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真實(二)
「真是的,好不容易梳好的頭髮都變得亂七八糟。」
拿著手機內鏡頭整理儀容的倫倫嘟起嘴,肯定是因為剛才被帶著方格紋大帽,正在三角玉米片淋上起司的老闆取笑了一番,所以才不開心吧。
我跟倫倫坐在市集商圈內設的陽傘木圓桌,平日中午,來往的人意外得多,只不過像我們一樣,坐著吃異國料理,同時悠閒地享受秋末涼風的可就少了,熙攘的殺價聲、鐵板煮炒的滋滋聲、聽著他人匆忙的步調,不知怎麼湧上一股小小優越感……就一點點。
「對不起……衣服我是有好好幫你穿正,微翹的頭頂毛跟歪一邊的髮箍我覺得蠻可愛的就不管了。」
「呣,有時候會覺得哥哥是不是故意講一些會讓人誤會的話……」
「真的很抱歉!」
「啊、算了,我自己沒有注意也是一點,畢竟平常沒怎麼管頭髮,啊呣。」
倫倫咬了一口捲餅,清脆響亮的萵苣、切碎的番茄丁、還有香酥的薯條淋上塔塔醬,捲入厚實柔軟的餅皮,多層次的口感而清爽,雖然我不知道正統的墨西哥捲餅是不是長這樣,但這相當對我倆的胃口。
「幹嘛不好好整理頭髮?難得有一頭漂亮的黑髮,哪像我……頭髮就跟染壞的黑灰色海草一樣。」
「是沒那麼過分啦……稍微潤絲一下應該會好一點,至於頭髮……爸比那時候說了,要我代替媽咪好好照顧家人,所以我……才想要變得更像媽咪,啊呣。」
「他說過那種話啊……」
這樣想來,倫爸或許是想把對梅蒂女士的愛轉到他身上,不過最終失敗了,每當倫倫越像過世的妻子,倫爸就越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倫倫曾說過:「爸比希望我能像他一樣,朝他看齊。」對那時候的貝德先生來說,已經做不到去信任梅蒂女士這點了。
就算成為帶有亡妻外貌的自己也好。
即使成為一個敬重自己的陌生人也罷。
將碩型完整的心,曲折、擰轉、擠壓、扯斷。
然後扭曲、扭動、扭轉,凌亂而粗暴的攪和在一塊。
但結果,究竟想把倫倫教成一個怎樣的孩子,或許倫爸也不知道。
簡直是……矛盾至極。
即使如此,倫倫也沒有長歪,雖然有點怕生,而且對我跟學姐的依賴度有點高……不過這些都僅是細枝末節的小問題。
「呣,果然不該提的,抱歉……哥哥。」大概是我想事情的表情太過呆滯,倫倫冷不防的道歉。
「啊,不是啦,倫倫願意跟我分享……那個,家裡的事,我覺得很開心喔,剛剛只是……嗯,設想了一下你的心情。」
「我的心情嗎?」倫倫困惑的側著頭。
「啊啊,比如說,如果我是你……會變成怎樣的人,等等。」
「如果哥哥變成我?由於缺乏母愛,而整天跟在漂亮姐姐的屁股後面『呵呵呵~大姐姐要不要跟我約會啊~』的變態……呣,世界真是殘酷。」
「給我等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咦?難道我在你心裡是野X新之X嗎?」
「哥哥小時候很黏姬子小姐吧?」
「?!咳、咳!不不不,那怎麼可能!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她黏我才對,嗯嗯!」
「但是那段錄音……啊,約定過不能講,沒事了哥哥。」
「……咦,錄音?難道我的糗事被老媽賣掉了?騙人的吧?只不過是摸頭之交的倫倫耶?那個叛徒!」
「嘛嘛,哥哥,平常都是你誇我可愛,現在我也可以反過來誇哥哥可愛嘍!」
「啊、怎麼回事呢,這種既高興又失落的心情……」
「喀滋!哥哥,哥哥!玉米片不燙了,可以吃了喔。」
「比起那個……我的小天使倫倫呀,我究竟說了什麼值得錄音參考的東西呢~」
「啊啊~我剛才是說蘆蔭,一種還沒被發現的植物,嗯嗯。」
「不,作為謊話也太爛了,已經是很故意的境界了……」
「……(像隻倉鼠一樣的啃玉米片)」
「拜託了啊啊啊啊!倫倫大天使!!」
雖然到最後都沒有問出答案,所幸大概套出了匿藏把柄的地點,回去之後……我要讓這段歷史消失在世界上!
