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在瀧木町西區。
銀髮少女叼著從早餐店買來的吐司,以略微匆忙的步伐走在道路上。
這個時間已是學生及上班族通勤的高峰時間,路上也看到不少穿著制服的學生往公立天央中學的方向走去,似乎只有銀髮少女與他們的打扮及行經路線不太一樣。
「啊啊……不小心睡過頭了,最好能趕上公車,不然就完蛋了啊……」
雖然瀧木町不如都會區龐大,但要從西區前往東區的目的地,就算搭公車也得坐上半個小時。眼看接近發車時間,少女的表情越顯得不耐煩,連等個紅綠燈都有些焦躁。
而就在這時——
三名年紀看來略比她大的男生走向她。
「喂,小妹~」
靠上一旁的電線杆,似乎是領頭的少年出了聲,不過少女沒反應,只見綠燈亮了就馬上起步,然而後方的小弟趕緊拉住她的書包,害她「嗚哇!」的發出一聲驚呼,還險些跌倒。
「…………啥?」
少女皺著眉扭頭一看,三人便趁機包圍了她,尤其帶頭的還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歪頭道:
「小妹啊,剛剛在叫妳呢,耳朵有問題嗎?」
「啥……?喔~我以為你們叫的是別人,還真抱歉啊。所以呢?這麼大費周章把我攔下來有何貴幹?先說一句我趕著去學校啊。」
打量了下他們的外表,很明顯就是已經被留級不知幾次還死性不改的一群不良少年,有那個「才女」在的地方居然還出現這種學生,看樣子就算是天央也淪陷了啊。即使被包圍,少女也依舊神色自若的應付他們,彷彿完全不把他們當一回事,而在聽完她的話後——三名少年都不約而同的發出狂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沒關係的小妹,妳不用擔心那個問題……」
笑到連話都有些說不好的領頭喘了口氣,接著按上少女的肩膀,將臉湊近——
「因為妳已經不用去學校了喔。」
在他說出這話的同時,號誌燈的倒數已經結束,原本快步行進催促著少女的小綠人,如今已被紅色的同伴取代。
「…………欸~是喔……」
面對他們的威脅——少女僅是撥開領頭的手,以與方才無異的語氣簡短回應,然後像是看開了似的仰頭嘆息。
「啊啊……嘛,算了,就勉強陪你們玩玩吧。不過別怪我沒警告你們——」
原先沒精神的雙瞳換成了銳利的目光。
少女咧起比那群少年更加狂妄的笑容,扯住領頭的衣領將他用力拉到自己面前。
「——我玩的方式,可是非常粗暴的唷?」
*
隨著時間經過,蒼祈學園的學生們陸陸續續來到學校,甚至還有睡過頭或險些趕不上的人用跑的進入校門。從校園週邊一路巡視回來的風紀委員長大鷲隼人遠遠看著那副景色,插著口袋緩緩走近,學生們見到他都紛紛恭敬點頭致意,不然就是有些怯懦的快步離開,似乎都對他敬畏三分。
「…………」
隼人早已習慣這一切,也不甚在意的直接穿過他們,唯獨在有一道聲音叫住他時停下了腳步。
「——大鷲同學!」
一名栗色短髮、臉上長著雀斑的女孩朝他快步走了過來,好像很高興看到他。
「早安,你今天還是這麼早來學校呢,巡邏辛苦了。」
「…………嗯,早安。」
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同班同學,隼人僅是簡短回了一句就繼續往校門走,而那女孩——古戶由理也因上學的關係理所當然跟在他身後,與他維持著不近也不遠的距離,靜靜望著他高挑而顯得冷峻的背影,彷彿只是這樣便感到滿足。但是……
「大鷲同學,還是沒叫我的名字呢。」
小聲的自言自語著,由理雖覺得有些可惜,但轉念一想,至少他肯向自己打招呼,或許這就是沉默寡言的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吧?
