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都城牆內人聲鼎沸騷動不已，城外的魔物卻安靜得不可思議。站在城牆上的蘭德能夠明顯感受到前後氛圍的差異，更覺眼前這情況真是詭譎至極。
那些魔物們全都躲在微弱的月光之下，令人只能看見他們的輪廓無法辨識真身。只知牠們身形不一，似乎是數種魔物的群體。
多種魔物共同行動一事在魔物的生態中，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說如此安靜沒有任何一點動作。
那幫魔物成群結隊聚集於此，卻什麼都沒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明蘭德聽說剛才還有魔物飛進王都襲擊民眾，外頭的魔物們卻安分地靜止不動，反倒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原本就已經無法溝通的魔物們，如今更是令人不解而恐怖。
蘭德透過望遠鏡盯著那個恐怕就是斯特里戈伊的男人，只見一直站在魔物群前面的他嘴上彎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蘭德意識到，是他造就這個狀況。
斯特里戈伊讓有翼魔物飛進王都內吸引注意，令王都內的居民察覺到外頭的狀況而驚慌失措。
斯特里戈伊正在享受王都居民的窘狀，明白這點的蘭德頓時戰慄發寒。
這個東西竟然能以此取樂而嘻笑。
這是不曾改變、唯我獨尊到極致的人會有的表情，是站在超乎世俗境地又以干涉世事為樂，精神極為幼稚又自我的超越者。
「怎麼樣？那是什麼東西？」
畢夏普有些焦急問道，想必守序的他是為了盡快掌握實際狀況，才會以看守長的權限讓平民登上城牆。
蘭德告訴他，那確實是能夠驅使污穢的魔物，而且來頭恐怕不小。
「該死！真的是那個傢伙嗎——」
看來畢夏普也從傑林尼斯基家那邊聽聞斯特里戈伊出沒的消息，他從蘭德的反應便已察覺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遠方那個是什麼？」
「欸，他後面還有一堆魔物欸！既然那些魔物沒有攻擊他，表示他也是魔物而且還是領袖吧？」
「能夠驅使污穢和數種魔物的強大魔物，加上那又是人形，難道是那個傳說中的——」
「——玷汙礦坑狼人的那傢伙吧，應該沒錯。」
「斑斕」的人們同樣竊竊私語，憑藉自身的知識和經歷，猜測到了那魔物的真面目。
這時南方城門打開，無數騎士和士兵魚貫而出，在城牆外列隊面對魔物們。他們手持武器和火把，照亮牆外數米之內的空間。
站在最前方的，則是昨晚才剛被蘭德治好的澤蘭。
「你這個渾蛋魔物！到底想幹什麼！」
澤蘭的怒吼震天價響，即便自知沒有勝算，澤蘭仍然沒有一絲屈服，想必他直到身死之前都將率領士兵守衛王都。
「喔——你是那個指揮官。竟然已經恢復了，真是奇妙。照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本人知道如今是有可能的。本人明明是想看看被污穢糾纏而死的人類會是什麼慘狀，這倒是意想不到。也就是說，本人想找的東西剛好就在這裡是吧？世事果真如本人所願運行，真是愉快至極。」
散發奇妙氛圍的男人——斯特里戈伊的聲音不大，然而自然地滲透進在場所有人的耳中。恐怕如今無論是在城牆外的士兵或是城牆上的守衛，都能聽到他說了什麼。
只是這東西完全沒有和澤蘭對話，而是自言自語，最後甚至還不知該說是自誇還是自我陶醉似地微笑，直叫人作嘔。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最好給我快點滾開！如今我國精良的優秀騎士可都在此，不會那麼輕易被你打倒！要想攻打王都，那就做好頭顱留於此處的覺悟吧！」
