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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世臨世【延續的未來】-正文4~6

Aiselinz | 2020-05-27 08:52:07 | 巴幣 0 | 人氣 80


抵達北碓營區,士兵先將蓬車駕去新兵報到處,而後便拖著拴馬的麻繩繞到蓬車後方。

「到了到了,都下來吧。」他用麻繩敲打後斗,試圖弄出聲響將裡頭睡得東倒西歪的孩子們叫醒。

敲不到三下,士兵便看見煌尹恩抱著行囊利索的從後斗躍出,平穩落地。

「小將是練家子呀。」士兵衝煌尹恩溫和的笑了下,後者聞言,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兵大哥,我爹已經不是將軍了,且現在我應該要喊您前輩才是。」煌尹恩有些侷促。

這一路多虧了兵部書記的那番話,雖然還是有幾個孩子敵視他,但整趟路途至少沒讓自己在與他人的針鋒相對中度過,他還是很感謝這兩位的。

「哎,哪的話,這兒不像西邊,小將不用這麼拘謹的。」士兵抬手比了個方向,對煌尹恩道:「從這一直往前走,就會到報到處,如果中間遇到白旗的人,便躲一下罷,我聽說這次的新兵編排還是有人挺不滿意的。」

話語中指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謝謝前輩。」煌尹恩欠身,獨自朝著士兵指的方向走去。

看著煌尹恩的背影,士兵笑著搖頭,隨後繼續用麻繩敲著,一面扯著嗓子喊:「起來!最慢下車的扔進林棘大江抓一個禮拜的魚!」

一干小鬼被這麼鬧騰個兩回總算掙扎坐起,幾個比較早清醒的聽說會被扔下江,慌忙連滾帶爬衝出蓬車,卻因極大的高低差摔個狗吃屎;還有幾個睡迷糊的仍坐在車上揉眼睛,一臉迷惑。

這頭,尹恩已經成功到達新兵報到處,在口述個人資料時引起一陣轟動,引來眾多士兵圍觀,直到受理報到的老兵厭煩被一群人包圍影響做事,憤怒出言驅離為止。

「好了,雖然你說想要跟成年士兵一起接受訓練,但我們可沒有虐待少年兵的習慣。」老兵琢磨著怎麼安排煌尹恩的去處。

「你體訓還是跟同齡的一起,演武嘛......我會幫你提報上頭,不過不用抱持太大期待,在上頭批准之前,照舊跟同齡的對練。」他皺著眉頭,寫著歪歪扭扭的字把煌尹恩提出的申請記錄下來。

「對了,你說你姓什麼?」

「晚輩姓煌。」

瞧見老兵將他的姓寫成『黃』,煌尹恩思考半晌索性將錯就錯,任由著老兵一連將他所有紀錄都寫成了黃尹恩。

畢竟知道自己名字的人不多,但知道姓氏的人卻不少,保險一點也好。

隨後,煌尹恩領著一木箱的少年兵軍備品踏出報到處營帳,前往住宿區。

「喂,老張張。」同是新兵報到處的林伯見煌尹恩離開,神秘兮兮湊到被喚作老張張的老兵身旁。

「幹啥?」老張冷冷應道,一手仍努力的在寫著如同鬼畫符般的演武調動申請。

「你不覺得那小鬼臉生得很好嗎?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咧!」

「他可是個帶把的。」老張嗤了林伯一聲,埋頭繼續寫字。

「亂想什麼呢你!我有家室的!」林伯慌張的用力拍了下老張的背,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老張手一抖,毛筆骨碌碌從快完成的演武申請書上滾過,暈出長長的墨漬。

老張皺眉看向林伯,不悅道:「混蛋!寫字很累知道不?!何況他提出演武調升,我很煎熬才想好呈報要怎麼寫!」

重點是還很多字不會!好不容易快完成的申請,就這樣被這覬覦晚輩美色的傢伙給毀了。

「......啊...呃......抱歉抱歉...」林伯汗涔涔的拼命道歉。

誰讓自己不識字呢?這下可是闖禍了!

