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我聽從吩咐乖乖上學,卻跟昨天一樣心不在焉。
我心裡想的,自然是玲姐自昨晚開始有何收穫、小林有沒有幫上忙等等。
當然還有關於玲姐的前科。
不,當時沒被抓到如今追朔期又過了,這還能算是前科嗎?
我在這方面的知識不足,不知如何判斷。
無論如何,玲姐確實是曾犯過什麼事情才會在泰國待那麼長的時間,這應該沒錯。
現在那個小輔正在幹的,和她二十幾年前還是男人時做過的事相比性質相近、有過之而不及。
對此她就沒什麼想法嗎?
就這樣當作什麼都沒做過,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我總覺得自己就像是成為新聞上惡劣罪犯的包庇者,成為令這些惡人逍遙自在的幫兇一員,心情越發沉重低落。
雖然和玲姐面對面時,我總會被帶進她的節奏。然而一旦獨自胡思亂想,我不免陷入負面情緒的漩渦。
感覺這跟我對自家父母的態度差不多;分開住時總會想起他們曾經做過的事而心情煩躁甚至憤怒,然而一旦回到老家面對他們又會自動變得溫馴,心情不會浮躁——除非又被惹毛。
我想玲姐不至於會惹惱我,至少在這段共事期間不會出什麼差錯。
雖說是動過變性手術、臉蛋又異常得年輕,但玲姐表現得就像是自然得體的成熟女性一樣,不會讓我不悅。
對了,說到這個,變性手術。
她是真的想當女人,還是跟傳聞一樣只是為了躲過罪責?
從她昨天跟齊叔的談話內容聽來,她似乎有這種想法很久了,但那又是真的嗎?
真是越想謎團越多的人物。
「阿翰,要不要再來健身房玩啊?新這陣子很常來喔。」
下課時間,明仔又邀請我去他們家健身房玩。
令我意外的是,忙著照顧自家老爸的新竟然常去?
「哈哈,總是窩在家裡和那老爸面對面也很悶啊,對我來說放長假反而很痛苦。幸好那個常在我上學時候來我家看幾眼的社工願意幫忙,我才能偶爾跑出來透透氣,要找能活動筋骨的地方當然是健身房最好。」
一直沒叫苦的新忽然說了一大堆,令我莫名沉重,感覺他最近壓力真的很大。
「新能想到來問我可不可以用我家健身房,我真的很高興!我跟老爸說過了,你們兩個只是要用設備的話都能盡量來!我也能親自教你們!」
「好啦好啦,我最近在忙,會抽空去的。」
得到家裡許可的明仔攻勢越發熱烈,我只能拿出老招,總之先答應下來塘塞再說。
「你在忙什麼?」
「噢,那個也去過你們家健身房的那個小林啊,有在幫他遠房親戚做事啦。我偶爾會去他那邊幫忙,還有錢可以拿。」
「什麼!原來你有在打工喔!還以為你靠你叔叔的民宿就過得夠爽了,是有多缺錢啊你?」
「沒啦,認識這麼久就多少幫忙一下啊,工作內容偶爾也挺有趣的。」
「比如說?」
「搬搬東西,幫忙安排婚宴擺桌椅什麼的,不過都是幫他認識的人處理而已。」
「呿,也沒多有趣啊。」
「少囉嗦啦你。」
明仔又跟往常一樣臭嘴,我笑罵著懟回去,其實就是無話可說只好這樣反擊。
畢竟我跟小林做的事情,基本只有那兩件事說得出口。
不然我哪有辦法聊那些我們經手過的案子啊?
*
放學過後,我自動前往小林事務所報到。
就跟聽取小林說明案子內容時一樣,我先回去換過衣服再騎電動摩托車來的。
畢竟我們的目標可是那個「南街」,要去那裡的話可不能穿高中制服,免得惹上新的麻煩。
「目前看來,我們不方便過去南街。」
一到事務所,小林就一臉嚴峻地宣佈這件事。
「為什麼?」
「玲姐光是昨晚去那邊就一直被纏上,還有人跟到她住的旅館附近。而我的白髮太顯眼,中午左右去一趟也被指指點點,已經有人留下印象了。至於阿翰你嘛,外表太老實了,我看馬上就會被找麻煩。」
「我又不怕,沒差吧?」
「就算真要你去也是要讓你去找線索,又不是去鬧事打草驚蛇,派你過去一樣沒用。」
這些話還真傷人,不過倒也是事實。
「阿翰很勇敢嘛,好像真的不怎麼怕?不然我幫你抓個頭髮,再來只要你拿出氣勢來就行了吧?衣服的話小林這邊很多件,我再幫你搭配!」
沒想到玲姐竟然提出要幫我弄造型,真是意外的計策。
可我是穿便服來的啊,難道這套不行嗎?