「「「噢噢噢！」」」
眾兵眾將隨著澤蘭的威嚇一同叫囂，他們擺動自己手上的武器舉天吶喊，彷如龐然大物、無所畏懼。
相對的吸血鬼率領的魔物似乎都稍微後退一些，蘭德還注意到位於斯特里戈伊背後的一隻魔物甚至因此顫抖。
「攻打你們？原來如此，這樣也很有意思。」
斯特里戈伊忽然一隻手往後使出手刀，貫穿了剛才顫抖的魔物。
「嘎啊啊啊啊啊啊！」
蘭德發現斯特里戈伊身上的污穢流向那頭魔物，那魔物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
「上。」
斯特里戈伊將那隻貫穿魔物的手往前一甩，沾染了污穢的魔物被拋到軍隊面前。在軍隊火把的照耀之下，才終於看出那魔物是擬人鴉。
蘭德想起了斯特里戈伊愛製造襲擊預兆的個性，結合先前南門外就有擬人鴉出沒之事，明白了原來那些擬人鴉也是在斯特里戈伊的驅使下來到王都附近。
這麼說來，搞不好現在外頭那群魔物當中連行獵鷹都有，也許剛才就是牠們飛進王都內襲擊人。
「嘎嘻吚吚吚吚吚吚吚吚吚———！」
擬人鴉被比自身體毛更黯淡的污穢纏身，原本不斷掙扎的牠忽然間發出歡愉的高昂叫聲並和污穢結合。
污穢令牠的身軀瞬間膨大一圈，滾動的汙濁黑泥在牠翅膀後延伸，形成數隻如牠手臂一般粗壯的漆黑觸手。
「哈啊啊啊啊啊！」
牠起身朝騎士們發出咆哮，接著更是獨自衝上前攻擊騎士們，和剛才被士兵戰吼嚇著的時候迥然不同。
「迎擊！」
澤蘭一聲令下，數道魔法攻擊朝擬人鴉射去。
「嘎啊啊啊啊！」
擬人鴉驅使著污穢觸手打落那些魔法。
沒想到被污穢影響的魔物也能使用污穢，這是在礦坑狼人身上看不到的素質。
那狼人只是渾身纏繞污穢，不像這頭剛被汙染的擬人鴉一樣還能運用自如。
「哈啊！」
站在最前線的澤蘭卻是趁著擬人鴉使用剛得到手的力量貿然迎擊的同時，驅馬上前揮出一劍將牠斜斜地斬成兩半，擬人鴉連自豪的拳頭都還沒用上就被這名老練的騎士一刀兩斷。
「有意思，表演更多給本人看看。」
斯特里戈伊身上的污穢瞬間爆發膨脹成數百倍，往上延伸形成如斗篷一般瞞天蓋地的黑幕，幾乎就要掩蓋月亮的微微磷光。
然而這些污穢卻不是用來攻擊騎士們的。
污穢往後一蓋，如墨水般潑到斯特里戈伊率領的魔物身上，那幫躲在黑暗中的魔物們被更為深邃的黑泥玷汙，如剛才的擬人鴉一般轉化。
儘管那頭擬人鴉被澤蘭一擊斬死，然而牠可是有足以擋下騎士們一波魔法攻擊的力量。
要是讓那些不少於百頭的魔物全都得到這力量，那又會如何？
「「「呼嘻吚吚吚吚吚吚吚吚————！」」」
魔物們不約而同為新生雀躍歡呼，接著牠們運行著污穢，朝城牆的方向一湧而上。
「以騎士和王都士兵之名！別讓這些魔物越過城牆一步！」
「「「喔喔喔喔喔！」」」
澤蘭和其麾下的兵力全都士氣高昂。面對著比以往碰過的魔物還強上不知多少的聯合軍團，他們仍勇往直前，為守護王都而戰。
污穢和騎士們的魔法在兩方接觸前便早早對轟，同時敵我兩邊仍接近彼此，最終在前線爆發激烈的衝突。
騎士們面對身體素質強大的魔物們的衝撞，仍然沒有後退而是與之僵持，城牆外已成一片混戰。
在黑夜中和驅使污穢的無數魔物戰鬥，這究竟有多可怕？然而這些騎士在澤蘭的領導下，仍是無所畏懼。
斯特里戈伊沒有上前，仍站在原處興致富饒地觀望這場混戰。
「看守長！我們也出去城外迎戰——」
「不可以！不能打亂澤蘭大人士兵的隊形！更不該擅離崗位拋下城牆的防衛！」
「但是再這麼下去——」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
負責南門防衛的士兵們熱血沸騰想要加入戰鬥，然而他們的長官畢夏普遏止其血氣，要士兵們堅守崗位。
「——不想在同胞奮戰時袖手旁觀是吧？真教本人感動。」
這時斯特里戈伊忽然如此說道，而且聲音近得嚇人。
城牆上的眾人這才發現，斯特里戈伊已經踩上城牆直面畢夏普等人。
