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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 城隍之十四

作者:久遠之湮│2020-03-30 23:36:34│巴幣:0│人氣:69

陳成抱著自己的頭往後縮,省得自己再遭罪。他的小動作取悅了姜羽暉,後者無良地哼笑出聲,陳成敢怒不敢言,只得把自己再往外挪,好遠離這祖宗。

「一百多年前,台灣還未割讓給日本之前,周家在中部是個頗有勢力的大家族,這點我相信不需要我多說你便能打聽到。」豔鬼悠悠開口。他沒有看向姜羽暉或是陳成,而是穿過大開的窗戶,看向晦澀不明的天空。

陰雨連綿的天氣已經緩和不少,至少戶外已經不再下雨。姜羽暉沉聲接過他的話頭,「是的,周家是楓香山上頗為顯赫的家族,在我上山之前就已經知道。」

「那一日是周家老爺六十大壽的日子,周家大肆宴客,也請了戲班子來唱戲。」豔鬼收回視線,轉而和姜羽暉對視,「如你在楓香山上所見,我是個戲子,唱的是花旦角色。周家財大氣粗,這一宴客辦了整整三天三夜,而我便是在那三天認識了周家大少爺。」

「大少爺?」姜羽暉略略皺眉,她是知道周家少爺在日本接管台灣時率人抗日,但不知道他還有其他兄弟。

看出姜羽暉的疑惑,豔鬼立即接道,「抗日的是周家二少,為周老爺老來和新進的妾室所生,大少在台灣割日之前早已病歿。」

姜羽暉頷首,豔鬼繼續說道:「那天以後,大少爺讓我留在周家,為周家唱戲。你翻找的房間是大少替我騰出的臥房。」

姜羽暉不由得抬頭,她似乎聽到赤裸裸的姦情。

「周家的人,」豔鬼頓了頓,隨即不屑地說道:「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怎麼說?」作為一個圍觀的聽眾,陳成的好奇心暴漲。八卦嘛,當然越勁暴嗆辣越好,他和豔鬼又是同個年代的人,能夠聽到周家的黑暗面扎扎實實的滿足了陳成的獵奇心理。

「那幫以為自己出身良好的人,仗著自己有權有勢,鎮日在我面前作威作福。要不是我只是個下賤的戲子——」豔鬼的神情充滿厭惡,說著說著臉上滿是狠戾,臉因為憤怒有些變形,「是了,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周家那女人防我就像在防賊一樣,只差沒有把我拖出去讓山裡的人們集體把我給浸豬籠了。」

「……誰啊?」陳成嘟囔,豔鬼說得不清不楚,他哪裡知道豔鬼在指誰想對他不利。

「周大少的正室。」姜羽暉一聽就明,她等豔鬼繼續說下去。

豔鬼點頭。他緩了緩情緒方繼續說道,「你可能會有疑惑,為何我要陳述我的過去。不只是我,還有陳成,我們到現在沒入輪迴,都是因為周家的後山。」

豔鬼閉了閉眼,剛緩和的情緒又開始怒漲,這次不但頂著嚇人的一張臉,連頭髮都四散一地,「周家的後山,在我進周家之前,便有不少的人丁把守。」

「慢慢說,」姜羽暉沉下聲音。她伸手,輕輕包住豔鬼的手背,「我不急。」

「周家不讓人進入後山,守備嚴厲,自然在小香村里引起不少流言,最切實的應屬周家下人的訛傳。」

越接近秘密的核心,流言接近事實的程度越高,姜羽暉問:「是怎樣的流傳?」

「周家後山相當邪門,自從周家祖上進了後山以後,周家開始發跡,財源廣進。當年小香村曾有個少年入山,想探聽山裡面的秘密,卻被山裡詭異的景象嚇出來,人亦癡傻了,再也不能做事。從此周家派遣不少家丁看守後山,不讓人再度入侵他們的領地。」