跟倫倫一起在市中心散了一下步,看看公園裡的小貓,觀察到倫倫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小男生們盪鞦韆(身、身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才不會在公園裡玩呢!)。
然後再順道買了三杯酸梅湯,兩份我們喝,剩下的一杯則是帶到了老婆婆的文書店,當然,這是倫倫提出的目的地,上次過來拜訪之後,倫倫和婆婆交換了手機地址,等到我們到店門口時,那靠在鐵捲門前等待著,看似嚴肅的面容,才緩緩的露出和藹的微笑。
不過在怎麼說,用阿本的身分和老婆婆見面還是第一次,不能像倫倫一樣高舉右手活潑的揮動,我故作陌生的鞠了個恭,婆婆則是點點頭,然後歡迎我們的到來。
兩人的話題不外乎是梅蒂女士,倫倫神情認真地盯著婆婆,像是不想漏掉她的一言一語似的,我聽著關於她的往事,默默地回想昨天那段有些冗長的尾奏。
…………
……
「……抱歉啊,我就是沒有辦法原諒你。」
梅爾梅博先生並非取出魔仗,而是從左邊口袋拿出了一把能處理野兔野雞程度的割肉刀,小心翼翼,就像是鎖定獵物後的獵者,用雙手反握住了刀子,舉到了貝德的頭頂上方,那眼神沒有絲毫情面,惡狠狠的往下看,是連一旁偷看的我,都不禁冷顫。
我嚥下口水,靠著樹幹躺坐下來,同時輕喊:「實體化,解除,然後回應我,流浪者『托雷特˙厄爾虞』!」
──呦,看上去沒有開玩笑的時間呢,好呦,老闆!
「哈哈,這樣就對了,太棒了!終於……終於有人為小梅悲傷了!啊啊,真幸運,能遇到一個肯為妳努力找到真相的精靈,跟一個肯為妳哀弔的義父……」
倫爸瘋狂而興喜的嘶吼撕裂了寂靜的夜森,讓梅爾先生的怒氣衝到的最高點。
「去死吧啊啊啊啊!!」
「風槌!」
「?!」刀停滯在倫爸的脖子前咫尺,梅爾先生的刺擊非常用力,甚至連風槌形成的阻力都無法彈飛刀刃,但雙手的顫抖也揭示了他無法繼續刺殺,然後,強烈的反作用力將兩人震飛,猶如磁鐵相對彈開。
「唔喔喔噎?!」發出一串不長不短的怪聲,倫爸的鼻頭和前額和石頭熱烈的親吻,然後用一種好似被踹屁股,整個人往前撲的姿勢昏倒了。
──……殿下?
