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7年9月8日,下午四點,商業中心B區,地鐵
「……!?」
尼可拉斯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後退,差點撞上旁邊的女乘客,幸好紅鶴即時抓住他的肩,把尼可拉斯拉向自己。
「小心喔。」紅鶴瞇起眼睛,「不要在電車上亂碰女人,小心她們反咬你。」
「紅鶴……!」
想到眼前的人殺了雪檸,一股火在尼可拉斯胸中竄起,但紅鶴是能單手揮武士刀的人、力氣很大,尼可拉斯的肩膀快被捏碎,不敢輕舉妄動。
「別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我今天休假,不想殺人。」
確實,今天的紅鶴不太一樣,他平常從外套到褲子都是粉紅色,今天改穿黑色的運動外套和牛仔破褲,頭髮也紮了起來、戴著迷彩色的鴨舌帽,看起來確實在「休假」。
「我以為有了李博洋,你們就不需要交通工具。」紅鶴故意說:「他的白色空間,又用不出來了嗎?」
尼可拉斯懶得廢話,「你跟蹤我幹什麼?」
紅鶴也很誠實,「跟你聊聊天。」
「聊個屁。」尼可拉斯反抓住紅鶴的手臂,強行把他從肩上甩開,「信不信我斷你的蜘蛛腳?」
「呵呵。」
紅鶴發出鈴鐺般的笑聲,尼可拉斯的威脅對他無效。
「別這樣,真的只是聊天,畢竟有些話不能跟里奧他們說──你懂的。」
紅鶴這話說中尼可拉斯的心聲。不等尼可拉斯開口,紅鶴就說:「里奧的女兒開始做夢了,是嗎?」
「開始」這個詞讓尼可拉斯皺眉,彷彿那本來就存在於檸檬的時間軸,只是早晚的問題。
「我猜她夢到了阿道夫。」紅鶴的身子隨電車的加減速晃動,「阿道夫.懷特(Adolph White)──里奧和葛蕾絲的父親、第一代水果塔『白兔』,有一張能嚇哭小孩的臉。每天晚上都夢到他,你妹妹真可憐。」
尼可拉斯什麼也沒說,他拒絕透漏檸檬的消息,只是默默聽著。
「『相似的心能互相共鳴』──這是水果塔的特性。對象可能是他人,也可能是自己的親人,你妹妹的情況是後者。」紅鶴說:「強化水果塔的方式很多,共鳴是最有效的方法。艾莉絲能領導眾人的其中一個原因,在於她能與每個水果塔共鳴。」
看來用不著去圖書館,尼可拉斯已經得到了解答──因為和白兔共鳴,檸檬才會每晚做惡夢;照這個邏輯往前推,就能得到「檸檬也是天賦擁有者」的結論。尼可拉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但里奧一定很高興。
……里奧和葛蕾絲為什麼不告訴他?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共鳴的事。
「我一直有個疑問,」
電車駛進隧道,周遭暗下來的瞬間,尼可拉斯開口:「你為什麼會離開神與畜?」
從上個話題接到這個話題,尼可拉斯知道很突兀,但他覺得這位前Knight隊長的離開,與高宇維在隱瞞的事情有關。
「……。」
紅鶴竟然沉默了。他紫色的眼珠瞟向窗外,逃避問題地說:「因為我姊姊離開了。」
「你姊姊一百年前就離開艾莉絲體系,但你是兩年前,這無法解釋中間九十幾年的光陰。」尼可拉斯再說:「就李博洋、MIO、里奧大哥,甚至大嫂的說法,你以前和他們關係並不差。是什麼原因讓你反目成仇,不惜一切也要殺光我們?」
有那麼一瞬間,尼可拉斯看見一道黯淡的光從紅鶴眼裡閃過。那道光不是被稱為「蜘蛛」的紅鶴,而是一直在追隨姊姊腳步、希望姊姊能回頭看自己的羅笙。
外人無法想像姊姊在紅鶴心中的地位,他作為人的意志都建構在白絃身上。怪不得高宇維會同意李晴煬「拉攏獅鷲」,除了那個女人,沒有人能給紅鶴致命一擊。
「……她背負太多、太多東西了。」
紅鶴喃喃自語,尼可拉斯沒有聽清楚,「什麼?」
「去找派翠克.雷蒙(Patrick Raymon)吧!」
非常突然,紅鶴瞬間變回瘋癲的模樣,朝尼可拉斯咧嘴一笑。
「這位雷蒙少爺,人住在咆哮飯店的805號房,他能解答你所有疑問,可是──」
紅鶴話說到一半,地鐵駛出隧道、剛好靠站,站名就是咆哮飯店。
「你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
「一個禮拜後,我就要去殺他了。」
「……!」
整個車廂的氛圍剎那改變,尼可拉斯還沒反應,剛剛差點被他撞上的女乘客突然抓住他的手,然後是旁邊的上班族、提著書包的高中生、帶孫子出門的老爺爺……大家眼神空洞,卻一致伸出手、一個接一個,把尼可拉斯拉離紅鶴,推出車廂,硬把他拖下車子。
「什……!?」
尼可拉斯大驚。高宇維說紅鶴只會不斷變強,明明只過幾個月,這傢伙現在可以操控人!?
「別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喲,尼可拉斯。」
貼在車窗前,紅鶴詭譎一笑,用唇語告訴尼可拉斯:
「別被你親愛的媽媽和舅舅發現。」
「否則,殺死派翠克.雷蒙的,就不是我了。」
車門關閉,電車發動。錯愕的尼可拉斯來不及問,眼睜睜看電車駛離月台,粉紅色從他的視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