「那麼，就讓本人來當你們的對手吧。」
纏繞污穢的手刀，朝畢夏普胸口襲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畢夏普、「斑斕」等人、柯里甚至於蘭德都抽出武器反擊。
蘭德拿出的正是矮人的短劍，劍身上還施加聖光。
奇蹟似的是，最先攻擊到斯特里戈伊手臂的人竟然是蘭德。他那施加聖光的短劍，確實破除了斯特里戈伊的污穢，直接刺中他的手臂。
——呼嗚！
然而蘭德竟然被比起自己施加的力道更強的巨力推開，反而是他被往後彈翻滾好幾圈，手中的短劍也被震落。
只見柯里的鐵棒同樣脫手落地、人也退了幾步，「斑斕」等人雖然沒被推開，他們的攻擊卻也沒起效。
而斯特里戈伊他那被「斑斕」等人武器砍中的手臂，則是無情地貫穿了畢夏普的長劍和胸口。
「呼嗚——……噗喔……」
斯特里戈伊的手臂貫穿畢夏普的胸膛穿到後方，然而他卻若無知覺，冷眼瞥向倒地的蘭德。
「聖光？真令本人不快，首先讓你消失吧，這樣本人接下來才能盡情享樂。」
斯特里戈伊手臂一耍將被穿胸的畢夏普拋出去，接著便傲然朝蘭德走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時一道略尖的咆哮迴響於城牆之上，一名人物挺身而出阻擋斯特里戈伊。
那人竟然是撿起蘭德短劍的卡蜜拉。
原來身為南門看守長養女的她，這時身在此處。
她施放了土魔法在城牆上放出土推重重推向斯特里戈伊，即便是這傳說中的吸血鬼，也無法忽視其質量橫行。
「哼，又一個麻煩的——」
「嚇啊啊啊啊啊！」
卡蜜拉不聽斯特里戈伊廢話，接著施放下一道魔法攻擊。
而她施放的——竟然是風屬性魔法。
強烈且厚重的颶風——或者說莫名有力的狂嵐擊中了斯特里戈伊，將他打飛出去。
就在卡蜜拉身旁的蘭德甚至聽到了吸血鬼被風「撞擊」的悶哼聲，卡蜜拉施放的風魔法簡直像是帶有實際質量，不是「吹飛」而是「撞飛」了斯特里戈伊。
「蘭德先生！養父大人拜託您了！另外這把短劍請繼續借我使用！」
卡蜜拉轉頭過來向蘭德囑咐這些話後，便駕馭著風輕快活動，以遠超凡人的速度逼近斯特里戈伊發動陣陣攻勢。
蘭德則是愣愣地爬近倒地的畢夏普，倒出些許治癒藥水抹在手上，為他施放治癒魔法。
這次以藥水輔助的治癒魔法，不再發出那麼強烈的光芒，而是內斂於蘭德手中默默增幅力量。
事後蘭德心想，這恐怕是他用這方法治癒別人幾次後學到經驗，不再將過剩的力量轉化為聖光發亮所致。
而這時的蘭德根本無暇思索這些事，他甚至連差點對自己下手的斯特里戈伊都拋諸腦後，滿腦子都是卡蜜拉的事。
實力異常強大且驅使著風土雙屬魔法的卡蜜拉，在她向蘭德發出請託時，確實地面向蘭德。
那時她的眼眸和以往的黑瞳相左——而是顯而易見的黃珠貓瞳。
＊
「哈啊——竟然是雙重魔法使。別再炫耀你們的天賦了，真是噁心。」
斯特里戈伊的聲音仍是如此清晰且泯入耳中。他對卡蜜拉的嫌惡之詞傳遍整個城牆之上，或許連城內都有人聽到他的聲音。
卡蜜拉沒有回應也不再嘶吼，而是專心致志地用魔法和短劍逼迫斯特里戈伊，改以精湛的技藝和勇氣展現她的激情。
而她竟和斯特里戈伊打得有來有往。
身體素質遠遠超過人類的吸血鬼、還有以風魔法加速行動的魔法使，他們在這城牆上自在地翻騰穿梭，蘭德甚至看不清楚他們的蹤影。
斯特里戈伊施展的污穢從四面八方攻向卡蜜拉且永無止境，但只要卡蜜拉掀起質量之風，便能一口氣壓制甚至於反擊。
另外卡蜜拉更以刺擊和魔法相互配合，從地上冒出的土堆絆住斯特里戈伊的腳步使其露出破綻後，再以短劍疾刺或使出風刃飛斬刨挖。她在這般聯繫之下不斷擊中斯特里戈伊，光看戰況就像是卡蜜拉佔了上風，單方面在斯特里戈伊身上增加傷勢。
卡蜜拉不只用風魔法輔助自己的動作、又用了土魔法妨礙斯特里戈伊，還能一邊閃躲攻勢一邊用短劍發動攻擊，甚至能夠施放疑似土風兩種屬性混和而成的魔法——也就是質量之風。