「妳要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梅爾先生不解的轉過身來,凶惡的目光在暗夜中仍然炯炯有神,不過,他的視線只在我身上停留一小段時間,接著便他四處張望,應該是在找魔法的源頭。
將左肩靠在樹上,愜意裝帥的我冷笑了一下,然後肆意的抓了抓頭髮,同時開口向他搭話。
「呦,不用找了,施術者就在你眼神。」
「……」不過他似乎沒有採信於我,他一邊警戒我,一邊詠唱著風系的索敵魔法,詠唱完的瞬間,一陣飽含綠葉與藍海氣息的清風拂面而來,但其中夾雜了類似沙塵的乾刺觸感,土與風混合而成的魔法嗎,真是細膩的搜索法。
良久,大概是鎖敵沒有成效,梅爾先生小皺眉頭,然後冷冷地開口:「人類,你玩什麼花樣?」
「所以我就說了嘛,剛才的魔法是我施展的。」
「少來了,一般人要到這裡,都不知道會賠上幾條命,更何況……是個外國來的小鬼,你是跟蹤阿本先生進森林的嗎?」
「哎,被小瞧了呢,我可沒有這麼扭曲的興趣……嘛,不過我跟阿本是有點關係沒錯,姑且算是搭檔。」
「……啊啊?所以是阿本叫你來追我的嗎?不對……難道說剛才我們三個人的對話……」
「當然聽到了,雖然並非我的本意就是了,不過你也沒必要感到不悅,這整起事件可是我和老闆……阿本一起調查的呢,來龍去脈當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呦,當然,我只是基於一點點的擔心才跟過來,呼,又幫警察省了一件麻煩事,真是潮流啊。」
「精靈王,願自然的根羽寧靜長存……」
「哎呀哎呀,『纏繞』。」
「?!又來了,跟阿本先生那時候一樣?」
「我說過了吧,施法的傢伙可是我本人呢,你的粗神經讓我更驚訝。」
說完,我『咯咯咯』冷笑起來,輕拂被風吹亂的金髮,接著說:「是說,你沒必要髒了自己的手吧?雖然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少年,我討厭你和阿本先生的那種……跟孩子沒兩樣的天真!我只是想到當初的我也是這樣,天真的讓接觸更多外面的事物、天真的讓她出國見學、天真的覺得她下決定不會有錯……天真的覺得她還會回來!真是倒人胃口,少年,像你和阿本這種善意的集合體!又能理解我的什麼? 」
「……」
「憎恨?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憤怒?那不是顯而易見嗎?
悲傷?那不是彰明較著嗎?
我以為時間會讓我淡忘,但每晚……每晚倚著月光石看向被黯濁吞沒的海,感覺刺痛腿肚灰濛的雜草,還有螫人沙蜂般的浪音……我到底還剩什麼?我到底該做什麼?醜陋的掙扎著卻得不到結論!只好從頭再回想……
憎恨?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憤怒?那不是顯而易見嗎?
悲傷?那不是彰明較著嗎?哈哈哈!」
「難道你覺得殺死貝德先生就能找到結論嗎?」
「啊?這你就誤會了……我已經放棄思考了,說真的,最後妲彌是自殺或意外都無所謂,我不打算放任他們離開。」
「……他們?」
「真的很像啊……那孩子,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他對談……啊啊,果然一模一樣。」
「跟倫倫沒關係吧!?他根本沒做錯……」
我看著梅爾先生空洞的眼神,無意義的反駁也越來越小聲,啊……這樣啊,梅爾先生只是不想在失去什麼了。
連對錯善惡是非也無法判斷的那種。
至於救了我和妞妞,大概也是基於「不希望失去」的一個微小心願,只是當這個想法換到倫倫和貝德先生身上──
「妲彌……我會帶著妳珍愛的那孩子回去,等著我吧,至於人渣……我會幫你除掉!不論是在哪個世界!」明明沒有解除魔法,藤蔓的纏繞卻迅速的退下了,與此同時,梅爾先生的乾裂的雙唇也小幅念動著。
「哎?看來驅動大地魔法的不只詠唱一種方法啊……『風刃』!」
「……願自然與風暴的根源寧靜長存,庇佑我等!翠雨!」
──『翠雨』已紀錄,老闆
刀刻狀的風壓朝梅爾先生腰際水平射出,試著癱瘓他,然而樹葉們在梅爾先生詠唱結束的同時顫慄、鼓譟了起來,使得我頭頂傳來酥麻的惡寒,抬頭一看,落山風的尖嘨引燃新葉的憤怒,樹梢上每一片抖動的葉子,尖端面朝向我而來。
「……哎呀哎呀。」在我冷笑出聲的瞬間,風暴驅使四面八方的樹葉往我這衝刺,看來閃躲是不可能的。
「亂流!」與鼓吹的風暴不同,細擲逆流的狂風從我的腳邊,吹散堆積的落葉,像數條小蛇纏上我身體周遭,撕咬不自量力的綠葉。
──阿本!你面前!
面前?
