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懶，完全不想動。」
吃完早餐後，三人離開了餐廳，到公共交誼廳稍作休息
現在上頭還在討論搬遷事宜，大部分人也都在處理清點物資、打包
身為執行人員的三人目前也沒什麼事好做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什麼意思？」娜耶迷濛地盯著從手中馬克杯飄散而出的煙霧
「我是說，其他人都這麼忙碌，我和瑪魯身為新人卻坐在這混水摸魚。」
「不要緊啦，上面也沒派工作下來，我們在這悠哉就好了。」
總感覺，不太像平時的娜耶會講的話
瑪魯已經在旁邊的沙發上呼呼大睡了，雖然我不怎麼意外
難道只有我對城市被炸毀這事耿耿於懷嗎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娜耶放下已經空了的馬克杯：「為什麼明明是城市被摧毀這種等級的大事，總部內的氣氛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我明顯地感受到我的心臟漏了一拍
這傢伙在說什麼鬼話
「這是第三次了，因為雙方衝突而導致的毀滅，大部分人都已經有所經驗了。」
「所以…這是第三次搬遷了？」
「沒錯。前兩次都是因為Cers那邊挑起的爭端，我們不得不應戰，兩邊的人在城市中用元素互炸，會發生什麼事可想而知。」娜耶拿起馬克杯，往房間角落的咖啡機走去
飛快地按著機器上的按鈕，濃郁的咖啡便隨著香氣流暢而出
「不對啊，那些居民呢？都沒有人目擊過你們戰鬥嗎？」
「普通人是看不到元素運行的喔。」
我更加一頭霧水了，如果「看不見元素」是指操控元素時雙手會發出的光芒，那我還能理解
「但不管是水還是火焰，甚至植物都是實際存在的東西吧，怎麼可能看不到。」
「元素跟物質，本質上就不盡相同喔。一般人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僅止於物質的表現形態，像是水是由氫氧原子組成，火會造成物品氧化。所謂『物質』只是『元素』在世界表面所展現出的一種姿態罷了。」
聽著這些宛如教科書般的內容，肚子不爭氣地又開始吵鬧了
「你剛沒吃飽啊？」娜耶從身旁的櫥櫃取出一個袋裝甜甜圈，往我這拋了過來：「就像那個甜甜圈，是用麵粉和其它原料做成的，麵粉是由穀物磨碎，而小麥是作為植物被種植出來的…」
熟悉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出現：「植物是生命的一種型態，所以我們需要藉由進食來取得藏在食物中的生命元素。操控植物正確來說並不是木屬性，而是生命屬性，真正被操縱的不是植物本身，是蘊含其中的生命元素。」
「奈亞？」娜耶被突然現身的任務部主任嚇著了
「一群人在這摸魚啊。」奈亞也走到了沙發前坐下
雖早已進入而立之年，但歲月的痕跡卻幾乎沒有在奈亞的身上留下一絲痕跡，即便沒有少女的嬌嫩欲滴，成熟的魅力卻還是無法掩飾地散發出來
奈亞一坐下，一旁躺在沙發上的瑪魯隨即翻了個身，熟睡的鼾聲依舊平穩地響著
「也真是辛苦你們兩個了，好不容易有新血加入，結果莫名其妙就搞成現在這樣。」
我急忙揮揮手，勉強擺出一副笑臉，儘管前一晚的勞累讓我頰上的肌肉也不是很想工作：「別這樣說，我才在懊悔我幾乎沒幫上什麼忙呢。」
交誼廳的空氣沉默了數秒
「不過，關於剛才的話題，我還有一件想問的事情。」
「問啊，我也算資深人員了，應該都能夠幫你解惑迷津。」娜耶啃咬著手上的曲奇餅，酥脆的口感用聽的便能略知一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城市被毀了…對吧？那麼前兩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娜耶沒有開口
又再次安靜的空氣讓我彷彿如坐針氈，因緊張而輕輕捏著戴在手腕的金屬環，我甚至能感受到我流出的手汗讓腕上的手環變得濕滑
我知道這裡不對勁
從我得知我那失蹤的老爸是這地方的所長之後就知道了
要是PDO的最終目標是讓全體人類一同阻止末日的發生，那這樣肆無忌憚地摧毀城市未免也太不講理，也不合常理
「前兩次啊…都是發生在芬恩所長崗位上的時候。」奈亞從白袍的口袋中撈出一包香菸，從包裝中取出一支後，拋給了娜耶：「借個火。」
娜耶的眉頭皺了起來，露出明顯不悅的臉色：「我是打火機嗎？」點燃後，把飄著薄霧的菸遞還給奈亞
奈亞將香菸叼上嘴邊，輕輕吸了一口後，吐出白霧。交誼廳的鵝黃色燈光穿過白霧，撒在長型的玻璃桌上
「那兩次都是有計畫性的作戰。也就是說，我們很清楚兩方交戰後會產生什麼後果。」
「即便如此，你們還是做了。」