「算了。」老張將毛筆擱回硯台「我直接找上頭用說的去,你別對報到的少年兵下手,傳出去難聽。」說罷大手一掃,將桌面上有關煌尹恩的手寫紀錄都攢在手裡。

「欸......好好好,您慢走。」林伯臉色發白的對老張說,後者起身睨了他一眼,從鼻孔用力的哼了聲,甩頭出帳。

哇哩咧......

林伯深深覺得,自己剛剛怎不好好窩在桌子下就好?啥事都不會有。

老張前腳踏出新兵報到處不久,由駕車士兵『趕』來的同車少年們後腳就進了帳子,林伯一看面前這十幾個少年兵,也不顧還立在一旁面上掛著微笑的駕車士兵,偏過頭、內心淚流滿面。

這差太多了!差太多了啊!容姿啊!

這頭老張循著上級兵的指示,見自己是被引導到永昌將軍帳外時,整個人有種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莫非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要被────────了嗎?

「老張,你在這稍等下,我替你進去通報聲。」上級兵嚴肅道。

「喔。」老張發矇的點點頭,繼續自己的內心戲。

上級兵揭簾入內時,正對上案前一位披著黑色斗篷、半邊臉上罩著白色面具的男人,對方正目光不善的看著自己,他警覺的低下頭抱拳道:「啟稟將軍,新兵報到處的老張說有少年兵提請演武調升,請將軍定奪。」

「這就來了?」永昌將軍皺眉看了一眼一旁的男子,頗為不悅:「煌教頭,您早就算計好會這樣才來北碓的吧?跟那位是聯手利用老夫?」

被稱作煌教頭的男子聞言,咯咯笑了起來。

「永昌將軍,說利用太嚴重了,我家少主只是需要一個機會。而你說的那位,我並不知他想做什麼。」他斜睨了眼案下低著頭,身體卻抖的像篩糠的上級兵。

「反正不論他聽了些什麼,您都會消除他的記憶,難道還害怕他記得不成?」永昌將軍似是不耐不斷用右手食指敲擊桌面,整個將軍營帳中一旦沒人發話,就只聽見這篤篤鈍擊聲。

「知我者莫若煌家軍。」男子輕飄飄的撂下這句,轉身欲離。

「站住。」

男子回身,直接對上永昌將軍的視線,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藍光,隨即恢復成深褐色。

「永昌將軍有什麼要交代的?」他問。

「您要留在這指導煌尹恩可以,但只能一年,且不能讓西邊的人探得您在這。」

男子唇角揚起「足矣,我代威迅謝過永昌將軍。」語畢,撥開營帳簾幕信步離去;永昌將軍則向後一倒,萎靡的靠在椅背上掐住自己人中。

「大將......那人?」上級兵小心翼翼詢問。

「那是煌氏的兵教頭,數百年來煌家各代皆子嗣稀薄卻名將盡出,據說便是拜師承一脈的教頭所賜。」

永昌將軍目光投向掛在邊上的佈防圖,若有所思道:「自接手東陵對珩陽國的防衛軍職責後,東部從未被敵國大軍壓境過,防線亦未曾退後。」

霎時,帳中再次沉寂。

「大將的意思是,那教頭非常人?」上級兵迷惑。

永昌將軍聞言,自嘲般笑了下。

「老夫年少從軍時亦發配至煌氏衛軍駐守東陵,有幸受前教頭指點用兵,光怪陸離、妙不可言。」長年軍旅生涯略為滄桑的臉上流露無奈之色。

「也罷,出帳後你什麼也不會記得。」他擺手「下去吧。」

「喳。」

上級兵抱著佩劍走出將軍帳,對上仍在外頭等待的老張時,一瞬失神。

「將軍怎麼說?」老張心底發毛。

「哎......欸,方才......」上級兵渾渾噩噩,苦惱思索將軍原是如何回答演武調升的申請。

方才說啥來著?

