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表示──」我僵住，一一瞪視除了默路加以外的狼人。「你們吃的是生下你們的人，還有他們的朋友。」
「不關你的事，愛惹麻煩的獵物。」拜洛特咬牙切齒低吼。「我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就像你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一樣。你只是個獵物而已，沒被吃掉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且仔細一聞──」他深深一吸。「──你的味道還不錯嘛。」
「拜洛特，我警告你……」默路加的語氣很輕，太輕了。「如果你敢動卡羅一根手指……」他沒再說下去，可想而知後果不堪設想。我滿心希望默路加能理性一點，但又想看他打架的樣子。
「你就這麼在乎獵物？但是我管不了你，你也管不了我嘛。」拜洛特露出飢渴的笑容，向我走近了一步。
默路加突然一把抱起我。「我們要去討伐那些吸血鬼，或者其他種生物，要做的事和你們沒什麼不同。想跟著我的就跟著我，至於不跟著我的──」他掃視所有狼人一遍。「也可以不跟著我。」
默路加抱著我遠離他們，樹林再度陷入一片寂靜，只有默路加的腳步聲。他的確理性地離開了，沒有和任何狼人打架。
但就是這樣才讓我失望。「你真的只是因為不想和其他狼人當同伴嗎？」
默路加沒有回答。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說道。
「養育我的人說過，」默路加突然開口。「要我不要傷害我的同類，無論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因為她希望我好好活著，而不是一天到晚和他們起衝突。」
「可是我還是想看你打架。」
「拳頭並不能解決問題，爪子和牙齒就更不能了。那是養育我的人教我的道理，她說出色的光是用思想就能使人臣服，不是使人投降，而是使人認同；如果不能使人認同，那就躲開這個問題；要是對方還不放過你，最後才是動手。」他似乎忘了在他懷裡的我，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了解這些話的含意，這是你們解決問題的方式，動手是我的同類的方式，我很早就捨棄不用了。雖然我也是個狼人。」他補上一句。
「那你剛剛說到我們會幫你們狼人生孩子，是真的嗎？」
「是啊。」他看起來不太自在。
「我們會跟你們走嗎？」
「你們不會，其實──喔。」默路加看起來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後他還是勉強開口。「我們……嗯，會在進入村子那一天抓走女孩，然後……」
默路加直到剛才在我的耳邊說話，我都不以為意。現在我卻起了雞皮疙瘩。「放我下來。」
「等等，卡羅！我又不會和你生狼人！我也沒做過啊！」他急忙維護自己。「是我的同類告訴我，我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她們是自願的。有一次我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待在他們地盤內一直哭，肚子就和一顆球一樣大，我才知道同類都是那樣那樣被生出來的。」
「那些人後來呢？」我質問。
「都回到村子了，他們沒有吃掉那些女孩。」默路加仿彿要我安心般安慰我。
庫多吸血鬼仍在木屋一樓，而我不想經過他們。默路加要我抱緊他，因為他要爬樹進去二樓的窗戶。我半信半疑地照做了。從默路加的肩膀上，我望著視線原本和我平行的一樓窗戶逐漸遠離，而二樓窗戶逐漸接近我。接著視線轉了個方向，停留在一棵樹上。突然我被猛拉向後，我冒險向下看了一眼，地面正在快速移動，然後乾燥的泥土地換成木頭地板，在最後一刻我停止在窗戶邊緣，被默路加輕柔地放下。我的雙腳安穩踩在木頭地板上。
「你的房間。」默路加拉我起來。「不過這裡有點空蕩蕩的，我記憶中沒有房子這麼大。」
「說得沒錯。」一個聲音響起。我們兩個都嚇了一跳。村長或是泰瑞坐在角落，用一雙好奇的眼神打量房間。「我是村長，卡羅。」他不等我開口提問便說出答案。「結果怎麼樣了呢？」他問道，但我肯定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回來的時候沒有人跟來。」默路加回答。
「是嗎？那站在樓下的那個男孩是誰？」
「男孩？」默路加走到窗邊，我也跟著他一起往窗外看。
那個比其他狼人都矮一截的狼人男孩站在樓下。
「胡安！你來這裡做什麼！」默路加朝樓下大喊。
「我想幫忙！」胡安喊回來，聲音細緻高亢，和默路加或拜洛特的有力嗓音天差地遠。
「你還太年輕！要幫忙還太早了！」默路加大聲拒絕胡安，聲音裡有著無法與之抗辯的權威。「我是自由的！而你屬於拜洛特！你要和他們一起行動、狩獵、睡覺，這裡沒有人會照顧你，你來這裡只是浪費時間！」
默路加說完後把頭縮回房間，顯然這話題到此為止。「真是衝動。我可不想要他來。」他喃喃地說道。
「在我看來並非如此。」村長說道。「如果是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大概沒辦法，但是一個年輕狼人投靠我們，至少會影響幾個狼人做決定；他們會認為年輕狼人需要照顧，所以過來幫忙他。」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胡安的確非常需要照顧。」默路加挖苦的意味縱使濃厚，卻也掩蓋不了他的擔憂。「不過只憑狼人和庫多吸血鬼夠嗎？來追殺卡羅的看來不少。」
「說到這裡，你們倒有得看了。」村長拿出一架用白紙折成的紙飛機。
「這有什麼特別的？」我一時會意不過來。
「嚇到你了嗎？」一個如揉著紙般粗啞的聲音問道。
這聲音該不會……「你在說話？」我看向紙飛機。
「你耳朵長哪裡去了？當然是我。」那聲音來自紙飛機。
「化物魂，在這個世界是極其稀有的種族。」村長將紙飛機輕拋出去，它在空中隨意遨翔，依照自己的意思改變方向，然而不會落下。「他們原本沒有形體，但卻能夠附身在沒有任何自我意識的形體上，譬如樹或者石頭藉以控制，而且和我們一樣永生不死。庫多吸血鬼找到的化物魂就有二十多個，這是非常多的數量，我原本不敢奢求這麼多的。」
「同伴們的行蹤我也不知該如何找起。我們分散在四處，只要不動就不會發覺有個同伴近在眼前。不過他們來找我們時我也很驚訝。」紙飛機飛到我的床上，自己攤開成一張白紙，又成了一隻紙青蛙。「這應該是件有趣的事吧。總之是你們先找的，那我們就選擇幫助你們囉。」紙青蛙跳到床頭櫃上，似乎在望著窗外，因為它沒有眼睛。
「這樣應該就夠了。」村長站起來，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庫多吸血鬼、幾個狼人、留下來的雪人，雖然他們可能無法待太久。化物魂。我還得去找艾姆雷村的副村長，請他找幾個有實力的人來。」他邊說邊走下樓梯。
房間裡只剩下我、默路加和化物魂附身的紙青蛙。胡安不在樓下，而庫多吸血鬼也暫時離開了。屋子顯得空蕩蕩的。一旦周圍的安靜沉澱，我就會思考，不斷地思考。我要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呢？他們又在哪裡？為什麼會如此？隨著問題一個個浮出，我逐漸忘了周遭的一切，誰剛才在我旁邊、我是站著還是坐著，腦海就要化為一片空白……
「喂！」紙青蛙喊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一架紙飛機飛進房間，正好停在我的腳邊。我彎腰撿起它，它不是化物魂，就只是普通的紙飛機，然而好像有些字在上面。我打開一看，上面的筆跡不算整齊，但卻生動得像要振翅飛出紙外：
老骨頭有事找你 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