姜羽暉的眼神驟然冰冷。傳言裡隱藏不少的訊息,可信度相當高,但是資料太少,姜羽暉無法推回事情的原貌。豔鬼覆又開口:「在我死前一陣,周家的動靜相當奇怪。」

「相當奇怪?」姜羽暉奇道。

「嗯。」豔鬼靜默一會,姜羽暉身上傳來的氣息是他所不熟悉的,帶有活人的生氣,還有他現在欠缺的沉穩,「他們大張旗鼓從山下請來各地的道士,頻繁地帶著幾名身穿道袍的人士進出後山。除了周家老爺和他的兩個兒子,其餘閒雜人等皆不明白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

是了,道士是周家找來的,依豔鬼的話,周家知道後山情況,現在問題只差在那棵蟠桃到底是從哪來的。

「再然後,」豔鬼的手輕輕地在顫抖,那不是因為害怕或恐懼,而是憤怒,冷靜之下難以壓抑的憤怒。姜羽暉反手將它們握緊,一旁的陳成也飄來拍拍他的肩膀。「某一天,那女人——是的,你沒說錯,她是周大少的正室——來通知我,周老夫婦請我過去。那是一場鴻門宴,一日不應付好他們,改日還是得和周家兩老周旋,可這一去落得一個慘死。」

那是個回想起來令人不快的場合,周家大少和他的父母以及夫人用了歹毒的方式讓他死在山裡。那雙背信忘義的手,親自將他送離現世,並且封住他的怨他的恨,不若這雙為他帶來力量的手。

「他們將我的屍身封入地基,大少在我身上下貼了幾道符咒,讓我不得對周家人出手。我是枉死的鬼,怨氣強大,依靠怨恨行事不代表看不清他們的舉動。封我的符出自周家請來的那位道士之手,道士告訴周家,他們要控制後山,需用死人入陣。於是乎,周家陸陸續續自山下找來不少屍體,有的屍身上帶著魂魄,有的魂魄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像這傢伙。」豔鬼往陳成方向示意,換來陳成不悅的磨牙聲。

「那位道士指揮周家的人丁,按他的意思把每具屍體做了和我一樣的處理,依序封在後山角落。他在山凹布了陣,挑了一個無月無光的夜晚起陣,自此我便沒了意識,直至你破陣以後我們方得自由。不過,沒意識不代表我不記得百年來陣裡發生的事。」

姜羽暉沉吟許久,方才問道,「這些你有和都城隍說嗎?」

「我說了,」豔鬼點頭,「都城隍聽了回我:『你和陳成一齊去找姜羽暉吧,這事我不懂,只有她才能理出頭緒。』」

都城隍根本就是變相把皮球踢給她,姜羽暉黑了一張臉。她把豔鬼說的話整理一番,然後問道:「警方搜索周家後山不曾受到困在陣內的鬼魂和屍體攻擊,為什麼我和桃妖一去就不斷地遭受追擊?」

「道符。」豔鬼說,「我們身上貼了知覺相通的符,師爺捅我的那一記,陣法裡的其他鬼怪都知道。他們從我這裡得到你們的訊息,自陣法四周圍攻你們。」

姜羽暉默然。楓香山上的那一夜真的是亂七八糟,桃妖的正當防衛開啟了他們防不勝防的突襲,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姜羽暉收去紛雜的思緒,那些未知的事情尚須整理,交由都城隍派人去查,她一人在家裡耗費腦力還不一定有所結果。她鬆開雙手,「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去酆都排隊輪迴,還是繼續做一隻鬼逍遙?」

「輪迴?得了吧,」豔鬼不屑地冷笑,「做人的時候我倍受糟蹋作賤,還不如做隻鬼好,現在沒人能如此待我。」他朝姜羽暉狡訐一笑,忽地說道,「我有個目標。」

「喔?」姜羽暉表現出莫大興趣,示意豔鬼繼續說下去。

他遲遲不交待下文,陳成可沒姜羽暉的好耐性,他湊到豔鬼旁邊嘰嘰喳喳:「有什麼鬼生目標快說來給大家聽聽,我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憋著不說,我們也猜不到啊!」

豔鬼朝姜羽暉眨眨眼,然後彎下腰,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姜羽暉挑起一邊的眉毛,不負責任地說道:「都城隍人不錯。」