吞吞吐吐半晌,仍是想不起將軍的意思,上級兵一臉歉意對老張道:「抱歉,你瞧我這腦子真不好使,我再進去幫你問問。」

「不打緊,再麻煩您。」老張誠惶誠恐。

「沒事。」說罷,他便立刻轉身入帳詢問演武調升的事情,永昌將軍直接批了允諾的字條讓他轉交老張。

「將軍另外囑咐,少年兵那頭有老師專門指導,叫你無須煩憂。」上級兵將字條遞給老張。

「────是,屬下明白。」接過將軍手諭,老張連連道謝,接著匆忙趕回報到處,命人在少年兵住宿區多收拾一間房待用。

煌教頭走進少年兵宿營,恰逢煌尹恩端著一盆剛擦了室內的水,從其中一間矮屋中走出。

「────────師父?」他一臉錯愕、有些不確定的喚了聲。

「嚄,才分別一兩月,我這懶徒弟倒是會做家事了。」煌教頭戲謔道。

出事時,有能力控制局面的人皆被各種問題困住,才使暗處掀翻煌家的陰謀成功,落得眼下受制於人的局面。對煌家數百年基業坍塌的現狀,煌教頭並不怎麼在乎,畢竟就算是爛泥也有抹上牆後磨平的辦法;真正令他心有愧疚的,是那五萬中計犧牲的士兵,及眼前的孩子。

本不應浪費這麼多時間。

煌尹恩將手中水盆放下,扁了嘴「師父與徒兒久未碰面,一見面就取笑徒兒。」

煌教頭先是瞧了眼地上水盆,見漂浮無數灰塵棉絮,眸子暗了下,隨即隱藏住那心底的焦躁,看向面前全身髒兮兮的孩子;見他藍眸灼灼望著自己,眼中的血絲與掩不住的眼袋顯現幾日來的疲憊,粗糙的穿著與那白皙的皮膚甚是違和的模樣,煌教頭蹲下身,以視線平高的姿態誠懇道:「辛苦你了。」

不論世道如何變換,孩子都不應該被迫承擔大人犯下的錯誤。

煌教頭對這小小徒弟的歉意是十打十的。

「師父,」煌尹恩小聲問道:「我父親......當時東陵,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

煌教頭聞言,舉起與面部覆蓋同樣護甲的左手,做了個緘口的手勢。

「這答案無須言明,待他日回到東陵便會知曉。」

他聲音暗啞:「尹恩,你得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批戴戰功回到東陵,可明白?」

煌尹恩對他的回答甚是疑惑。

「徒兒不明白。」

「我等在明敵在暗,行為不可落人把柄。」他輕彈下眼前小孩的額頭,瞪著他「莫非為師不說,你便打算使詐?」

煌尹恩吃痛,兩手摀著發紅的額頭應道:「徒兒尚未細想────」

「不許想!」煌教頭低喝。

「是......」不使詐,怎麼回去?煌尹恩很困惑。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煌教頭索性直接告知他:「為師前來有兩個因素:一者,西邊對少年兵先行送往沒有戰事的北碓非常不滿,直接來這兒向永昌將軍討人,我若不來、你堂哥的好意就打水漂了;二來,東陵現在的統領是鎮國將軍府從坤泰諶氏衛軍中抽調上任,從不打平原戰的二線將軍能鎮得住珩陽那狂獸?」

煌教頭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只怕不出五年,珩陽國便會大舉西進。」

「五年?」這時間未免太緊湊?煌尹恩瞪大眼睛。

「這估時算保守,真要我說,應當無須四年。」煌教頭嘆氣「你爹是堅守正道的將軍,因此對珩陽國力的消耗不足。從今起,便是舉國戰力消耗之爭,看兩國哪方將領會先因兵力失衡而潰敗;你等著,很快上頭便會大批將北碓士兵調往東陵支援,那便是機會。」

煌尹恩張口似乎還想問些什麼,突然被一旁逐漸接近的喧鬧聲打斷。

「你們很煩人!放開我!」一道尖細的嗓音竄入。

「大家都是同伴嘛,我們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要相處一輩子呢,你們說對不對?」聽起來是很正常的嗓音,但這說話的語氣讓煌尹恩怎麼聽怎麼雞皮疙瘩。

