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德、雪芙、克提雅以及克莉絲汀正坐著馬車前往位在查爾斯帝國東南方的森林。該森林附近時常雲霧繚繞，又被稱為『迷霧森林』。當地人都認為那裡有鬼魅出沒而不敢進入，但托里曼說克提雅及克莉絲汀的導師就住在那裡。
車伕再次回過頭來向羅德確認：「先生，我只將您載到森林前喔？」
「好，沒問題。謝謝你。」羅德回答。
雖然已經確認過很多次了，但雪芙還是流露出惜別之情：「我們跟克提雅她們是到森林以後就分開嗎？」
羅德對雪芙說話時仍注意著馬車外的動靜：「是阿，在確定她們跟托里曼院長的同學碰面之後，我就會帶妳去找莉莉亞小姐，我們跟她約在迷霧森林附近的城鎮裡碰面。」
「然後你再回來我們這邊？」克提雅問。
羅德無奈地苦笑：「嗯，我需要重新學習了。」
雪芙看著羅德問：「老師都已經這麼厲害了，還要繼續學習嗎？」
「我一點也不厲害。」羅德臉上仍掛著笑臉，但所有人都看出其中並沒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責與愧疚。
「如果我當時果斷一點，大家就不會陷入現在的困境了。」羅德說完後，把視線移往窗外。
克提雅先是嘆了一口氣，接著──
「過去只會留在過去，如果不把握現在，我們將會失去未來。」克莉絲汀引用了某本詩集的話說道。
「……妳說得沒錯，克莉絲汀同學。是我太拘泥於過去了，抱歉。我會趕快振作起來的。」羅德對自己在學生面前表現出萎靡消極的態度感到煩躁。他搖了搖頭，試圖將負面情緒從腦中甩出，但沉重的現實仍再次將他的頭壓下。羅德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不發一語。
雪芙想不出安慰羅德的話，於是看向克提雅，克提雅則是搖搖頭表示『讓他靜一下吧』。
三天後，他們終於抵達迷霧森林，這段旅程十分漫長。
※
一行人終於來到迷霧森林的入口處，但看起來跟一般的森林沒有兩樣。一樣是蟲鳴鳥叫，陽光灑落，生意盎然的森林。
克提雅挑眉說：「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啊？」
雪芙也附和：「我還以為會霧濛濛的呢！」
「也許是某些時節才會起霧吧？」羅德回答。
「走吧。」克莉絲汀率先走進森林，其餘的人也跟著走進其中。
愈是進到森林內，逐漸濃密的枝椏遮蔽了陽光，森間小路開始變得昏暗。羅德在掌間燃起一顆火球當作照明。
雪芙緊抓著克提雅問：「還沒到嗎？」
「我想應該還沒。不過我們既不知道那位『老師』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這座森林的哪裡，那我們到底要怎麼找到他啊？」克提雅對於這位故弄玄虛的魔法師感到厭煩。
「當時院長只跟我說來到這裡就『知道』了。」其實羅德也不知道，托里曼所謂的『知道』到底是指什麼？
「老師！」在羅德身後的克莉絲汀忽然大喊。
羅德回過頭，但看到的卻是一片白霧。他接著看向身旁的克提雅和雪芙，但她們也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毫無預兆出現的茫茫白霧。羅德馬上知道這肯定不是一般的白霧，而是『魔法』。
羅德向空中喊：「我是羅德‧亞卓爾。我們是托里曼‧歐德介紹過來的。我們沒有敵意，也不是您的敵人。」但四周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雜沓的腳步聲正往羅德所在的地方聚集。
不遠處有人大喊：「快搜！目擊者說羅德‧亞卓爾就在這裡。」
被出賣了？是那個車伕密報嗎？還是說是這位『老師』告密的？羅德拔劍警戒著。
「咻！」羅德耳邊傳來空氣被劃開的聲響，對方放箭了。
「嘖！」羅德燃起火球，往前方丟去。接著立即朝一旁逃開，不料──
「咻！咻！咻！」箭矢卻在羅德彷彿追著羅德的腳步前進，但此時羅德卻忽然停下腳步。
「找到了！在那裡！」人影在白霧中蠢動，並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此時羅德卻不為所動。
