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之一:叛逆期的女兒】
影歷二零九年,奧汀格爾大陸南方,亞里亞海東邊的農業大國基諾,與西邊的商業大國萊沙,因邊境糾紛爆發了戰爭。
兩國互有勝負,一打就是三年之久,耗盡國力的雙方終於簽訂和平條約,此後既往不咎,積極建立合作關係,僅僅數年便恢復國力,更在其後共同晉升為南大陸強國。
(影歷二二零年,草原之國基諾境內西北方,迦爾山上的一處牧場。)
羊群們慢條斯理的咀嚼著青草。
如此理所當然────卻又無聊至極的畫面。
在這遼闊的大草原,一名紅髮少女坐在斜坡上,興致索然把玩剛折下來的花朵。
心煩氣躁的她,一片又一片的摘下花瓣,喃喃自語道:
「走、不走、走、不走…………」
少女盯著最後一片花瓣苦惱了許久,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將花拋至腦後。
「不行,要是我走了貝昂怎麼辦,留他一個人怪可憐的。」
她雙手抱膝,把頭埋進腿中苦惱,直到夕陽西下才喚回牧羊犬。
「托魯,回家囉。」
聽聞呼喚的中型狼犬豎耳起身,結束舒適的日光浴跑回少女身邊。
「真是的,太陽都快下山了,又要被貝昂罵了。」
微風徐徐吹拂過草原,少女兩側馬尾在夕陽餘暉下隨風搖曳,她壓住紊亂的瀏海,看上去就像在眺望遙遠的西方。
一人一犬領著羊群回到牧場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只見一名佩著短劍的褐髮男子,手握尚未點燃的火炬奪門而出,正好與少女迎面撞上。
「哇啊啊!」
嚇一大跳的少女被撞倒在地,男子神色緊張的問道:
「悠娜!妳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悠娜紅著臉壓住險些走光的裙襬,怒聲喝斥:
「不過就是晚點回來,貝昂你太誇張了。」
「說什麼蠢話,晚上獨自在外面徘徊很危險的,要是被人口販子抓去賣該怎麼辦!?」
悠娜兩手插著腰,一臉正色的反問:
「這裡多久沒有人經過了,我看連人口販子都不知道這裡有住人。」
無話可說的貝昂,咳了兩聲害臊地回答:
「總之下次早點回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晚餐都冷了。」
名為貝昂的男子,與女兒悠娜兩人住在半山腰的小牧場,過著不問世事的清閒生活,每個月僅會下山一趟到鎮上採買。
晚餐時,悠娜才吃沒幾口,就欲言又止的說道:
「那個……」
「怎麼,包心菜調味太重了嗎?」
「不是啦,所以說──」
「是想吃肉沒錯吧,其實每天吃這些我也有點膩了。知道啦,明天我去獵一隻兔子回來。」
「我想搬到城裡去!」
悠娜前傾身子,道出心中的訴求。
「……又提這件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城裡的生活比較方便,我也想到外面去看看。」
「城裡討生活是很困難的,我又沒有一技之長。」
貝昂插住包心菜的叉子,在盤內的醬汁裡打滾。
「再說當初頂讓這牧場妳不也同意嗎?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沒必要再回到過去那種奔波勞碌的日子。」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啊~那時候的悠娜真可愛,說著最喜歡羊羊──痛痛痛!」
腳被狠狠踐踏的貝昂,一改開玩笑的態度,語氣認真的說道:
「況且城裡有許多危險,不諳世事的少女沒辦法適應的。」
「明明自己也才幾歲,說話老氣橫秋的。」
「老氣橫秋的真是對不起喔,至少我沒有稚氣到會把胡蘿蔔挑出來。」
「嗚……」
被戳中痛處的悠娜,賭氣捏著鼻子把胡蘿蔔給吞下肚。
「吃完把盤子收拾一下,我先去燒洗澡水。」
「是是是。」
悠娜失落地垂下肩膀,盯著盤子裡的胡蘿蔔發呆許久,最後塞到托魯嘴裡。
她將碗盤餐具置於木桶內,托魯也叼著自己的小木碗放了進去。
接著悠娜走進浴室,一面思考如何才能說服貝昂,一面脫下微緊的連身裙。
「……最近好像有變大一點,發育期還沒結束嗎?」
悠娜按壓自己的胸部,實際感受身體的成長。
「哼哼哼~洗澡、洗澡。」
袒胸露背的貝昂正巧哼歌走了進來,兩人的視線彼此交會。
漲紅臉的悠娜雙手抱胸,抬腿一腳將貝昂給踹飛。
「給我滾出去!」
遭踢飛撞倒椅子的貝昂,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狀況。
「欸、悠娜妳不是還沒吃完!?」
「既然你都燒水了當然是洗澡啊!我們前天不是才約定過,以後都要讓我先洗的嗎!?」
「啊。」
「沒記性、白痴!」
悠娜氣沖沖地甩上門,留下不知所措的貝昂。
為避免著涼,我穿回上衣,來到外頭替悠娜燒水。
被扔進火堆裡的木柴,很快就劈哩啪啦的燒裂開來。
想到剛才的事,腸胃就同時傳來精神與物理的痛楚。
這傢伙最近越來越難伺候了,連我泡過的洗澡水都不肯洗。
該不會這就是所謂的叛逆期?下次到鎮上再打聽看看該怎麼辦好了。
順便讓那茲叔講點恐怖故事嚇嚇她,最好是徹底打消搬到城市的念頭。
托魯從微開的門縫鑽了出來,來到我身旁趴下。
「好乖、好乖。」
我撫摸托魯的後背,牠舒服地緩緩搖尾,陪我在屋外燒水。
來到這邊也已經五年啦,真是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
回憶最初艱辛的苦日子,這種安穩的幸福簡直是無價的寶物。
為什麼悠娜就不能理解呢?明明是一起苦過來的。
說起來她是要洗到什麼時候,就算是女孩子也洗太久了。
「悠娜,妳洗好了沒?」
沒有回應。
「喂、悠娜,聽到沒有。」
還是沒有回應,該不會是泡昏頭了?
我進屋來到浴室門口,為避免再發生尷尬的狀況,這次先敲了兩下門。
完全沒有回應──
怎麼辦!?要不要闖進去!?
要是我又犯錯,悠娜對我的信任會一落千丈的。
在木桶裡溺水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出了什麼事的話……
總之開個縫吧,確認她有沒有清醒就好。
我將臉貼在門緣,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一道縫隙。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充滿厭惡的話語。
「……你在做什麼?」
我回過頭,剛換好睡衣的悠娜,正用鄙夷的表情盯著我看。
「妳誤會──」
還來不及解釋,脛骨就挨了一踢。
嗤之以鼻的悠娜,一臉不悅地走上樓,再次留下不知所措的我。
叛逆期什麼的,未免也太難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