「對對。」

「大哥說得是。」

聽見來人喊的稱呼中有『大哥』,煌尹恩蹙眉望向宿營通道口。

他想起與自己同車過來的一群孩子中也有被這樣稱呼的人,而那趟旅程的記憶────說實在並不怎麼好。

煌教對他露出這種表情的原因感到疑惑,旋即起身跟著望向通道。

喧鬧聲越來越近,直到一群孩子一同靠近宿營前院,煌尹恩對孩子群的構成感到愕然。

踏進前院的人數約有五十來個,原本與自己同車的那群孩子,個個像被烈日曬脫水的酢醬草萎著臉,跟在隊伍中間;其中幾人臉上還有明顯的瘀青、頭髮蓬亂,看起來就像鬥敗的公雞一般,其中並未瞧見那個煌尹恩知道的被稱為『大哥』的孩子。

「喲,看樣子我的好徒兒也得下去淌這灘混水了。」煌教頭目光戲謔的嘖聲。

「......?」

見他小臉皺成一團,煌教頭勾了下嘴角。

「想辦法全部收服了,馭下也是將領必備能力。」語畢,腳下一踏,和著斗篷竄上一旁的屋頂。

而那端,一名穿著淺藍麻褂、看起來十分瘦小的男孩被後頭人群一擠,腳步不穩,仰頭跌進宿營的院子中。

「唉唷!怎麼跌了?沒傷著吧?來讓大哥瞧瞧。」那噁心的語調再度響起,而聲音的主人亦從人群中迅速走出來,伸手撫上瘦小男孩的臉。

「不要碰我!」地上的瘦小男孩面露嫌惡、揮手拍掉少年的狼爪,一面掙扎著站起身。

「真倔,不過我喜歡。」少年眼底那抹興奮,雖沒被他身後的其他孩子看見,但毫無遺漏的落入煌尹恩的眼中。

嗯,他怎麼現在才發現師父方才那是幸災樂禍?

煌尹恩有些頭痛的曲指叩上眉角,臉色蒼白。

此時,一干孩子終於發現院子裏還站著人,他正瞇眼看著這邊,表情有些鬱悶。

「啊!」

葉小胖見著煌尹恩驚訝的大喊出聲,手指著他結巴道:「你!你怎麼!?」

煌尹恩聞聲,瞥眼瞧葉小胖一會便移開目光,看著仍在地上保持一坐一蹲姿勢的兩人。

「────你們也都是自願從軍的少年兵?」他問。

瘦小男孩聞言回頭,與煌尹恩視線對上的瞬間,一愣。

雖不是貴族,但名列三將門的煌家仍是弘苑國豪門之一,大戶出身的孩子受環境陶冶自有天成貴氣;因為家教嚴格所以沒什麼壞脾氣,可煌家雖不把煌尹恩當祖宗供,好歹吃好穿好用好、真金白銀的將他撫養長大,從沒短缺過他什麼。

眼下雖落魄,穿著粗衣麻布、身上沾滿灰塵髒污,仍掩不住煌尹恩自骨子裡透出來的氣質。

重點是那張堪稱雌雄莫辨的皮相,令自己有些相形見拙。

瘦小男孩有些自卑地想。

至於這頭,則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跌坐在地、容貌秀麗的瘦弱男孩,他身上那抹無法忽視的淺青色,令煌尹恩直接將納悶寫在臉上。

著淺青麻褂的為什麼會被安排在兵宿營?這不是實習醫兵嗎?