他抬起頭，冷靜地說：「在這片濃霧中，既然我看不到對方，那對方的弓箭手應該也看不見我才對，我在用火球攻擊對方之後立即移動，對方還能鎖定我，這怎麼想都不對勁。所以結論很簡單，從忽然出現的白霧，到忽然追來的追兵，這些全都是幻術。」羅德說完後彈指。以他為中心漾起藍色的圓圈，周圍的人影頓時消失，四周再次恢復平靜。
羅德面前出現高聳的純白象牙塔，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老者站在象牙塔門口，露出如孩童惡作劇般的表情說：「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識破了啊！真無趣。」
「我曾經有被幻術耍得團團轉的經驗。請問我的學生呢？」
「他們還沒能破解這個幻術呢！喔喔！對了，別想阻止我啊！這可是試煉的一環喔！如果他們在十分鐘之內沒有辦法破解我的謎題的話，我就要把她們從森林裡踢出去了喔！」
「這──」
老者以惡作劇的笑容說：「這是我這邊的規矩。」
忽然，雪芙騎著弗萊爾走進兩人的視野當中。
「雪芙？」
雪芙駕著弗萊爾來到象牙塔門口前：「啊！老師，終於找到你了！」
「嗯？竟然是獨角獸啊！還真沒料到......原來如此，幻術在獨角獸面前沒什麼意義呢！那馬上修改一下吧！難度可能會提高一些，不知道她們能不能破解呢！」老者興沖沖地舉起手中的長杖，長杖頂端霎時迸出藍色的光芒，隨後再次回歸平靜。
老者手一揮，半空中浮現出克莉絲汀以及克提雅的影像，羅德認出那是克提雅之前在提爾克宅邸撤退時所使用的『鏡像幻覺』。據說這個幻術最廣泛的用途就是像現在這樣，偵查特定地區的狀況。
※
克莉絲汀身旁一陣寂靜。她手拿著小小的魔杖站在白霧當中，腦袋裡飛快地分析著現況。首先，這陣白霧肯定是幻術。再來，為什麼剛才僅在一瞬之間，所有人就被『隔絕』了？就算是幻術，也不可能讓周遭的聲音消失，剛才在白霧完全籠罩大家之前，克莉絲汀有出聲提醒羅德，但當白霧吞噬大家之後，克莉絲汀並沒有聽到羅德的回應或者是呼喚大家。也就是說，大家很可能已經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了。
總之，還是只能先解開這個幻術再說。克莉絲汀舉起魔杖，解開白霧的幻術。
「！？」克莉絲汀露出驚訝的神情。以她為中心，半徑五公尺之內的霧確實散開了，但稍遠的前方白霧仍持續籠罩著。克莉絲汀往前走了過去，自己再次被濃霧所包圍。她停下腳步，並且陷入沉思。大約過了十秒鐘之後，克莉絲汀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次抬起頭時，她已恢復原本冷靜的神情。她舉起手中的魔杖，並向前方施法：「惡水激流。」
水流不斷向前噴湧而出。在惡水激流的法術結束後，克莉絲汀仍站在原地繼續，時不時看向四周。
潺潺流水從克莉絲汀的左右兩側流過來，她不斷施法的前方也開始有水流回流向自己。克莉絲汀轉頭看著身後的地面仍未沾濕，便毫不猶豫地向後走。克莉絲汀向後走之後回到方才自己解除幻術的地方，這使得她更加確信自己的推論，她繼續直走。
不久，她便抵達了白色象牙塔前。
老者滿意地對克莉絲汀說：「嗯，真是厲害啊！看來托里曼說的沒錯，妳們確實令人期待。」
克莉絲汀對著老者問：「你就是原始魔法概論的作者。米羅‧馬斯克吧？」
羅德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原始魔法概論》是研究原始魔法最重要的經典。作者米羅‧馬斯克的身世至今是謎，他自從出版了《原始魔法概論》後就不知去向。克莉絲汀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米羅立即指向克莉絲汀的雙唇阻止她繼續發言：「噯噯噯噯噯！禁止！」
「我知道妳過來這邊是想『知道』些什麼，托里曼有稍微跟我說過，那個我們晚點再談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在大庭廣眾面前說，可以嗎？」米羅笑著說。克莉絲汀也點頭回應。
「現在只剩下克提雅了。」羅德有些緊張地盯著顯示克提雅動態的畫面，因為克提雅似乎陷入苦戰了。
※
