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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一:異子【援助3】

惑言 | 2020-04-09 00:06:31 | 巴幣 4 | 人氣 78


  「你找我有什麼事呢?」我問道。

  「啊,只是想給你看一個有趣的東西,我最近完成的。」海特倫隨口答道。

  海特倫和我坐在滿布點點白雪的硬冷空地上。四周已成了了無生氣的天地,觀察不出除了空地中央的參天大樹與我們之外,還有哪裡顯現生命的跡象。冷風吹著空地,像是冬日的精靈將這裡當成舞台,跳著寂寞的舞,僅餘一根根無葉的死寂灰色樹幹羅列成了觀眾。寒意也加入行列為冷風伴奏,幸好我的衣櫃裡有件黑色大外套,足以抵擋一點寒冷。但眼前的海特倫仍舊穿著看似單薄的灰色袍子,像是冬日的力量不曾侵襲他。

  「荷里呢?他去了哪裡?」我環顧四周,沒有他的身影。

  「去打獵了。」他回答。「不過你真正感興趣的不會是荷里,也好,我就不隱瞞了。」

  他站起身,爬上通往樹屋的繩梯,身手輕盈矯健。我看著他進入樹屋隨後關上門,忍不住要猜想那間神秘屋子其餘的房間到底還放了些什麼,說不定是各種生物的器官被浸泡在某種防止其腐化的藥水之中?我仍在興味盎然猜想的同時,海特倫已經回到地面上。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木杯子,裡面裝著某種冒出白霧的液體。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是熱的,在寒冬中似乎都非常吸引人。

  「這個東西是我一千年的作品,雖說還沒有人喝過它,不過我很有這一方面的直覺。」他呵呵笑著露出一口缺牙,沙啞的聲音沒能減去他的自信,反而更加強了。「別緊張,所謂直覺即是自己知道答案,只是你未曾發覺。我會覺得我成功了就只是這個原因,但可別太懷疑我啊。」

  我點點頭。「那這是──?」

  「茶。」

  「茶?」

  海特倫又笑了。「水是生命泉源、茶是精神的強心劑,而酒……酒是特別一點,你可以說它是需要付出沉重代價的強大力量,喔,這麼形容絕對沒錯。不過我給了你茶而非酒,因為我不想讓你付出沉重代價,而且比起濃烈的酒,力量溫和的茶要來得更適合你。」

  「這股力量會讓我變成什麼?」

  「這個啊,」他搔了搔頭。「什麼也不會。」

  茶的倒影映出我正皺著眉頭。「那你給我茶幹什麼?」

  海特倫的神情神秘難解。「你喝就是了,我保證你會用得到。」

  我望著杯中的茶,它冒出的白霧比剛才要少了些,看起來也不那麼吸引人了。但我還是將杯子湊到嘴邊試喝了一口。原本我以為茶的顏色這麼深,味道因該會很強烈才對,沒想到它沒什麼味道,不過還是很溫暖,喝下去以後讓我覺得很有精神,寒冷也因此消散,宛如春日到來。我一口氣喝掉剩下的茶,感覺精神百倍。

  「海特倫……」我放下木杯子,看著眼前神色自若的老人。「你知道這一切是誰引起的嗎?」

  「簡單的問題。」他望著天空自言自語。「不就是你嗎,顛心人?」

  我有些惱火。「那我就不用問了。」

  他聳了聳肩。

  我恢復平靜。「那麼……」我斟酌一會兒,不知道這能不能成為一個有解答的問題。「你能預言未來嗎?」

  「喔?」他將注意力從天空轉回地面,銳利目光盯著困惑又不自在的我。「有人說過你會提出有趣的問題嗎?」

  「有。」我答道。

  「你想知道自己會怎樣啊。」海特倫站了起來,走到離我十步遠的地方坐下,抓起一塊泥土並揉成一顆小球。「看看這塊泥土,顛心人。」他舉起那塊泥土。「你認為我要是把它拿來丟你身旁的樹,那會如何?」

  「樹會被泥土丟中。」

  「如果這塊泥土比較乾燥呢?」

  「泥土會碎掉。」

  「那樹會留下什麼?」

  「一部分的土。」

  海特倫將那塊泥土往樹上丟去,泥土擊中樹的表面,發出結實的啪一聲,然而泥土本身同時粉碎,爆散出一堆泥土碎屑,落回大地原本的懷抱,只在樹幹上留下一點曾經擊中樹幹證明的泥土。

  「你也會預言啊。」海特倫故作欽佩。

  「可是這是──每個人都會的啊!」

  「啊,那當然。」海特倫走回我身旁坐下。「知曉越多事,你就能預言更準確的未來。你會驚訝有些人為何能讓事情照著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其實他們早已理解許多事物的本質,無論那在你眼中是多麼微小的事物。但少有人能夠知曉所有事物,因此也不可能預言完美的未來。我也只能看到大部分的事物,進而推論一個大概的結論。」

  「那我會活下去嗎?」

  「你?你當然會,因為你的命就是我介入的。」海特倫站了起來。

  而我不明事理地看著他。

  「陌生人一旦交談或是眼神接觸,兩人便開始有了交集;命運將兩人緊緊繫在一起,無論是成為朋友或是仇人,發展友誼或是恨意,一切都是人們的決定牽制了彼此。今日我介入你的命,要不是有我,你的命也不會留著;如果你不出現,我也只會躺在樹屋地板睡覺,不會去理這些──」他突然朝身後一踹,「──生物。」他輕聲說道。