邊上,煌教頭亦陷入沈思。

瘦小男孩被煌尹恩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自覺摸了下自己的臉,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想起來當下狀況,硬是壓下慌張的神色。

「你們,沒注意到院子裡是石地嗎?」煌尹恩對地板努努嘴,接道:「這麼玩兒,弄不好以後人家就殘了,少了個能顧後方的人,只是讓自己死更快而已。」

「顧後方?憑他?」蹲在地上的少年嗤笑聲,站起身撢了下前擺,向前湊近煌尹恩。

上上下下瞧了半晌,少年開口:「你長得真好看,尤其是────────眼睛。」他發自內心的讚嘆。

「謝謝。」對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少年,煌尹恩有些彆扭。

「我叫紫鳶,你呢?」紫鳶狹長的鳳眸微眯,噙著一抹促狹笑意,用似看商品似的眼神打量自己,讓煌尹恩覺得由內而外的各種不舒服。

「尹恩。」紫鳶這名字肯定不帶姓,他可沒聽說弘苑國裡有人姓『紫』的。於是乎,他跟著省略了自己的姓。

紫鳶露出燦爛笑容「你就是第一個報到的少年兵?我記得是────姓黃?」

煌尹恩不作聲,算是默認。

「你說說,這小子要怎麼替其他人顧後方?」紫鳶高傲的揚起頭,彷若發號施令般等待著煌尹恩的回答。

想高傲也得有本錢,何況已經在軍營之中,這樣的行為毫無理由。煌尹恩在心中默默點評紫鳶。

「淺青麻褂是實習醫兵的衣服。」他不鹹不淡的給出答案。

「......?!」一干孩子大驚。

煌尹恩對上紫鳶的視線,徐徐開口:「整個軍營,尋常時候只有不到十名的軍醫照顧七萬大軍,而你們提前把一名未來的軍醫開罪了,和不要命其實差不多。」

聞言,除了那些原本跟煌尹恩同車、又像打架打輸的孩子外,其他愣在當場。

「早就跟你們說了別欺負穿褂的人,你們偏不聽,還把我們大哥打得頭破血流。」葉小胖憤恨不平的抱怨。

「這下糗了吧?以後受傷看誰理你們死活,別把其他人拖下水啊!」

煌尹恩掃了眼持續碎嘴的葉小胖。

知道煌家變故的人,或多或少與軍中有些關聯;葉小胖恐怕不是家裡第一個從軍的,所以稍早就先給同車孩子們科普了軍中概略知識吧。

「那個......」

傳來一把略顯尖細的嗓音,煌尹恩望向還坐在地上的瘦小男孩。

來人扯扯嘴角,囁嚅:「你...你可以扶我起來嗎?剛剛跌那麼下,腿就沒什麼力氣────」話還沒說完,便見到煌尹恩邁步走至左側蹲下,左手拉著他的左手、右手穿過腰際後一把將他提起來。

「嘶────────────!!」小男孩吃痛眼眶瞬間盈滿打轉的淚水。

煌尹恩注意到他因痛扭曲的臉,面色逐漸凝重,他右手實壓一把,確認自己有將人扶好了,便緩緩轉身將他往有閒置空房的方向帶離,留下現場一行尷尬、茫然、不知所措與依舊氣急敗壞的少年兵們。

在攙扶及幫忙擺放行囊的過程中,煌尹恩得知這瘦小男孩名叫蕭楚盼,是家中么子排行第五,上頭還有兩個尚在閨中的姊姊;老家在城西郊經營藥材行數十年,因近年戰禍連綿,大多商品都被徵收充公,導致收入極差,連續幾年虧損已無法繼續支撐家庭,尤其兩位姊姊的嫁妝都快湊不出數的狀況下,家人便徵詢他意願,問他是否願意憑著隨長輩學到的醫療知識應徵軍醫。

他年齡雖小,可不希望成為負累,便同意了自願從軍這個提議。

「你真看得開,不過方才那一跌的傷,你無法自行醫治吧?」煌尹恩問道。

蕭楚盼偏頭想了會。

「晚些無力感消退後,我便會去醫帳請軍醫看看,也是該探望當時阻止他們合力欺負我的那位小哥。」這話中指的,肯定是葉小胖口中那被砸得頭破血流、送進醫療帳的『大哥』了。

煌尹恩點頭,道:「那我便先行回房,我就住在隔壁間,若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喚我。」