克提雅氣喘吁吁地站在森林某處，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次解除白霧的幻術了。她很肯定，這絕對不是單純的幻術。
白霧幻術的基礎是『擴散與延長』，再怎麼變化都不會改變太多。照理說克緹雅應該可以一次就把幻術解開才對；但是現在她卻只能解除離距離自己最近的幻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克提雅惱怒地抓撓著自己的黑色長髮。她撩起撩亂的劉海，繼續分析現況。
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這些白霧幻術不是『一個』幻術。而是『數個』獨立的幻術。每個白霧的幻術就像是被放在棋盤格上的棋子，她每次解除幻術都只能解除那個格子上的棋子；但真正麻煩的不是白霧，而是不管她怎麼走，都會回到一開始站的地方。然後原本被消除的白霧又會再次出現。
克提雅向前走，來到三岔路口，這裡正是她一開始站的地方。她在走過的路地上都插了一根樹枝，但三條路都走完後，她仍然站在原地。
「是傳送魔法嗎？只要我走錯路就會被傳送回原本的地方，但是我每一條路都已經走過了啊！我到底遺漏了什麼？有什麼──」克提雅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在空轉，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解答。
「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克提雅腦中靈光一閃。「只有三岔路口前沒有白霧。」她接著在三叉路口施法解除幻術，第四條路便出現了。
她既無奈又懊悔地嘆了口氣，她拍著自己的額頭說：「我怎麼這晚才發現阿......」
※
米羅站在象牙塔前，雙手叉腰，神情滿足地說：「雖然花了點時間，不過你們都通過了我的考驗，並且來到這裡。所以，我認可你們在我這裡學習。」
克莉絲汀的眼神中閃爍著期待。克提雅則是將臉別向一旁，試圖隱藏自己感到挫敗的表情。
雪芙舉起手說：「可是我不是要在這裡學習耶？」
「啊？」
「要來這裡的是我。等等我會帶這個孩子到附近的小鎮去找另一位老師。」羅德說。米羅聽完之後，露出失望的神情說：「為、為什麼不在我這裡學習啊……」
「「呃！？」」面對這個問題，羅德跟雪芙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米羅忽然萎靡地扶著象牙塔的牆壁說：「好不容易有學生過來跟我學魔法……難道我就這麼靠不住嗎……」
(雖然之前有聽托里曼老師說過他的性格有些奇特，但沒想到會『這麼奇特』。)羅德心想。
(如果怕寂寞，為什麼要一個人隱居在這裡啊？)雪芙也對米羅矛盾的言行感到不解。
此刻，羅德終於想到緩頰的話，於是開口說：「因為莉莉亞小姐的專長是召喚術，而且她之前就有跟雪芙有約，所以托里曼老師才決定把雪芙交給她的。」
米羅滿臉狐疑地說：「為什麼要學什麼召喚術？」
「「咦？」」羅德再次與雪芙做出同樣的反應。羅德心裡對米羅接下來要說的話有股不祥的預感。他正打算打斷米羅的話，將雪芙帶走時──
米羅理所當然地說：「拿自己寶貴的魔力去養那些寵物不覺得浪費嗎？」
雪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甚至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克提雅也以一副『你到底在說什麼蠢話』的表情看著米羅，但米羅仍然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
「召、召喚術是很深奧的！而且也已經有千年的歷史。人能夠與魔獸同心協力，一起做到很多事情，在歷史上也有很多很偉大的召喚師──」羅德以手摀住雪芙的嘴，雪芙仍不斷掙扎想要繼續為召喚師的榮耀辯護，羅德幾乎是用扛的把她帶走。
「魔力能做的事情這麼多，為什麼只想要把自己的魔力當成那些魔獸的餌食呢？」米羅仍不解地歪著頭。
