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亡行步
鑰匙插入鐵門鎖孔門扉應聲開啟，室內一片漆黑，進入者下意識手伸向電燈開關，然而按下開關沒有反應，一時才想起此處早因房租久未繳納而被斷水斷電。
婦人環顧四周，驗證如剛才自己不斷敲門、呼喊租客姓名，以及打了對方手機卻許久未接起，到現在進入室內，空氣中還飄散一股死老鼠般惡臭，桌面佈有一層灰塵，環境明顯已一段時間無人活動的結果，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得不接受房客仍然未在家的事實，隨即轉身走回門口準備離開。
突然，一陣物體摩擦過腳後跟的觸感襲來，令她全身瞬間僵直，緊接而至是身後傳來有人光著腳，以小跑步踩踏地面的聲響。
婦人當下自然是嚇到不敢動彈，不過沒多久她便舉頭仰望天花板稍微冷靜下來，內心很快的湧現憤怒。因為比起懷疑自己遇上不可解釋的現象，她更相信是剛才故意躲在室內某處的房客刻意做出的惡作劇，這也讓她帶著勇氣將視線轉回身後幽暗空間。
接著她利用手機代替照明，開始走入每個房間，但浴室、餐廳、陽台，全都找過一遍後，結果還是令她大失所望。
不過對於這種結果，她仍以一定是剛才走入某房間時，那名房客從某處跑出這裡，所以才會令她撲空。人對於無法解釋的現象，以想像力自我安慰的舉動，意外特別出色。
最後她決定再打給那個前不久肯定還與自己共處一室最後逃脫，房租未繳搞失蹤的房客。
很快的，話筒傳來撥出成功的機械聲，但是，她卻也在此時注意到室內傳來的異樣氛圍，接著她環視周圍的視線被一道一秒前根本就不存在的光源吸引，整個人因受驚嚇腿軟差點跌倒。然而，她還是用著勉強能支撐身體的力氣，搖搖晃晃攙扶餐桌，來到透出光源，不知何時被無聲開啟的冰箱上層冷凍室。
然後她目擊裡頭的景象後，在發出慘叫之餘，丟失了三魂七魄。
沒錯，張警官很確定辦公室此刻，除了他跟許敏翰外，完全沒有人在，但是剛才他確實感覺到有人用力推了自己肩膀。
莫名的寒顫令他嚥下口水，趕緊回應身旁一頭霧水的後輩叫喚，接著便抓起對方手臂，趕緊走出該處。
因為他知道，剛才確實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但他並不確定轉過頭瞬間眼角看了什麼，而那個人身影就僅出現於視線往後轉移霎那，接著就消失了，令他不禁懷疑是自己神經過敏。
只是，那名出現在視角邊緣，低著頭、全身上下佈滿血跡跟污漬的女性，會是自己神經過敏衍生的產物嗎？或許這樣想，才能讓自己好過點吧？
沒多久，兩人到達網路恐怖文章創作者，在地區分局發狂後被送入的醫院。但是，在他們進入病房時，卻只看到各個一臉茫然的護士與醫生。
「不見了？你們說，是在三十分鐘前突然消失的吧？不是陳予仁自己跑出醫院的嗎？你也沒看見？」
張警官心情甚差。基本上，他不是經常發脾氣的人，然而，現在不只調查「折骨案」的同仁失蹤，宛如一連串詛咒般，市內不斷上演有人莫名失蹤或被分屍、殘殺的恐怖命案，加上不久前自己看到的「幻象」，直到現在連可能是解開一連串謎團的關鍵人物，竟然也突然從病房內人間蒸發。焦慮與困惑環繞在腦海，不禁使他煩躁了起來。
由於陳予仁被送入院後，分局長有交付一名員警暫時留守病房外觀察情況，所以眼看在場所有醫生跟護士保持沉默，所以張警官立刻質問也一同在旁的該名員警。
「沒……沒有，房門完全沒有打開，這點我非常確定！從陳予仁入院到今天早上前，這間病房完全沒有打開過！」年輕員警看來認為這個責任會是自己背下，語氣顫抖著回答。
「在這之前，你們也不知道陳予仁是什麼時候從這間三樓病房，用什麼方式消失的對吧？直到我們在來的路上打給醫院做確認，才發現陳予仁不在房內了？」
「是的。警官，我們可以很確定陳先生沒有走出病房，也沒有從窗戶離開，就像……是完全消失一樣。」
聽聞一旁的醫師附和，張警官更加不悅了，這時候隨行的許警官趕緊插話。
「也就是說，你們確定過監視器畫面了，在我們來之前？」
「對，沒錯。我們趕緊確認。但是，陳先生就真的……」
從畫面中，突然不見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這一連串的事件，到底還會有多荒謬的演出？」
張警官用手抹過臉部，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額頭早佈滿汗水。最後他仍決定親眼觀看監視器影像，想釐清醫生口中的不可思議畫面究竟為何。
然而，他與許敏翰在看完監視器影像後，雙雙杵立於監控室中，因過於震驚，只能睜大雙眼，久久無法言語。
因為病房畫面中的陳予仁，就如醫生所言，原本一直處於睡眠狀態中的陳予仁，突然在凌晨三點半左右，整個人從床上坐起，在兩眼發直呆立床上約莫一分鐘後，隨監視器無間斷的秒數跳動，一名成人就這樣於畫面中消失。就如同有人用橡皮擦，直接將這個人擦掉一樣，只是是發生在現實世界。
「敏翰，陳予仁寫的文章果然是預言！虛構故事中，夾雜著真實的預言！這一幕你有印象吧？就像他最後隨錄影影像發佈的那篇文章內容一樣。」
「你不會報警叫警察嗎？就算編個理由謊報也好！」