「我無法去否認我的罪行，但我也找不到能開脫的藉口。這次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知道這次私下會面一定會發生事情，所以在我們離開研究所之前，大夥就已經做好出動的準備了。」
「既然有時間去做救援和戰鬥的準備工作，為什麼不先把居民疏散…」我正努力壓抑著話語中的憤怒，盡可能讓自己聽起來是平穩的語氣，而非破口大罵
「抱歉，這些不能說，有些事情還是僅限高層的資訊。」
「沒關係，我不勉強。」嗔怒讓我每再多說一個字，都可能害我失去理智，只得盡量縮短話語
奈亞以雙指夾住嘴邊的香菸，將其擱在桌面上的菸灰缸
「所以前兩次行動，都是在我老爸的屬意下進行的對吧？」
奈亞稍稍點了頭
「不過，將人變成法頓是第一次發生，在這之前的兩次，都沒有普通人遭到轉化的紀錄。」
搞不懂
完全搞不懂我的父親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了人類存亡，大費周章回到了過去，想阻止末日發生，卻又在人口聚集地開戰，為了擊敗對手，甚至不惜摧毀整座城
到現在為止這種事居然發生了三次
若是將那些普通人理解成為了擊垮Cers必要的犧牲，那事先疏散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但PDO高層卻完全不去嘗試，而是無預警地開戰，然後再放任路人遭到波及
¶¶¶
接下來一整天，我都關在研究所的資料室裡，嘗試從過往的紀錄找出高層如此怪異決策的蛛絲馬跡
在那段沉重的對話之後，奈亞回到工作崗位。娜耶跟我說了聲「明天見。」便消失無蹤
總算等到瑪魯在交誼廳醒過來後，他也回到寢室繼續他的睡眠
一直到深夜，只收穫了大量的無用資訊，對於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還是一無所知
癱坐在硬到令人背生疼的木椅上，我用力地往上伸了個懶腰
據說資料室內的資料大多數都已經電子化歸檔了，這些紙本資料屆時會全部銷毀，不過有時候，親手翻閱紙張還是比操控電子裝置來得有溫度，不禁為這些資料的銷毀感到一絲惋惜
不過，要說收穫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在研究資料區那堆雜亂的紙本裡閒逛時，挖出了一本相較於其他資料，還算完整的實驗紀錄
出於好奇，我把它帶回座位上仔細閱讀
基本上前面的部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實驗，有些頁數甚至因遭到胡亂擺放而折損或缺頁。正當我看著打起哈欠，準備把它物歸原位時，某頁上方一排斗大的印刷字吸引住我的眼睛
「人類素體突破實驗」
將目光移往標題下方的小字，計畫者是伐尼克˙利亞博士
「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但這標題明顯引起了我的興趣，我馬上翻到下一頁
西元2154年2月5日，伐尼克博士開始素體突破實驗。本應在1月就要開始進行，但由於是第一次在人類身上進行……術式，一開始完全找不到志願者，一直延到2月才終於有人在獎勵的前提下自願參加
中間是一大堆元素參數調整的紀錄，根本就無法理解，於是我直接跳到了實驗結果的部分
實驗結束後，受試者直接昏迷，但透過…確認之後，體內的魔力儲量確實得到了大量的提升，但還有太多的不確定事項，因此決議先讓……進行休養，同時觀察情況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印刷的字體有些模糊，不過還能勉強瞭解大致情況
2月8日，距離實驗結束已經三天，受試者…沒有甦醒，生命跡象穩定
2月12日，已經過去一個禮拜，受試者於今晨十時…分甦醒。出現了疑似副作用的失憶現象，據本人……的行為，研判是由於過往記憶互相穿插導致混亂，精神狀態時而恢復成正常青少年，時而變成嬰兒…哭鬧
2月13日，實驗小組開會決議，為穩定……狀態，決議封印其記憶，再行催眠使其保有一段虛假記憶，藉此合理化當前記憶狀況
2月14日，下午四時醫護人員意外地以其本名呼喚了受試者，……當下遲疑，接著立刻…頭痛現象。為避免該種情況再次發生，給予其一個新的名字……
「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
這下子我對這組織的印象越來越差了
居然把人拿去做實驗，最後不但沒成功，還搞到失憶
補救措施卻只是給了一個新名字，讓他用新的身分生活
一想到這，整個怒火攻心，雙拳狠狠地捶在木桌上，力道之大連一旁的書堆都險些掉落地面