此時，克提雅代替已經被帶走的雪芙辯護：「魔獸比人類強很多，而且甚至有不少魔獸會使用魔法，人類在牠們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如果能使役牠們，就可以擁有強大的力量，難道不是嗎？」她儘量克制自己對米羅不滿的情緒。
沒想到米羅卻大笑：「哈哈！你們根本就不懂嘛！」
「只是挾著強大的魔法道具與魔獸，就讓你們覺得人類變得『強大』了嗎？妳所說的『力量』只是工具而已，那樣的不是真正的強大。真正的強大，要讓自己本身變得強大，而非倚靠外在的輔助。」
「自己本身……」
「變得強大……」克莉絲汀與克提雅重複念著米羅的話。
米羅笑著說：「沒錯，出之於己的才是真正的『力量』。」
※
「什麼嘛！那個冒失鬼有什麼厲害的嘛！他什麼都不懂！老師我看你跟我一起來跟莉莉亞小姐學習好了！」雪芙仍憤憤不平地說著。羅德只能在一旁苦笑。
羅德安撫著雪芙說：「我也認為不應該輕視別人所學。畢竟每個人的處境以及興趣都不相同，如果只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他人的選擇，無論如何都是很失禮的，是一種自以為是。」
雪芙舉著小小的拳頭說：「對嘛！對嘛！老師也這樣認為吧！」
羅德摸著雪芙的頭說：「可是我要學習的不是召喚術，而且托里曼院長已經先跟對方講好了，所以我可能還是得回去米羅先生那邊學習。」
雪芙嘟著嘴說，不甘心地說：「……那好吧。」
從迷霧森林走到鄰近小鎮大約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羅德原本擔心雪芙的體力會不堪負荷，但她一路上都在向自己訴說召喚師的偉大之處，神態不僅沒有意思疲憊，反倒慷慨激昂。看來雪芙的體力變得比以前好很多了。羅德心想。
此時，羅德眼角餘光看見有人影在樹幹旁蠢動。
「誰在那裡！」羅德手握著劍並轉過身喝斥。人影舉起雙手並從樹影底下走了出來，對方穿著與樹皮一樣顏色的連身長袍。
對方從容地回答：「羅德老師，別緊張。是我。」對方揭下頭罩，栗色的長髮如瀑布般落下。
雪芙開心地跑了過去：「啊！莉莉亞小姐！」
「莉莉亞小姐？」
莉莉亞也上前抱住雪芙：「好久不見啊！雪芙。我好想妳啊！」
「真是不好意思，沒注意到是妳。不過妳怎麼會在這裡？我們不是約在小鎮裡的旅店嗎？」羅德查覺到莉莉亞的舉動似乎透露出不尋常。
「其實我三天前就到小鎮上了，我原本也打算就在旅店裡等你們來就好。不過就在昨天，忽然有幾個人來到小鎮上。」
羅德馬上察覺事有蹊蹺，於是追問：「什麼樣的人？」
莉莉亞表情嚴肅地說：「有武裝的人，大約五人左右吧？原本我以為他們是傭兵，但後來我發現他們在小鎮上住了下來，並且最近都在某些特定的地方站崗，我才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
是行蹤走漏了嗎？全國通緝令有這麼快發布嗎？就算真的發布了，有可能這麼快就傳到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偏鄉小鎮上嗎？羅德皺起眉頭並思考著。
莉莉亞摸著雪芙的頭說：「我有聽托里曼先生說你們遇到了一些麻煩，我想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所謂的『麻煩』，所以我就決定直接在這邊等你們過來了。放心吧！我不會多問什麼的。」
「謝謝妳，莉莉亞小姐。」
「不用客氣啦！畢竟我也得到了一個寶貴的弟子啊！」她繼續揉著雪芙的臉。雪芙則像隻撒嬌的小動物般露出舒服的表情。
羅德伸手說：「那雪芙就拜託妳了，莉莉亞小姐。」
「嗯，包在我身上。」莉莉亞也向羅德握手。
看來，有必要去稍微查看一下小鎮裡狀況。如果行蹤真的走漏的話，那克提雅跟克莉絲汀可能也會陷入危險。羅德心想。
----------------------------------------------------------------------------------------------------------------------
下一回 5-7 戰與逃
創作內容
小說創作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