「謝謝你了。」蕭楚盼滿是感激之色,目送他踏出房門。

踏過門檻,煌尹恩立在窄廊上深吸一口氣,抬頭望逐漸變得橙紅的天空;在回東陵之前,自己這份揣揣不安的情緒大概沒有消失的一天。

一瞥,見院子裡仍有幾位剛抵達的少年兵來回房中與院落,似是在整理什麼,各房中也陸陸續續傳出人聲;稍早來時仍可見灰白顏色的石磚地此時已遍布泥濘足跡,宿房清一色紅磚牆、墨瓦頂,大概整個北碓,就只有少年兵使用的這方宿營不是營帳,而是真正的石牆磚瓦砌起的房屋。

宿營雖是四合院的格局,卻以一條同院內石地同材質的窄廊連結所有房間,每間房若用空間來計算,應能打五床地鋪、入住四至六名少年兵共同生活;此時煌尹恩幾乎能夠肯定,不會有人主動和自己同房,也好圖個清靜。

返回房內,見煌教頭和著一身黑坐在桌邊,原本覆蓋在臉上的白色面具已消失,細長墨髮鬆散編垂在肩上,原被掩蓋的俊逸的容貌此時完整呈現在煌尹恩面前,眉頭挑起,露出一抹古怪地神色看著自己。

知曉這是師父有話要說的意思,煌尹恩安靜地走到桌旁,替煌教頭與自己各倒了杯水才坐下。

「那紫鳶跟部分孩子有古怪。」

「呃?」劈頭就這一句?

伸手握住茶杯,煌教頭沉默半晌。

「弘苑國內,所有與醫相關的人或職業皆著青色的褂衫,此傳統綿延了數百年未曾改變,你覺得,什麼樣的人不知道?」

煌教頭一語道破,震撼了煌尹恩,竟然連這麼根本的瑕疵都沒看出。

並非僅軍中如此,偏偏自己一直待在與軍隊相關的環境下,當初的駐府醫者也是軍醫退役,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軍隊的常規,實際上卻是整個弘苑國醫界的傳統;不知道固定傳統的,除了趨近養在深院中的大戶子女,便只剩不調查、不與他國流通的人。

此事同時顯示出自己對民間瞭解壓倒性不足。

煌尹恩覺得四肢冰冷。

外頭天色漸暗,室內也隨著逐漸被黑暗籠罩,他哆嗦著起身,執火石欲點燃燭台,卻怎麼都無法將火星準確打上燭芯。

「好徒兒,這不是在責怪你,只是很多事你得獨自在軍旅生活中學習,包含我先前說的馭下能力。」煌教頭的眼眸在昏暗的房中閃動些許藍色的光芒,像隻潛伏在暗處、等待機會撲殺獵物的猛獸。

幽暗中,煌教頭如是說:「我與永昌將軍談好,滯留北碓兼任少年軍教頭教導你一年,而後便離開北碓,你......可得認真。」

說罷,煌教頭站起身欲離去。

「師傅!」煌尹恩繞過方桌,張手攔住煌教頭。

「那蕭楚盼被安置在宿營,也是您的指示嗎?」

煌教頭望進煌尹恩湛藍眼眸,那急切又慌張的目光令他一陣頭痛。

半晌,他無力地開口:「這蕭楚盼可能是許氏將軍府那蕭府醫的弟弟,放在這的原因......讓我保護唄。」

煌尹恩一愣,隨即露出尷尬之色,吶吶開口:「......師父,永昌將軍對您怕是有...誤解......」

是對你這面相白淨的小少爺有誤解才對!煌教頭無奈扯扯嘴角,沒接話。

感情永昌將軍誤以為煌尹恩就是個白瓷花瓶、實力不濟嬌柔易碎,所以自己才會來到北碓,便藉著讓他擔任指導少年兵教頭的時候『順便』保護皮囊不錯的蕭楚盼。

這算盤打得有些滿,就不知是誰策謀的。

煌教頭心底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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