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的祭典是一年一次,協會正是因此推薦觀光客們來體驗這個行程。對倭的民族來說,這個自古流傳的祭典有極大的信仰意義。
藉此與神同樂,並在這之後歡送神明回到至高天。
祭典主要是在連著海峽兩端的「谷之橋」舉辦的,祭典的主體區域如果不親自體驗一番那也實在說不過去,那是在前往環之原後又過了四天的事情了。
椿逆瞳原本並不是很喜歡前往人多的地方,但是在她們於山之峽的旅店附近歇息時,就聽說了倭的住民也透過協會,對阿斯嘉特發出了邀請函,期待冒險者們也能來參加祭典。
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洛瑿璟的同類了。
已經約莫將近一年沒有回到阿斯嘉特,她反而更不想在異地遇到認識的人。陌生的冒險者她無所謂,但見到太過於殷勤的就是會尷尬,一想到自己會被問「最近過得怎麼樣」、「為什麼沒在城裡」,她就覺得渾身一陣寒。她不只不想回答,更是畏懼聽見。
所以這就是她為什麼不想跟人有深入交流了,根本是給自己找麻煩。
不過,看起來身旁的瑿璟比她更不在意這個問題,手上拎了兩袋烤串,還正舔蘋果糖舔得很開心呢。
看著瑿璟吃東西的同時也期望著不會被任何人指認的逆瞳,完全不知道這給自己立了多大的死旗。
「逆瞳你不吃嗎?涼掉就不好吃了喔?」
瑿璟那邊的兩袋其實並不是她一個人點的,而是兩人份。見對方完全沒有要伸手來拿的意思,她疑惑地偏頭看向對方。
「我在想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碰到的事情。」
「嗯?這種時候還有什麼事需要煩惱?」
這只不過是逆瞳掩蓋自己胡思亂想杞人憂天的藉口而已,不過既然瑿璟都問了,不如就說吧。
「半路遇到的奇怪委託人提出的要求。」
我的老天爺啊......還真來了。
裝傻是洛瑿璟最擅長的技能,其實逆瞳提到的那個時間點,她們正好在座位區緩緩腳步。逆瞳說要去廁所的時候,雖然瑿璟是留在原地等對方回來,但她的目光稍微留意了一下逆瞳的去向,便看見對方正在和一個從未謀面的女性交談。
她知道逆瞳根本沒有去廁所就回來了,還以為不過是被路人問個事情,想說沒什麼大不了的,結果這下可好,對方自己講了,果然有事。
一陣OS過去後,她才一臉不解的詢問逆瞳:
「是什麼樣的委託啊?」
畢竟自己會提起,本來就是希望聽聽身邊人的意見和想法,因此逆瞳直接轉述了當下的情況──
一名自稱小玉的巫女,找了包含逆瞳在內的幾個非本地的冒險者,委託他們在祭典結束前找到一個叫「四醬」的女生傳口信,說是以前曾經照顧過的孩子。但是這委託人所述說的對象特徵也很模糊,只知道是「二十幾歲、雙馬尾、會出現在環之原的市集」這些條件而已。
真是什麼鬼……瑿璟聽完委託內容後吞下了這句吐槽,續問:「那……妳打算怎麼解決?不會邊走跟找小孩一樣喊名字尋人吧?」
「不可能。」逆瞳也不認為自己做得到這麼恥的事。「委託人沒有提到報酬的事情,接的人也不只我,說不定會有其他人先找到吧?隨緣便是。我只是疑惑對方給的條件這麼曖昧,是真的有心想要找嗎……」
雖然她很想相信小玉看起來不像是無憑無據亂說的,但是每當回想對方懶散隨便的態度和黃湯不斷下肚的樣子,難免有點擔憂對方會不會酒醒了就當沒說過。
「那就隨便吧,有找到就當幫忙,沒有就當沒這回事。」瑿璟看起來也沒有很在意這委託的樣子,反正不是她挖的坑。「別想了,先吃點,不然真的冷了。」
話音剛落,她就拿起一串黃金魚蛋往逆瞳的嘴探過去。
「我、我自己可以拿的。」
雖然說情侶之間互相餵食的戲碼可能是家常便飯,但是在人多的場合,逆瞳的臉皮果然還是厚不起來,伸出手將魚蛋串抽起。
「這樣才對嘛,有好好吃東西……哇,那邊的章魚燒看起來也很好吃!」
看著瑿璟這邊買買、那邊買買的活潑模樣,逆瞳總是會擔心自己是不是會壞了對方約會的興致,因此也決定不在委託的事情上打轉了。
※
谷之橋所連接的兩端,在常人的視野中是天與地,分別為迎神側和送神側。
送神側是神人盡歡、有各種表演技藝的慶典廟會,也是兩人一開始主要閒逛的地方。迎神側則是神職人員等待著神明抵達的莊嚴場域。
為了觀摩倭神職的儀式,逆瞳自然也帶著瑿璟走上了那座橋,體驗到上橋之後兩端即從垂直轉為平行的視野。同時也發現迎神側是離世的倭人亡者聚集的地點。
倭民間的不成文規定,當地的一般民眾是被禁止前往亡者區的,而不受限制的外地人,都會在祭典成為聯繫在世者與往生者的橋樑,協助處理各式各樣的遺願。
對於本來就常與靈界溝通的逆瞳來說,如此情形也格外令她有共鳴。凡是向她求援的亡者,她都會試著去協助,就當是旅遊期間跑點小腿賺個外快,並沒有造成她太大的壓力。
只是她偶爾會疑惑:為什麼當地的巫女全在迎神側,只有小玉還留在送神側喝酒呢?
後來有那麼一天,她見到了那名紮著雙辮、名為橋本卯月的協會隨行人員的父母,意外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先不論後來在環之原被曙葉叫住這件難堪的事,但卯月在聽聞她所轉述的訊息之後,那表情令她難忘。
那一刻,她總算是明白了,青歲所謂的「救贖者」,並不一定是非要幹出什麼大事不可。
無論是她向瑿璟聊過的塔利林村,還是這次的倭區,她都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令為她所助的人們動容。
或許卯月和米凱拉該感謝的不是她,而是讓她們得以相遇的偶然吧。
那個背對冒險者們離去的身影,嘴角勾起沒人見到的淺淺弧度,走向山之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