚麼，一股怒火油然而起。他脾氣溫和，平時絕不輕易發怒，可這回吳犬戎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以這等方式揭人所短，害得自己師弟遭受非難目光，實是可惡至極。
昨日他在酒館發了武律鐵誓，就不得把昨日相見之事給說出口，上前一步，佯裝久未見面，道：「吳兄弟，久違問候。」就要行禮。
武律道盟五霸的弟子向來以兄弟姊妹稱謂彼此，以示中原老百姓，他們道盟「難當有我，同樂同享」的俠義肝膽精神。
吳犬戎避過不受，冷笑道：「葉兄弟這是做甚麼，堂堂大禮，在下擔受不起。」他言下之意便是，誰要受你飛雲派的大禮？
葉道源見對方目中恨意滔天，只差沒拔劍襲了上來，是不可以話理喻，心想：「袁姑娘說過，為了這次婚宴，范掌門特意吃齋，撫仙上下也已整整一個月不動武不比試，令道氣長存，只為延續門派『氣運』，那我便說甚麼也不得壞了他們大事。」
當下搖搖頭，笑道：「吳兄弟哪裡的話，你我皆為各派最長的弟子，理應沒有甚麼擔當不起，平心而論就是。」
吳犬戎聽他「平心而論」四字說得甚重，哼了一聲，嘴巴微張，遲遲沒有落下一句酸言酸語。
他突然像是發現什麼，整個人眸亮異彩，眉開眼笑，什麼怒火恨意全然拋之腦後，扔下葉道源二人，頓時就沒了影去。
葉道源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卻聽得年輕弟子低低竊語。
有人道：「那人果然是那……那屠夫？」
另一名道：「錯不了，看他那張俗面，可有見著他右耳上的舊疤？據說那是前任星雲掌門人所留下的劍傷。前任星雲掌門人劍術通神，劍意隨心使發，當年飛雲派掌門護徒心切，還是硬生生留下一道傷疤，那便是由劍意所傷，定錯不了的。」
又有人道：「我師兄說過，別看這屠夫現在這情況，他當年便有個響噹噹『鐵橋拳』之名，只不過……終究是不明事理，哼，任意妄為！當年少年大會，這瘋子不知吃錯甚麼藥，連連斬斷星雲派數十名同輩之人的右臂，氣得差點兒讓星雲派宋掌門出手滅之。」
又有人道：「啊，難不成是當年飛雲和星雲兩派間的婚約？」
那人回道：「可不是嗎？噓……噤聲！那瘋子看過來了。」
這些說話的弟子們，年紀輕輕，約莫十四、五歲年紀，他們並非親眼所見，而是聽派中師兄師姐提及過，是以說起事來，東跳一段，西講一段，虎頭蛇尾，說得既不清也不處。
創作內容
小說－【畫槌錄】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