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之二:地穴蜘蛛】
午後的山間小道,悶熱暑氣在林間蔓延開來,枝頭乘涼的山雀們歪著腦袋,盯著在大太陽底下行走的三人。
自稱迪蘭的茲察,表示自己知道山賊集團的根據地,兩人半信半疑,卻仍同意將報酬三分之一作為嚮導費用。
事實上這個山賊團,前陣子在暗地募集團員,當時茲察毛遂自薦,卻因為年紀被一夥人小瞧趕走,他離開的時候記下了攤在桌上的地圖,上面標記了幾個藏身的地點。
茲察拿著手抄的地圖引路,同時在心裡盤算,讓這兩人負責與山賊纏鬥,自己則趁隙偷走藏匿處的贓物。
因為他需要一筆錢,作為前往羅伊姆時所需的費用。
戒備森嚴的海島城鎮羅伊姆,行竊被發現的話可沒那麼好脫身,保險起見在成功加入血爪以前,還是安份點來得好。
「喂、你真的知道那群山賊的根據地嗎?」
眼看太陽爬置頭頂,貝昂不耐煩地出聲催促,自薩里亞城出發已經過了兩個時辰,這段期間只是一直在山頭亂繞。
走在前面的茲察,帶著平易近人的笑容回頭解釋:
「放心放心,這一帶我很熟,前面都撲空的話,就只剩翻過這座山丘的一個廢村而已。」
體力消耗殆盡的貝昂,終於垮下肩膀停住腳步。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再支撐一下啦,前面剛好有條小溪。」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
聽到提雅這麼說,兩眼一亮的貝昂立刻打起精神,小跑步超前兩人。
注意到前方道路異狀的提雅,立刻出聲制止:
「等一下、貝昂!前面有──」
但是為時已晚,貝昂一腳踩進了偽裝的鬆弛路面。
「哇啊!」
摔進洞內的貝昂,落在某種彈性極佳的網子上頭。
「糟了!是地穴蜘蛛!?」
從滲進淺洞的陽光中探出頭的,是蜘蛛的兩根大尖牙。
地穴蜘蛛顧名思義,是一種生存在地面下的魔物,體型終其一生都在長大,會襲擊路過頭頂的動物,平時以野狗、野鹿等動物為食,偶爾也會捕到幼熊,由於懼怕陽光的習性,通常只在夜間活動,但也不會放過自投羅網的倒楣鬼。
因此感受到網子的震動,從睡眠中醒來的地穴蜘蛛立刻朝貝昂襲去。
「退開、退開!」
貝昂用僅存的右腳狂踹猛踹,暫時遏止了地穴蜘蛛的攻勢。
他的雙手雖然還可以活動,但是劍鞘被網子牢牢黏住,以他躺臥的姿勢不可能將背上的劍拔出來。
「竟然有地穴蜘蛛,看來這條小道人跡罕至呢。」
「這麼大的地穴蜘蛛,我還是頭一遭見到。」
「你們兩個在佩服個什麼勁!?快點來救我!」
眼看毒牙已經咬上了貝昂的鞋子,提雅伸出手掌對準地穴,低聲呢喃:
「燃燒吧,火之精靈。」
與其說提雅施展了火焰魔法,不如說她隔空點燃了蜘蛛絲。
火勢在蜘蛛網上迅速蔓延,幾乎要燒到貝昂的頭髮了,懼火的地穴蜘蛛慌張地往出口處逃竄,貝昂則趁機抓住牠的兩隻腿,跟著一起被拖了出來。
來到地面的地穴蜘蛛,敏捷地揮舞前足,對提雅等人進行威嚇。
當牠注意到腳邊的貝昂,準備側身轉向他時,身軀就被一劍刺穿。
一陣短暫的抽蓄後,蜘蛛的八隻腳就停止了動作。
被飛濺的青綠色體液灑得滿臉,貝昂連吐了好幾口口水,氣喘吁吁的說:
「我最近的運氣也未免太背了……」
蹲在蜘蛛旁的茲察,一臉惋惜的用樹枝戳弄屍體。
「啊啊,大叔你把毒囊刺破了,那可以換錢的說,又這麼大一隻。」
「誰管的了那麼多啊!」
「好了貝昂,小溪就在前面,你快點去洗把臉。」
「等一下,你們兩個幫我找點樹枝來。」
「大叔,你要做什麼?」
「做記號,提示這裡有個洞。」
貝昂走到洞旁,一邊用劍鞘跟腳在地面敲踏,一邊解釋道:
「無論其他的蜘蛛是否會佔據這個洞,光是有個洞在這就足夠危險了,要是有人掉下去該怎麼辦?」
「蛤?何必在意其他人?」
「好,我去找樹枝來。」
由於兩票對一票,茲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動手幫忙。
畫完標記的貝昂一抵達溪邊,立刻把頭埋進清涼的溪水裡。
提雅則取出皮袋,在上游的地方裝水。
「迪蘭,年紀輕輕的看不出你這麼耐走。」
被稱讚的茲察,一臉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杓。
「畢竟從小在山裡長大,對腳程很有信心。」
「我也住在山上啊,沒道理體力差這麼多……」
洗完臉的貝昂,身上仍沾有體液跟蜘蛛網。
「大叔,你應該跟妖精大姐多看齊才對。」
「你知道我是妖精?」
提雅態度略帶警戒,目前為止她還沒有被人識破偽裝,單憑剛才的施法應該也無法判斷。」
茲察稍微慌了手腳,但還是靈活的對答:
「不、不是感官靈敏的妖精,怎麼會曉得前面有條小溪?」
「那也有可能是獸人。」
「哈哈哈,哪個獸人會在大熱天包得密不透風?」
「……那倒是真的。」
提雅想起兒時常撞見的不雅畫面,每到夏季就在城堡打赤膊的狼人。
由於貝昂還在休息,裝完水的提雅到附近散步,回來時看見茲察用小刀在雕刻人偶。
「迪蘭你手也很巧呢,跟父親學的?」
「我是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
「……因為戰爭?」
提雅知道萊基戰爭奪走了許多人命,任何一個在路上遇到的人,都可能是戰爭的受害者。
「嗯,一把火燒了村子,什麼都沒了,之後就四處打臨工討生活。」
彷彿說到痛處,他一時用力過度,將木雕的頭給刻斷了。
「明明是大人的問題,卻牽連到孩子身上。總有一天我要爬到頂端,消滅所有骯髒的大人,改變這個世界。」
眼前的少年與剛才判若兩人,憎惡的情感滿溢而出。
提雅沒有回應,更沒有被情緒影響,只是靜靜觀察他的反應。
她在旅途中見過許多人,口出狂言想證明自己的很多,但還是第一次聽到以整個世界作為目標,讓提雅有些意外。
因為對方是妖精,不小心流露真心話的茲察,藉著上廁所的名義逃開。
結束休息之際,提雅湊近貝昂身旁,小聲咬耳:
「貝昂,這孩子有點古怪,謹慎起見最好提防他。」
「古怪?」
貝昂正打算詢問理由,就注意到前方出現了一綹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