「爺,您別和我開玩笑了。」他朝姜羽暉丟個既嗔又惱的媚眼,「師爺捅我那一下我還記著,我可沒那個膽子去折騰城隍爺。」

姜羽暉笑出聲。她拍了拍豔鬼的頭,「行了,你就和陳成一起留下吧,別搗亂就行。」

「蛤?」陳成往姜羽暉的方向蹭去,很明顯的,剛剛他被一人一鬼給孤立了,他向姜羽暉強烈要求作為一位聽眾應有的權利,「他到底說了什麼我也要聽——!」

溫和的力道讓豔鬼愣了愣,傻傻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那裡似乎還殘留姜羽暉的體溫。他不曾被人如此待過,那人以平等且尊重的方式待他,並且願意協助他、完成他的願望。

他閉了閉眼睛。須臾,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想望。





陳成很哀怨。

哀怨之中還帶著不少的哀傷。

他憤懣地看向隔壁桌的兩個女孩,還有一隻模樣清秀的男鬼,再一次深深地感到自己被排擠了!

「你不過去?」疑惑的溫潤嗓音忽然從他身後竄出,陳成嚇了一大跳,頭又不幸地從他脖子上落下。

圓圓的頭顱在地上打了幾轉,和來人對上眼。對方好意地將他撿起來安回身上,陳成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用麻煩了,我我我我自己來就好。」

不得不說,陳成對桃妖仍是抱有相當的懼意,而且姜羽暉還刻意選在桃妖開設的咖啡店,讓他想忽略對方都不行。

「怎麼不過去?」桃妖示意姜羽暉她們那桌。

豔鬼唱完一曲,惹得鄭千遙拍手喝采。唱戲的傳統技藝在當今社會不大容易見到,加之他又是戲子出身,關於戲曲方面的知識說得頭頭是道,相當吸引人。他不再是花旦打扮,而是換了一顆乾淨清爽的頭,再上亮棕色的染劑,搭配姜羽暉燒給他的日系衣物,整個穿扮起來活脫是個日系美男子。

反觀他自己,雖然不再是一顆沾滿血污的頭,身上也穿著當代服裝,打理的乾淨清爽,就是沒人家一半特質。陳成越發鬱悶,「姜羽暉規定我要能專心凝聚半個小時的靈力才可以過去。」

對陳成來說,那不是容易的要求,尤其他又不曾專心修煉半毛,要達成目標有一定程度上的困難。

桃妖看來愛莫能助,「加油。」

這不是說加油就能輕易達到的事,陳成的臉皺成一團,連想裝死的餘地都沒有。

桃妖回到後台忙著出餐,陳成繼續賴在位置上滾來滾去——反正看得到他的人沒管他,他也樂得自在——門上的鈴鐺清脆地響了起來。

姜羽暉抬頭,和踏入店裡的客人對上眼,雙方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驚訝。陳成立即從桌上彈起,飛快龜縮到姜羽暉身後。身為鬼的直覺告訴他,來人能輕易將他制服,與其落單還不如躲在靠山背後最為安全。

姜羽暉對葉家齊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對方踏步朝他們走來。

葉家齊不太確定再見到姜羽暉他的內心有何感觸。楓香山上的案子結束以後,他對都城隍推薦的人感到興趣,回去請示關聖帝君,詢問關於姜羽暉的底細,得到的卻是「若對方有提出要求,盡可能幫助她完成。」的答案。至於自家祖師爺,對此人則三緘其口。

前往姜家之前,葉家齊不曾聽聞關於這間中醫診所的任何傳言。雖說這行的高調的人很多(當然,要有門路才會知道),低調且默默無聞的也不少,但破天荒的,都城隍說指示的人是個問不到底細的孩子,和那些低調的同行相比顯得背景複雜得多。