這人真的是在校外教學遭遇危險時，只能用飛沙走石等級的土屬性魔法援護師生的卡蜜拉？
只怕眼前這名全力以赴的黑髮少女，能憑一己之力掃蕩那些行獵鷹，甚至將牠們的巢穴連根拔起。
然而卡蜜拉留下的傷口對吸血鬼來說根本沒有意義。不，打從一開始就不該說是「留下」。畢竟無論卡蜜拉擊中斯特里戈伊多少次，那些傷口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而斯特里戈伊確實不在乎卡蜜拉的攻勢，他總是全力攻擊完全不防守，令卡蜜拉得要一直全神貫注閃躲、或施放質量之風反擊。
或許被單方面施加負擔的，其實是卡蜜拉這方。
其他士兵和「斑斕」等人都無法介入這場污穢及魔法之戰，只能閃躲他們的行徑路線，光是不被捲進去、不讓卡蜜拉心生顧慮便已卯足全力。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為什麼你們人類能有同時持有多種魔法屬性的可能性，甚至還能把多種屬性組合起來用？讓風帶有土之質量的魔法真是詭異，為什麼要用這種魔法給本人看？你就只有這種東西能拿出手嗎？應該還有更多招數沒使出來吧。面對本人竟然還有所保留，真是難以置信。勸你最好盡快把這些私藏的密技拿出來，為你延長數十秒的壽命。對於短命的人類來說，沒有比這更珍貴的賞賜不是？」
斯特里戈伊口中唸唸有詞，似乎真的看雙重魔法使相當不順眼。
依他所言卡蜜拉之所以還活著，似乎只因為他想看看卡蜜拉密藏的絕活，另外就是想趁這機會埋怨雙重魔法使的存在。
再這麼下去，連他們最後的希望卡蜜拉都即將殞命。
治好畢夏普的同時，蘭德忽然意識到這點。
總算對此體悟極深的蘭德，開始默默積蓄魔力等待時機發動攻擊。當然他還用上治癒藥水，盡量增幅自己的力量。
「看守長！畢夏普大人！」
這時一名士兵焦急地靠近，似乎是個相當仰慕畢夏普的人。一發現蘭德的治療似乎已經完成後，便急忙確認狀況。
他蹲在畢夏普的身旁，錯愕地看著畢夏普的胸口。
「竟‥‥竟然完全治好了？你……不，您是何方神聖？」
發現畢夏普剛才被吸血鬼手刀貫穿的胸膛已經完好如初的士兵，不禁錯愕地問。
「——治好了？」
遠方的斯特里戈伊似乎注意到這裡的狀況。
不只他的話語能傳遍四方，他似乎也能接收得到遠處的聲音。
「讓本人瞧瞧，剛才本人留下的傷勢是否真的治好了。」
斯特里戈伊身上的污穢爆發膨脹，以一團泥塊的姿態一舉衝撞卡蜜拉。
「唔喔喔喔喔！」
卡蜜拉全力施展質量之風抵擋。
然而斯特里戈伊的污穢勢不可擋，縱然卡蜜拉全力以赴，仍是無力回天。
卡蜜拉連同自己的質量之風一同被污穢撞飛，倒地不起。
與此同時，斯特里戈伊已經移動到畢夏普和蘭德身邊。
「你這個怪物！給我滾開！」
忠誠的士兵拔劍斬向斯特里戈伊，然而這吸血鬼甚至不用污穢抵擋，任憑士兵的劍砍向他的頭顱。
而士兵卻像剛才的蘭德一樣反而被彈開，長劍甚至斷成兩截。
蘭德愣在原地無法動彈，斯特里戈伊則是興致富饒地彎腰觀察畢夏普。
「真有意思，本人造成的傷勢竟然瞬間被治好了。明明骨肉和內臟都被破壞，卻能一次恢復原狀。唔嗯，原來如此。」
斯特里戈伊將視線轉移到蘭德身上。
「你就是本人想找的聖子是吧？」
聖子——記得是部份聖職者尊稱聖屬性魔法使的稱呼，這是蘭德家鄉那位聖職者告訴他的。
蘭德從沒被人這麼叫過，沒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吸血鬼這麼稱呼他。
斯特里戈伊想找自己做什麼？不如說，他是怎麼鎖定蘭德的？
蘭德沒心細想這種事，他只知道這吸血鬼找上聖子，肯定只有一件事要做。
那當然——就是斬草除根。
蘭德趁著斯特里戈伊靠近又望著自己的這個瞬間，爆發積蓄的魔力，令全身散發聖光。
「唔喔——！」