「結果我到這來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個問題從我答應加入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盤旋在心頭
即便把自己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問題的解答也沒有比較明朗
或許我一開始的確是熱血灌頂，跟隨這群人的腳步拯救世界
但直到我發現關於老爸的線索，和接下來的一大串鳥事之後，我的目的和其他事物似乎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不如說我現在連自己在氣什麼都毫無頭緒了，或許我只是把自身的無能怪罪到組織頭上罷了
毫無來由的煩躁感正如同燎原大火般在腦內肆意妄為
「算了，睡覺。」離開之前，還是把先前取出來的所有資料一一物歸原位，雖然我這樣費心貌似也是多此一舉，畢竟以後大概也看不到這些東西了
一陣忙碌之後，總算是將凌亂的桌面清空了，只剩下一樣物品
莫名地對方才那份實驗記錄感興趣。既然受試者最後得到了一個新的名字，那就代表現在他應該也還在這研究所之內
姑且還是把資料收進了隨身攜帶的背包裡，或許哪天會派上用場也說不定
深夜時分，悄悄熄滅了早已空無一人的資料室內的燈光
靜靜聽著自己的沉重腳步聲，彷彿對上了心跳的節拍
對於明天依舊充斥著不確定性，我這種新進人員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新資訊也總是最後才收到，我連研究所的搬遷時間都還沒得到一個精確的答案
「晚上好。」
思考著一些無所謂的事情，睡意再次爬進腦袋，待會直接上床睡了吧，腦袋已經呈現罷工狀態了
「哈囉？」
笑死人了，還沒睡著就在做夢，居然聽到幻聽了
瞬間我的後腦勺遭受到一股強大的衝擊，直接打飛了持續膨脹中的睡意，說不準連我的魂魄也被打散了大半
「整天挨打，我這新人也真是過得夠辛苦。」
「誰叫你裝作沒聽到我再叫你。」
「我只是…好，算了。有什麼吩咐嗎？大小姐？」
「誰讓你用那種稱呼了，跟我來。」話一說完，娜耶轉身就走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要回去睡覺了。」
娜耶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自顧自地往與住宿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得仰天長嘆、扛著千斤重的睡意跟上他的腳步
最後娜耶在一扇明顯比其它門還要厚重許多的閘門前停下
拿出一張卡片，並在門側的感應器掃過之後，與預期相符的沉重金屬運轉聲從門裡傳了出來
室內出奇的空曠，不如說裡頭除了一片玻璃牆，其它什麼都沒有
還看見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以及一位看上去特別嚇人的陌生男性
「一群人半夜不睡覺，聚集在這是想做什麼壞壞的事情嗎？」
站在角落的陌生男性似乎一瞬間皺了眉頭
「我們三個，你、我、和瑪魯有新的任務。」娜耶雙手抱胸，走到牆邊靠上後開口說
「欸？那我們原本…？」話說到一半我就住嘴了，我可不想變成跟瑪魯一樣整天問蠢問題的傻子
「說到原本的任務，其實那項目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現在是又在說什麼瘋話。」
「讓你們去偵查那間學校只是想讓你們快點熟悉這邊的世界罷了，那地方一點危險都沒有。只是因為我原本就在那上課，才把你們順便帶上而已。」娜耶輕輕咬了下嘴唇，接著說：「所以…」
娜耶才正要繼續說，卻馬上被我打斷：「我記得那時候夸特爾還說了什麼太危險之類的話不是嗎？還有法頓呢？你們抓到那隻法頓又是怎樣？」我指向盤腿坐在牆邊的紫髮男，他也用那副毫無變化的一號表情回敬我
「唉，所以我才討厭說明這種事情。」娜耶稍微清了喉嚨：「那傢伙只是在配合演出，讓你們覺得身負重責，才會為組織更加盡心盡責。」
沒救了，真的沒救了
我已經完全搞不清楚這個組織到底在搞些什麼了
夸特爾這才開口說話：「至於抓到法頓是個意外，我們那時根本沒想到這個時空會有法頓的存在。」
「算了算了，」經過前晚的炸彈洗禮，還有今天在資料室待了一整天，現在的我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解釋，如浪濤般的睡意不斷攻擊我的眼皮，老實說要我直接在這地板上睡到翻也不是問題：「還有什麼事情趕快說一說，我要回去睡覺了。」
「還終於有我說話的餘地了啊，我來說明吧。」
陌生男人在右手凝聚起暗元素，擺出了戰鬥姿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