「阿翰跟我身材差不多……應該可行。好,我去挑幾件衣服來,玲姐就幫阿翰把頭髮弄好。」
「好——交給我!來,這邊坐好!」
「呃,噢。」
迫於這兩人的氣勢,我只能乖乖就範,坐在沙發上任玲姐擺佈。
玲姐拿出髮蠟,抹在手上後熟嫻地幫我頭髮塑型。
「我不會把你頭髮弄得太誇張,不然反而引人注目,只要弄出一點花樣就行。」
那還真是謝了啊。
我以往不怎麼注重髮型,頂多拿梳子稍微弄整齊些而已。要是把頭髮弄得太花俏,我還真會不自在。
「好了!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玲姐花了十幾分鐘把我頭髮抓好後遞給我一只手鏡看,我透過手鏡看到自己的頭髮全都被往前梳,刻意抓成一撮一撮的頭髮形成自然蓬鬆的漸層。
這髮型挺不錯的嘛,要是能把抓頭髮的技巧學起來,跟小欣出去玩的時候或許用得上。
「好啦,這樣尺度應該正好。混在那群年輕人裡不會太突兀,也不會被關注。」
不過在玲姐眼裡,這造型似乎正好踩在及格線上而已。
「噢,還挺有一回事的嘛。阿翰你以後也多抓幾下頭髮啊,不要一直擺爛。」
「少囉嗦啦。」
我反擊半是調侃的小林,這傢伙自己把頭髮弄成一片銀白色的就這麼跩,明明直到高三畢業那時候都還很土。
「好啦事不遲疑!現在還沒入夜,不會有太多人在那邊溜達,阿翰你進去南街後幫我注意這幾個人在不在。中間那個就是小輔,其他人都是他同夥。對了你可別拿這張照片問人,要是打草驚蛇就麻煩了。」
玲姐拿出自己的手機,讓我看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大白天在山上拍照的重機青年,這似乎是車聚留下的照片。中間那個穿黑色皮衣的金髮青年誇張地吐舌對著鏡頭比手勢,這傢伙就是小輔?
「他們是騎重機認識的?」
「不,是小輔買了重機後慫恿其他人一起買的。這次綁架大概也是他提出說要這麼幹,拉這群狐群狗黨入夥。小輔就像是這個團體的中心,他想做什麼都要讓大家跟進。」
「玲姐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查過小輔的臉書跟IG,這些情報都是我從那上面發現分析出來的,這張照片就是來自他的IG帳號。小輔的社交圈離不開這幾人,要想綁架寧寧一定是找這些人幫忙。正好那幾個人的社群網站這幾天都無聲無息,我想八九不離十。」
還真是群有持無恐的綁架集團。
這群人真是破綻百出,被玲姐這麼快鎖定。
但也不能因此小瞧這夥人了。
只要寧寧還在他們手上,我們這邊就不能輕舉妄動。
搞不好這小輔就是看穿這點才這麼囂張,現在還故意不聯絡這邊讓我們心急。
「知道了,那麼我去看看。」
「好,我把這張照片傳給你,把line給我吧。」
「噢。」
想到玲姐以前做過的事,其實我有些不情願,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我收到玲姐傳來的照片,再看幾秒後便收起手機。
「好,那麼我去了。」
「小心點啊,別一邊拿著手機一邊張望別人的臉,搞不好會被懷疑或找碴。」
「知道了,我會把這些人的臉記清楚的。」
其實透過怪物體質的記憶力,我早就把這些人的相貌烙印在腦海裡。
雖說這在查案時很方便,卻著實讓我心情鬱悶。
為什麼我非得把這群人渣的臉記得這麼清楚不可?真希望我這體質有辦法在這件事情了結過後,把關於這些人的記憶抹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