斯特里戈伊第一次發出驚呼後退數步，他似乎沒料到蘭德能突如其然使出這種等級的聖魔法。
然而蘭德早已有所準備又用治癒藥水增幅力量，即使沒能集中發出魔法，仍能在身體周遭發散出聖光。
只見斯特里戈伊身上的污穢全都消散淨化，在那黑泥底下的金鏽長袍首次露出全貌。
「蘭——德——大——叔——！」
舉著鐵棒的柯里擋在蘭德面前，甚至邁出一大步主動攻擊斯特里戈伊。
柯里歇斯底里地大聲嚷嚷，簡直不像原本的他。
想必他很勉強自己吧？
其實柯里完全不需要這麼做，就算逃跑也好，蘭德根本不會怪他。
但他還是挺身而出。
柯里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柯里揮出的鐵棒擊中斯特里戈伊的胸口，這怪力少年的全力一擊，光聽那沉重的悶響都叫人顫慄。
「你這小子，對本人做了什麼嗎？」
然而斯特里戈伊完全沒有動搖，甚至沒有再退一步，只是傲然藐視眼前這名少年。
這吸血鬼不懼任何事物，彷彿世上一切都無法對他造成威脅，這就是傳說中封印魔王的邪物。
但是接下來，發生一件令在場所有人錯愕不已的事。
——藤蔓和樹枝從柯里的掌心延伸到鐵棒上，將其完全包覆，最終刺進斯特里戈伊的胸口。
咚囉囉嗡嗡——
乾淨俐落卻又沉重的琴音奏響。
僅憑一音、光聽一音便已足矣。
那是帶人遠離塵世的琴音。
那是令人拋開俗事的琴音。
那是如滿天星斗的夜空一般，既寬闊又璀璨，在包容一切的夜中加入無數辰星點綴的美麗琴音。
琴音再度落下，如落雨般飛快輕靈。
這琴音踏破無數紛紛擾擾，聞者不得不陶醉其中。
城牆內外的喧鬧戰亂都被隔絕開來，只有這城牆之上化為異界，成為純粹享受音樂的座席。
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無從反抗這琴音蘊藏的，令人著魔的「魔力」。
「——竟然趁著本人被聖子偷襲的瞬間介入，真是恬不知恥。」
斯特里戈伊的話語，無情地破壞這份盛宴。
「木靈竟和聖子同流合汙，齷齪噁心。」
他的言語強行為這場演奏畫上句點，所有人被迫回到現實。
然而斯特里戈伊，卻已不在此處。
柯里鐵棒上的藤蔓樹枝同樣不見蹤影，被他鐵棒擊中的吸血鬼也不知去向。
簡直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個威脅王都的吸血鬼忽然消失無蹤的美夢，而這夢竟然還成真了。
「——斯特里戈伊不見了！被我們擊退落荒而逃了！」
城牆上有個士兵如此吶喊，他是向牆外的騎士和士兵們報告。
雖然蘭德無從得知，然而正在牆外奮戰的戰士們也有注意到斯特里戈伊躍上城牆。雖然正在奮戰的他們無法抽身，仍不免因此分心，氣勢降低不少。
那位士兵沒有猶豫的捷報，正好為他們帶來力量、士氣大增。
城牆上的戰士們可是連那傳說中的吸血鬼都趕跑了，他們堂堂王都士兵怎能於此落敗？
「「「唔喔喔喔喔！」」」
牆外的士兵再度合聲吶喊。
「「「唔喔喔喔喔！」」」
城牆上的戰士們隨之附和。
「「「唔喔喔喔喔！」」」
牆內的衛兵和冒險者歡呼。
這是舉全王都之力迎擊的一場惡戰，而他們已經看見勝利的曙光，提前喊出戰勝的慶祝喝采。
柯里和蘭德則是沉浸在琴音的餘裕。
那是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殘響。
「前往北方。」
曾在一座小山上聽過的老人嗓音附耳說道。
「前往北方靈山吧，那裡藏有先人的智慧、前驅者的結晶。」
被人蔑為山妖的木靈，以聖潔純淨的口吻向兩人下達口諭。
「那就是你渴望的事物。」
最後一句話只對蘭德一人說，而他了然於胸。
——我能在那靈山開發出治癒藥水。
這來自木靈諭旨的預感，深深烙印在蘭德心中。
創作內容
不當人類之後青春依然繼續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