可想而知,他並未被透漏任何事情。做這一行本來如此,該知道的時間到了總有一天會知道,不該知道的耗盡一輩子到死也不會知道。

葉家齊笑了笑,在姜羽暉那桌拉開椅子坐下,姜羽暉立即為身周的人鬼介紹,「各位,這是葉家齊葉警官。這是我同學,那是我的守護靈,這位是我朋友。」

根據葉家齊的經驗,排除被跟的情況,若不是養小鬼,鮮少有同行身邊會帶著鬼。他們寒暄幾句,桃妖給葉家齊送來菜單,笑著問道:「什麼風把警官給吹來了?」

「一定要有案子我才會光顧嗎?」葉家齊略感無奈,感情這位大老爺把他當來求神問卜的,「見過師爺。」

「在這裡就不用多禮了。葉警官要不要嘗試我們新研發的蜜桃甜點?有香而不過份甜膩的蜜桃蛋糕、小份量且脆勁十足的桃花脆餅,或者來點酸酸甜甜、挑戰味蕾的桃花冰醋?」

這番推銷說詞早在姜羽暉她們剛進店裡已聽過一遍,再聽一次著實吸引人再度考慮是否點餐,尤其桃妖製作的桃花小點心味道確實極好,至少姜羽暉破碎不堪的記憶是有如此的印象。

「都不用,我想我還是老樣子,店長推薦的咖啡就好——」葉家齊想也不想拒絕了大受女孩子歡迎的新產品,姜羽暉忽然插口:

「再一壺大的桃花冰醋。」

葉家齊有些訝異,大壺的冰醋單位是公升,他懷疑一個女孩子能否真的灌完那麼多的水,姜羽暉對他笑笑:「難得遇到葉警官,挺多事情想和葉警官聊聊,應該不麻煩吧?」

「不麻煩。」葉家齊同樣對這女孩子感到好奇,既然姜羽暉有談天的意思,他樂意之至,畢竟聊天是和人建立關係的契機。

不消多時,他們的餐點送上桌,桃妖頗為貼心,為姜羽暉送上三個杯子。姜羽暉為三人各斟一杯,將面前的飲品供給兩隻鬼。她低聲對他們說道:「試試師爺做的東西,保證你會再三回味。」

豔鬼試試味道,再交由陳成品嚐。葉家齊攪拌手裡的咖啡,果不期然,姜羽暉開口,「前幾日見到葉警官穿著制服來我家,讓我感到相當好奇。」

「好奇什麼?」葉家齊猜得到自己吸引眼前女孩注意的原因,「不過是個警察而已。」

「我不曾想過,原來在政府機構裡也有同行的存在。」姜羽暉刻意使用「同行」二字,加重兩人的關聯性,「先秦尚巫,秦時始皇帝令方士徐福尋長生不死,後世皆有方士在朝中任職。只是我沒想過在這個年代,政府居然把方士帶進警界。」

「就我在警校裡瞭解的部份來說,警消、軍方以及國安機構,皆有類似單位。」葉家齊在公家機構待久了,早習以為常,更何況,業內各大家多少會把自家子弟往政府單位送,「姜小姐在這行裡面應該沒有認識的人吧?如果有認識的,應該比較能瞭解當今業內的狀況。」

姜羽暉頷首,「能請葉警官幫我個忙嗎?葉警官是否能幫我弄到所有在公家機構工作的同行資料?」

他面色一沉,而後想起關聖帝君的「盡可能幫忙」,於是說:「請問姜小姐為何需要那種東西?」

姜羽暉往葉家齊的身後看去,不知何時桃妖走來他身後,乾淨細緻的手拍上他的肩膀,「就當是幫我們城隍府一個忙?」

既然桃妖允許了,他回頭找都城隍申訴也沒用。只要和鬼差或城隍府有交集的人都知道,城隍府裡說話份量最大的不是都城隍,而是桃妖師爺。師爺說往東,都城隍不敢往西;師爺說案件需重審,都城隍必定挑燈奮戰,給被害人一個交待。

而眼前的孩子,竟然能讓師爺為她說話!可見她和都城隍——不,應該說,和三界,有相當的關係,那種關係不似神仙下凡歷劫的那種三不管,而是大夥兒心知肚明,但又多少想插手的情形。

「好。」葉家齊應道,眼下的情形也無法不應。他對姜羽暉的興趣又增長不少,即使他可能到死都接觸不到真相,他仍是想多加探知姜羽暉的底細。

「請多多指教。」姜羽暉朝葉家齊伸出手。

「合作愉快。」葉家齊同樣伸出手,如是說道。





--城隍之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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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德勒斯圖書館更新中~看更多我要大聲說2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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