我慌忙地將抬起的頭擺正,在那裡,拿著短屠刀的梅爾先生早就對準我,他的目光穿透漂泊的落葉,無情的往我身胸口落下刀刃。
看來風刃一點效果有沒有呢。
「祈菈!」
──阿本……我忘了提醒你,虛者變身狀態無法用別虛者的能力。
「早點說啊!」
我將唯一能反應的左手高舉,擋在刀尖落下的位置,他的白刃穿過我的腕部,傷口濺出腥紅的鮮血刀柄的部分則是硬生生撞上我的手腕……算了,總比刺到要害好多了。
見我沒有哀嚎,梅爾先生眉頭跳了一下,愣愣地盯著刺穿部位,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右肩配合向後弓的左腳,用力往前頂開他。
「啊啊?!」突如其來的攻勢讓梅爾先生驚訝的喊了出來,踉蹌向後退,我立刻將右手背抬到胸口,開口大喊:「纏繞!」
「哼……沒用的,你還不懂嗎,我不用詠唱也能讓大地魔法無效……嗯?沒纏上來?等等,人呢?」沒錯,在他解說的同時,我已經轉身跑開。
「……算了,多多警覺一下周遭就好了,嗯、果然不應該傷害無關的孩子,這對他太殘酷了,但他應該會去保護倫倫吧,該拿那個奇怪的魔法怎麼辦呢?」
梅爾先生說著,轉過身去,看著趴在地上貝德先生……不。
是本來應該要倒在地上,現在卻失去蹤影的貝德先生。
「……那個混蛋。」
──他……發現了喔。
「這個嘛……沒發現才奇怪吧,纏繞!纏繞!」我對著貝德先生不斷施展魔法,他也就被藤蔓當成球拋來接去,我的確不會拖曳或移動物品的大地魔法,但只要纏繞連發也是一樣的意思。
──呦,就算是昏迷狀態也是會暈吐的喔,母親大人的親身經驗。
「……我好想知道她究竟是惹到誰。」
──殺意……接近,五十公尺。
「啥?好快!我都已經靠托雷特的超快反應力在蹦蹦跳跳了……」
──謝啦老闆,不過那聽起來像是隻兔子。
──對方,記路。
雖然是可以再加快腳步啦,但藤蔓的運送速度不能再提升了,沒辦法。
「風錘。」我把風錘設置在前方不遠的地上,縱身一跳,藉由反作用力飛了起來,接著用高舉雙手,用力地抓住一隻較粗的枝幹,順勢將雙腿前踢翻上去。
「呼,好久沒玩了,好險你的手夠力,托雷特。」
──……(啞口)
──不客氣,老闆?你這跳有點行雲流水啊。
──手,痛。
「纏繞。」我最後一次纏繞,把倫爸拖到了樹上。
這是今天藏在樹上的第二次,我默默的觀察著梅爾先生。
當然他能沒發現我,繼續往前跑是最好的啦,只可惜他就像是有著什麼動物本能一樣,正好停在我躲著的樹下方。
「落葉被畫圓狀的被打亂,看起來像是某種跳板,以魔法的強度來看,應該會落在這棵樹附近。」他抬頭,瞇起了眼睛觀察。
「呦,看來森林裡的狀況瞞不過你呀,野蠻的瘋子先生。」
「瘋子……嗎,的確,對小孩子出手的當下,我就已經罪無可赦了,無從辯解,但要是你不綁走那傢伙……我也沒有必要追過來。」
「不,我是在說,你想要殺死貝德……甚至是倫倫這件事,都清楚的證明了你是瘋子。」
「這樣啊。」他沒有反駁,甚至飛快的答上話。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或許吧,但那只是你的感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要帶倫倫走,再也不交給任何人……就算是阿本先生也一樣,他總有一天會犯下跟我一樣的錯誤,與其如此,由我來保護他不是更好?」
「你說的保護,就只是帶著他一起送死,一廂情願的逃避罷了,我可不能交給你呀,阿本雖然傻……但起碼該聰明的時候不會讓我失望。」
這樣說自己總覺得有點害羞……早知道後面就不照著念了。