   被海特倫踢到的生物,正是一個哀嚎的綠色怪物。

  轉眼間我們已被怪物包圍,牠們的眼睛體型各有不同,銳利如貓、兇惡如狼、碩大如牛或是結實如虎,但全都虎視眈眈著。至於那個被海特倫踢飛的生物則有如鱷魚般長而嵌滿利牙的嘴,此刻緊緊抓著自己流血的下顎失聲哀嚎著。一個人如何能用一腳把一個生物踢出血來?我望向海特倫的草鞋,結果在他的草鞋側邊看到一把被一捆枯黃的草緊緊綁住的刀刃。受傷的怪物表情極為痛苦,其他的怪物看來也不敢大意,只敢以眼神打量海特倫。但他只是一派悠閒,絲毫不為眼前怪物的數量所懼。

  「數量這麼多,真是不尋常呢。」海特倫頗不在意地評論。「不過倒不危險,只要你不朝他們直衝而去,顛心人。」

   我乖乖待在樹旁邊,動都不敢動。

  怪物顯然認為海特倫不足為懼。一個四隻腳的黑色怪物衝上前去,企圖用牙齒咬他,海特倫向左跨了一步,附帶草鞋的刀刃直接從牠臉上劃開,哀嚎與血柱同時噴湧而出。另外三隻從他背後撲了上去,我甚至還沒出聲警告,海特倫瞬間朝後踢起一片泥土,三隻怪物後退著避開,飛揚的泥土中閃出致命的銀光,牠們的生命便從此黯淡。海特倫的草鞋滴著血,一次又一次迎擊正面來襲的怪物,在牠們身上劃出一道道傷口。躺在地上的屍體堆積如山,空地也從死灰的土壤轉變成一片血紅,冷冽的空氣也多了厚重的血腥味凝固在四周。討厭的氣味和畫面在我腦海中遺留沉重的負擔,對我的思考一點幫助也沒有。不過這未免太奇怪了,我明明就站在這裡,竟然沒有一隻怪物試圖攻擊我。我還在想著箇中原因的同時,看見海特倫伸出一根乾皺的手指指向自己。

  「『吸引』?」我問道。

  「所以我才用腳攻擊啊。」海特倫踩在一隻怪物的頭上,刀刃直接嵌了進去。

  原來怪物不是真的想攻擊海特倫,而是宛如磁鐵般被他的心術迫吸引過去。我再重新觀察周遭,所有怪物都朝著海特倫而去,眼神專注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這個獵物能吃,而我只是空氣中的一份子。然而怪物越是想吃掉他、自己就越是死得淒慘。倒在地上的怪物已經堆積成一座座詭異的小山了,但他們還是不斷朝海特倫進攻,一點也沒有減少的跡象。海特倫的反擊、怪物們周而復始的來襲與媒人注意到的我,恐懼得讓人不知何時會結束。

  一隻長滿紅毛的怪物在快要跑去送死時突然停下腳步,用牠暗沉而不祥的雙眼盯向我。我試著解讀出牠眼中的複雜情緒:困惑、不安、懷疑。

  接著是理解。

  瞬間所有怪物像是清醒一般掉頭衝向我,我驚訝得無法動彈,但下一秒就看到我十步以內的怪物全都染上一層血紅。海特倫不知何時已來到我身旁,他沒顯露出一般人必定會顯露的疲態,更正確地說是什麼都沒顯露,就只有一直出腳砍殺怪物,讓牠們血花四濺。不同的是牠們的目標已轉向我。

  「他們為什麼那麼頑強?」我問道。「不是應該早就要跑走了嗎?」

  四濺的血紅色突然靜止,帶刀刃的草鞋也踏回地面。海特倫停止動作,不再攻擊、不再移動,像棵年長而毫無感覺的灰暗老樹。一時之間我還在想他只是暫時不攻擊,很快就會抬腳踢走怪物;但超過了這個時間,我開始閃避成群的怪物。牠們一同湧上來,我的心智頓時慌亂如同旱鴨子落入深水池。海特倫還站在原地,我放棄朝他求救,有隻怪物撲上來,來不及了。

  「聽我命令!」一個聲音如雷大吼。

  這聲音震撼了我。我跪倒在地上,直覺想要服從,自我卻也在此時現身與服從的念頭拉扯。我的靈魂在雙方之間來去,和拔河相去不遠。忽然灰色的身影來到面前,我抬起頭。

  「不是在說你啦。」他翻翻白眼。

  我困惑地站起來,拍了拍弄髒的膝蓋。「剛才那是什麼?」

  「『命令』,你的話倒點醒了我。」他指向四周的怪物們。我驚訝地發現他們都變得困惑,彷彿失去方向感。「當你說到牠們為何如此頑固,我才從另一個角度去想:心術。不過說到使他人服從的心術,『請求』、『恐嚇』還得看目標聽不聽得懂人話,因為這兩者是靠使用者的語詞決定的,如同『請求』含有『請』和『拜託你』,要是聽不懂就沒意義了。剩下的只有先訓練、再使用的『命令』了,『聽我命令』或是直接予以要求應該沒錯。」

  「那這是怎麼回事?」我指著困惑的怪物們,自己同樣困惑。

  「『命令』是『服從一個人的指示』,要是不同的人也施予『命令』,牠們就會無所適從。」

  衣物的保暖效果宛如破了一個大洞,讓寒冷直達骨頭。「你是說……」

  「有人指使這些怪物來殺你,一個力量高深的心使。」海特倫從衣服口袋抽出一根雪茄和燃燒的火柴,不久後森林天空飄上一縷白煙。「主使者大概還不會氣餒,怪物還是會來。不過你也不用太失望,我做好萬全的準備了,就等著那一刻到來。」

  「你還是不會說那杯茶的功用?」

  「那一刻還沒到來,我怎麼會說呢?」海特倫徐徐吐出一口煙。「荷里打獵回來了。不過,哎,現在這裡滿地都是獵物呢。真是的,早知道就叫他待在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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