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頂樓的風采

　　吞雲吐霧，大學一年級除了要迅速融入新環境外，課業也與高中程度相去不遠，每天的早八晚五與夜間打工夾的我喘不過氣，每天都有新事物要學習，每天都有新人物要記憶。通常一天課業結束後我會到頂樓買一根自己的快樂，雖然我知道這是違法的，但我不是亂丟菸蒂的人，在頂樓上我可不認為我有影響到誰的權利。

　　看著底下忙碌的人們、壅擠的車以及天上西邊的雲彩，我手上如同胡適的水草般，不是香菸，是天上虹，揉碎在煙草間，沉澱著屬於我彩虹似的夢，彷彿世界只有在我身邊按下了暫停鍵，這是我大一時很喜歡也是少數能得到真正休息的片刻。

　　身處同棟樓的最高樓層，許多同學們時常抱怨走樓梯上來像在參加運動會，電梯卻又總是人多不好等。然而我卻很喜歡我們的位子，除了窗外可以看見幾乎一望無際的天空，並且只要往樓梯間稍加往上走幾步，便可到頂樓透透氣。

　　走在今日的都市中，天空對人們來說通常是一幅拼貼畫，周圍拼著高樓大廈或者電線杆們彼此牽著的手，有著他現代藝術的美麗，但如果真心想一探今日的本色，對走在任何一條城市街道上的你來說是不可能的奢望。相較下頂樓卻有著無拘無束的天空，只要抬頭就可以更加瞭解自己在宇宙中身處於何處，更了解自己是誰，每分每秒在變化的風景顯現著自然的偉大，對比出自己是多麼的渺小，讓你想起曾有人告訴你學會珍惜當下。

　　在頂樓，大氣的變幻莫測如同世事，有時烏雲密佈下一秒卻出現一絲曙光，讓你知道上禮拜日去的那間教堂中，彩色玻璃上馬賽克畫的故事是真的，有時晴空萬里卻出現一朵詭異的大雲，讓你覺得裡面一定藏著宮崎駿電影中，躲在雲層最深處的拉普達王國。或者你可以就乾脆閉上雙眼，聆聽與平常車水馬龍聲相異的喧鬧，不時的颯颯聲響徹整個高空，像是帶來了好久好久以前，北方高原戰爭時人們的吶喊，偶爾悄然穿過的瑟瑟聲，是在將當年孟姜女在長城邊哭著想見丈夫的心意穿越時空傳達到了今天。張開雙手，風溫柔滑過指尖與身體有如故鄉給你的擁抱，孰悉的味道讓你突然有著無盡的思念。風雲變色，是頂樓給人們國家歌劇院般的新奇感受，我真心希望所有文學系的同學有機會都來這逛逛，包準讓大家文思泉湧。

　　學校對面的中國醫學醫院，在他們的頂樓有著一座跟古巴比倫人學來的半個空中公園，上面有著典雅的噴水池，長青的綠木與妖豔的花叢，從古愛情海時期起到今天鋼筋水泥充斥的現代，兩千多年中即使科技技術不斷進步卻擋不了人們對自然的欣賞與模仿。從我們學校的頂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那美麗的公園中曬曬太陽透透氣的醫院人們，然而我與其他許多曾來過頂樓的學生們不同點在於，我因好奇而實際到過那遠觀多次之地，得知他們有著公園的那棟樓，其實是重症與急診大樓，會在上面走動的，通常都是重症病友們。

　　同一片天空，在那天後與他們分享又有了不同的感受，我們都一樣享受著今日的好天氣，但對我來說上頭有著的是對過去的想像對未來的願景，夕陽照出我彩虹般的夢幻，對他們來說卻是天國近了，安詳又無情的映著他們也許下一秒就會到達的地方，他們的天空有著過去但或許沒有未來。

　　大二那年隨著從頂樓又落下一聲巨響，校方為了安全起見封閉了通往頂樓的路並加上了紅外線感測儀。我不知道他們往下跳時是帶著什麼樣心情，但我很肯定他們有帶上我的天空，因為學校頂樓的風采就像他們的性命一樣，再也回不來了。生命的消逝令人感傷，希望他們在生命的最後有好好享受那得來不易的景色，我不時在想那些傢伙如果知道對面一樣在頂樓的卻是沒有選擇權就被迫面臨死亡的人們，他們會不會做出與今天不一樣的決定？

　　從那之後我換過許多租屋處，每個地方各自有著不同的故事，我還是會去頂樓，還是會抽菸，但我不曾再上過學校的頂樓，相較於學校那有人分享的快樂，這些又回到只屬於我的天空，似乎都少了一些濃厚的韻味，而學校的頂樓則留給了絡繹不絕想往下跳的人們獨自去欣賞了，唯一一樣的是那如同世事，我揮揮衣袖也帶不走的千變萬化般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