如此思考著,由理不禁偷偷笑了一下,雙頰隨著愉快的心情而染上紅暈——結果沉浸在自我喜悅中的她沒注意前面的狀況,直接撞上隼人的背。
「嗚哇!對不起大鷲同學,我——」
不是故意的。
話還沒講完,由理就發現事情不對勁。
因為不是她自己走太快才撞上去的——而是隼人突然止住了腳步,佇立在原地不動,也沒有轉頭關心她。
雖然自己也有些粗心,但居然出現讓那個總是靜如止水的風紀委員長杵在原地的狀況,究竟是發生了何等嚴重的事態……由理忍不住好奇的探頭往前方看去。
一位走在前方不遠處、身著蒼祈學園男性制服的銀髮少女拎著書包,不急不徐的從右側人行道走入校門,完全沒注意到位於對街的他們的視線。
——由理認得她。
「大鷲同學,那不是……?」
「……………………」
隼人依舊沒有理會她。
抬頭望向設置在行政大樓上方的大時鐘,再過五分,鈴聲就要響了。
「……今天太慢了吶。」
低沉的聲音被藏在圍巾裡,隼人輕輕呼出一陣鼻息,待無車時穿越馬路,而還搞不清他心中所想——由理就只能慌張的追上去,急忙跟他一同進校。
一方面,與隼人同樣隸屬於學生會的某兩人也正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大鷲直到剛剛都沒有出現呢,是外面出了什麼事嗎?」
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書記冰川奉也略微撇頭向身旁的人——學生會長千戾梅朗問道,但梅朗仍然筆直的看著前方,和因見到自己而掩面尖叫的女學生們禮貌打招呼後才回:
「不知道呢,不過這本來就是偶爾會發生的情況嘛。」
「巡邏速度慢了嗎……還真不像他的作風。」
瞥了無論是對風紀委員長還是對自己的粉絲都相當淡定的好朋友一眼,奉也無聲嘆了口氣,貌似對梅朗的反應感到頗沒趣。
從見了人直到現在,梅朗就一直是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平時總是主動關心朋友去向的他,這次居然對隼人的行蹤毫不關心,整個人安靜的不像話,連視線都宛如望著遙遠的的彼方,不禁令奉也有些擔憂,甚至出現「我們的王子大人該不會得了什麼怪病?」的荒唐想法。當然這只是無聊開開玩笑而已,畢竟梅朗還是有在一定程度內維持外人眼中的形象,看出他不對勁的人大概只有奉也自己而已,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能讓一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學生會長掛心到這種地步……
才剛這麼想著——下一秒,他便突然理解……不,是想起了原因。
銀髮少女從另一側的樓梯走到廊上。
「啊……」
奉也原本想叫她的名字,卻在出聲前住了口。
少女也看見了從走廊另一頭過來的他們。同樣不說話的她僅是對他們揚起一道別有意味的笑容,就從後門進了A班教室。
「喂,千戾……千戾?你沒事吧?」
「……快打鐘了,我們走吧。」
對於銀髮少女的出現,梅朗既沒開口對她說些什麼,也沒特別表露出任何情緒,只是在短暫的停住腳步後重新跨步向前。
「…………唉,我到底該怎麼吐槽你啊。」
即使梅朗一臉平靜,當了他三年死黨的奉也還是看得出來,學校裡最完美的學生會長大人,此時不過是在逞強罷了。
——總之先靜觀其變吧。
心裡如此自㤔,奉也無奈一笑,便跟著梅朗先後進了教室前門。
*
「——那麼,這位是在停學三個月後於今日正式復學的赤淵百蓮同學,如果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各位同學就盡量多協助她吧。赤淵同學,妳也要和大家好好相處喔。」
「是是~我知道啦。」
看著講台上身著男性制服的銀髮少女,三年A班教室裡飄散著些許沉重的氣氛,沒有一個同學願意與那名少女對上眼,更沒有人鼓掌迎接她的到來。
至於少女——赤淵百蓮本人倒是不怎麼在乎班導那標準的制式發言,也無視全班淡漠的反應,以早就預料到一切的口吻草草回應後就打算走回自己隨便找的空位。然而此時,有人舉起手打斷了她的行動。
「——上尾老師。」
「嗯?怎麼了嗎,千戾同學?」
隨著老師的詢問,坐在靠窗那排最後面的梅朗站起了身。他瞥了百蓮一眼,以平穩的語氣提議:
「可以讓赤淵同學坐在我前面嗎?身為班級代表,我想我有義務協助她盡快融入班級,而且不管有什麼問題,找我也是最快的。」
「咦……千戾同學……?」
「不是吧……『王子』大人親自輔導那個『惡魔』……?」
在梅朗這麼說完時,附近的女同學就騷動著竊竊私語了起來,也不光是她們,幾乎全班都對梅朗的發言感到訝異,但他不將那些驚愕的臉孔看在眼裡,從頭到尾只望著講台上。
像是理解他的決定,班導只微微歪頭思考了一下,便欣然答應。
「那好吧,你跟赤淵同學喬好位置後就照平常上課吧。不過如果真的遇到『處理不來的情況』,也千萬不要勉強自己,記得找同學或是找我都行喔。」
「是,謝謝老師。」
全班同學都聽得出,上尾老師所說的「處理不來的情況」是指什麼。
就算如此,梅朗還是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將自己的座位與後方的空桌椅互換。
而大概是默許了他的決定——在他換好位子時,赤淵百蓮早已提著書包,在一旁等待他。
「赤淵同學,以後就請多指教了。」
「嗯,那就承蒙你照顧啦……品學兼優的學生會長大人。」
少女如灼燒般火紅的眼瞳慵懶的直視眼前的少年,貌似不含任何情感,但又像是在對他訴說什麼。
當然……那也是只有梅朗一人才讀得出的,屬於他們倆之間的特殊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