「不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至少我很確定，這個空間我找不到父母或是其他人，就好像只有我被關在這裡一樣。」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此時電話這頭的我也跟著開始著急了。
「等等！」
即使非在對方所在的現場，我仍可以感受到空氣凝結的窒息感，因為此時我突然聽到手機彼端，傳來像是骨頭正被凹折的可怕聲響，頓時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啊啊啊啊啊啊──祂來了！」
最後，通話在偉辰的慘叫聲中被掛斷，徒留一臉茫然望著漆黑房間的自己。
然後，我聽到衣物摩擦床鋪的聲音，但我很確定那不是自己製造出來的聲響。
「的確……學長，或許也能知道，陳予仁是在那天被驚醒後被殘殺的，屍體還被硬塞入冰箱冷凍室中。據剛才鑑識科打來的電話所言，陳予仁是昨晚被房東發現的。」
那是在張警官兩人來到醫院前，許敏翰於警署辦公室內接到的電話內容。
該電話是由鑑識科所打來，是法醫針對「陳予仁」屍體的驗屍初步報告。然而，徐敏翰在聽到「陳予仁屍體」這幾個關鍵字後，耳邊就立刻傳來吵雜的嗡鳴與心臟跳動的巨大迴響，整個人因驚嚇幾乎陷入失魂狀態。
畢竟，陳予仁前一天下午，才跟他與張警官談過話，最後就是對方突然的過度驚嚇，才被送往這間醫院。莫非，包括他們在內，警局同仁、醫生、護士所有人都產生集體幻覺了嗎？
「死亡時間是在……前天凌晨。然後，屍體是在昨天晚上被房東發現的。」
聽到敏翰六神無主般的自言自語內容，張警官立刻全身又寒毛直豎。因為他們在見到陳予仁的時間點是昨天傍晚，如果對方前天凌晨就已遇害，那麼他們看到的又是誰？
莫非陳予仁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所以直到進入醫院後，才重新在監視器鏡頭下演出臨死前的動作，最後更活生生的於畫面中消失？
又或者是出現時空穿越此類更荒謬的現象？
「敏翰，你說鑑識科以為我們早就知道陳予仁死亡的事，所以才直接向我們會報驗屍結果嗎？」
張警官走出醫院監控室，疲憊的坐在走廊坐椅上，腦袋正高速思考著。
「沒錯，對方是這麼說。」
「你想這有可能嗎？」
張晨高此時眼神銳利的轉向一旁年輕刑警，但語氣中透露難以掩蓋的恐懼。
「鑑識科有可能完全沒跟偵辦刑案的警察打過照面，就執行驗屍動作嗎？」
聽聞前輩這番話，許敏翰不禁倒吸一口氣。
「不妙……十分不妙。我有預感，事情正往最壞的方向發展，而且是我們根本沒辦法阻止的，至少我認為是凡人無法阻止的。不得不承認，這一連串事件，早已涉入另一個世界的範疇，而被挑選中的人只能坐以待斃。」
「就像高學長他們失蹤一樣嗎？他們也是被帶走的對吧？」
接著，張晨高突然整個人像觸電般坐直身子，然後抓住一旁學弟肩膀。
「對了！我記得還有之前『一家三口滅門案』的關係人在對吧？就是那三名身為死者同學的發現者，還有其他人吧？」
「沒錯，學長，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張晨高語畢立即站起身來，一旁的年輕刑警一時不知所措。
「如果這些人也會被殺害的話──」
「但是學長，他們並沒有在文章中啊！」許敏翰此時靈光一閃開口。「到目前為止，江偉辰、陳予仁，他們都是曾出現在網路文章中的人物，陳予仁更是文章的作者，如果真的有『人』在依照內容作案，那麼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吧？至少可以確定，殺害江偉辰一家跟陳予仁的兇手，跟『折骨案』、『百貨公司分屍案』都沒有關連，現在看來，無論是模倣犯或真兇，就只是按照文章內容下手。
所以我明白現在學長在擔心什麼，但是那些人都沒出現在文章中不是嗎？」
「不，只是我們還沒發現這些事件的關聯性罷了。何況，涉案的真正『兇手』也沒說要停止吧？我假設他們全部有關聯好了，那麼我們這次就得保護那些關係者。至少，跟這些事件有關的人，最後都會遭遇不測，你看看江偉辰的家人就知道了。這個兇手，是不折不扣的『厲鬼』。」
張晨高語句最後吐出的名詞，令周遭空氣瞬間凍結。這是這名做事一板一眼，工作態度認真的警官，首次認定這一連串事件是由某種「力量」所引發，第一次正視其存在。但若不是自己眼角餘光看到了某位「女性」，想必還會自欺欺人一陣子吧？
然而，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採取行動，即使一切可能徒勞無功，他至少得查清楚真相為何。如果自己也會落得如那些消失同仁的下場，那在此之前，也要讓自己沒有遺憾。
就在這個時候，張警官腦中閃過一個人物，接著沉下臉來。
「學長，你想到什麼了嗎？」
「是啊……我確實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曾是小高調查目標中的人物，我們之後必須跟對方見上一面。走吧！學弟。」
創作內容
長篇恐怖－《窺》4.死亡行步
《後烏托邦的魔法師》(1)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