「……送死,逃避,啊哈……哈哈哈哈啊!所以我才說人類……生的盡頭是什麼?死又是怎樣的境界?既然不曾到過,也不曾有誰回來過,憑什麼認為在那裡,我也同樣擁有不了幸福!」
「你在死的境地能過上怎樣的幸福我不知道,我能想到的只有失去倫倫時,重視他的人有多傷心,對,就像當初失去梅蒂娜妲女士的你一樣。」
「……原來如此,我倒是沒想到這點,啊啊,我就是太過死腦筋了,非常抱歉啊,那麼──可以請你們當作他從來都不存在嗎?啊……果然,那時候應該要帶他離開的……不管用什麼手段。」
──無法溝通。
「那時候……?這麼說,那兩封信,是你交給倫倫和貝德先生的,而且是親手交給他們的,沒錯吧?」我閉上眼睛,思索了一遍對於信的疑惑點,然後開口。
「……」
「那兩封信……本來都是要交給倫倫的,這點已經透過文書店的老闆娘證實,再來是收到信的時間點,是在梅蒂娜妲女士死後的三年,就算是她在這座島預寄的,時間也不可能拉得如此長,
再者,並沒有署名地址,就不可能透過郵寄,反過來推想,那兩封極有可能是她想要親手交給倫倫……而不願意藏在自己身上,那麼,從梅蒂娜妲女士的親人圈來想,只有交給你和文書店老闆兩個選項,而文書店的婆婆,並沒有出過這座島,你又是如何呢?」
「……沒錯,我的確是花了點時間知道他們住哪,然後送信過去,但那又怎樣?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而且你的前提是錯的,信件本來就是給他們兩個人的。」
「你不知道地址……嗯,那麼就說得通了,也就是說,梅蒂娜妲女士並沒有打算讓你送信過去,而是想等到倫倫回來時,再交給他,所以我的前提沒有錯。
那天寫完信的謎語,梅蒂娜妲女士就回去了,由於你沒有她的情況,只能乖乖等待,甚至死訊可能也沒被知會,畢竟,依照和平條約的規章,精靈不得扶養人類的孤兒,反之亦同,只要被公家機關知道這件事,那麼你們會被強制分開,這也就是她沒有戶籍的原因,
時間過去,你的等待變成著急,於是你開始著手調查她的住處,等到查明之後,透過『送信』的名義,前往住處。」
「所以我說那又怎樣!這些根本不能證明什麼!」
「你曾經說過,梅蒂娜妲女士回來之後,向你抱怨貝德先生,既然這樣,她又何必特別留一封信給他,就算真的念舊情留書,也沒必要放你的手上。」
「唔……那、那是因為貝德會翻她的物品,所以才拜託我……等到離婚之後才打算交給他!」
「離婚,回來,尋寶信,象徵結合的項鍊,最後是……倫倫,嗯,謝謝你,梅爾梅博先生。」
「你、你……幹嘛啊?!」
「沒什麼,只是得到結論罷了,首先,那兩封信是有謎題的,假設真的交給貝德先生,要是他不給倫倫,自己藏起來就結束了,再者,那封信裡面根本沒有任何對他的感情,所以,那兩封一定是要給倫倫的沒錯,我的友人曾經說過,信裡面僅有一個字是造假的,而那個字,是在封面。」
「?!」
「給親愛的,『給』倫倫,沒錯,這兩封信都是要給他的。」
「不、不是造假的!我、我……」
「雖然你不會人類的文字,但從說話也能知道,『給』是哪個字。」
我從樹上跳下來,托雷特輕盈的身體讓我能帥氣的落下,就像蜻蜓點水一樣,起身的瞬間在甩頭讓金色的髮絲飛揚,哼哼,不愧是大嬸殺手托雷特。
「……呿,筆跡什麼的應該就看不出來才對呀……」
「嘛,那位書蟲一年起碼看三百六十五本書呢,相信當中也包含手寫的書吧,不過呢,其實只要打死不認,字跡也沒有別人看得出來。」
「……算了,對,沒錯,我的確是偽造了一個字,那時候我好不容易問到妲彌的住址,但同時也聽到了她的死訊,跟你一樣,我也想盡辦法尋找線索,但我實在是沒有人脈,然後,我就想說要不要直接去問貝德和倫倫,所以就湊了點錢,搭船過去。」
「搭船?為什麼不坐飛機啊?聽說很快耶。」
「那種隨時都會摔下來的鐵塊哪能信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廣播劇都是在講空難求生的日子……還會吃活生生的人肉過活……」
「廣播劇?啊,收音機的……那只不過是戲劇罷了,話說,搭船去要多久啊?」
「嗯?一個多月啊。」
「居然要一個多月……咳咳,那之後呢?」
「我到了之後,先是隱蔽了氣息和身形,趁著正門打開的時候溜了進去,但是到了迎客廳,卻沒有辦法直接上樓,害我困擾了一會,十分鐘之後,當正門又再次開啟時,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妲彌就在那,雖然身形瘦小很多,但和小時候的她如出一轍,
我看著他從卡通圖案的小皮包抽出磁卡,才意識到我應該和她一起上樓,嘛,電梯要關閉的瞬間突然又打開,小倫倫可是嚇得縮起來,他抱住了胸口呻吟了一聲……」
說著,梅爾先生邪惡的笑了一下,我則是聽著的他的敘述……也揚起了嘴角。
「咳哼,總之,我跟著倫倫進去了家中,偷偷的翻找了一下,雖然沒有解開妲彌過世的線索,但是,我卻看到了那傢伙不可一世的妄想。」
「那是指……他很自傲的意思?」
「不,我是說他日記的內容,都是滿滿的妄想和自吹自擂。」
「額,人多少會誇耀自己嘛,而且他的話我倒是完全不意外,但是……貝德先生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她接續著妲彌的日記寫。」
「咦……?」
「重點是他妄想的內容,尤其是關於工作結束,回到家之後,那裏寫著與妻兒三人幸福美滿的日子……總共三年分。」
他回想著,有些倒胃口的皺起臉來。
「『今天,溫柔的小梅趕在我回來之前,燉了一鍋又香又嫩的紅燒牛腩,再由倫倫幫我盛盤,一想到母子倆為了我一起準備的樣子……啊啊,心中只有滿滿的暖意。』」
「……」
「『今天一回到家,倫倫就跑出來接過我胸前的領帶和西裝,笑著幫我整理,小梅洗好的襯衫也一件一件燙好掛上衣櫃,太好了,經過我的教導,不經世事的小梅也能變得這麼賢慧。』」
「可是這些事,都是倫倫做的吧?」
原來如此,換作是我看到這種東西,也很難再對他有好臉色。
「沒錯,事實上,那天他也是一回到家就先是把衣服襪子拿去洗,接著便開始備料準備做菜,很難想像是一個六、七左右的孩子所為。」
「難道說,你刻意將一封信交給貝德的理由,是想給他一記當頭棒喝嗎?」
「沒錯……雖然事後有點後悔,但我當下可是反胃到了極點……我沒有想那麼多,拿起了黑色的毛筆就開始假造了……」
「咦?那個……說假造就假造嗎?」
「我雖然不會人類的文字,但我可沒說完全不會寫字,而且,我跟妲彌生活了十幾年了,這點程度沒什麼吧。」
「不,我也跟老爸老媽生活了二十幾年,也寫不出來啊……」
「……?二十幾年?」
「啊,這是……嗯,比喻啦,那之後呢?」
「我在臨走之前按了電鈴,然後把『給倫倫』的信件放在門口,『給親愛的』一封放在樓下的信件箱,刻意凸出來讓他看見。」
「原來如此,衝動犯下的嗎,難怪這件事這麼不合邏輯。」
「說完了吧?趕快把貝德交出來,我不想傷害你。」
「你想殺死貝德先生的理由,是因為這起事件,完完全全是他的錯,是嗎?」
「你問這是什麼話?你想說妲彌也有錯嗎?」
「對。」
「你這傢伙!」
「要打架我可以奉陪,不過,請你先聽我的結論。」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怒目而視的梅爾先生聽到我的話,卻有點畏縮的往後退。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