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了母親的病房門外。
「老師不先掛號嗎？」可兒不解的問道。
「為什麼要掛號？我們只是來探病的。」
「「啊？」」可兒和房東同時發出疑惑的聲音。
這時護士和馬醫師從母親的病房裡走出來，臉上的表情都非常的難看。
「馬醫師，我媽怎麼樣了。」
「．．．．．．」馬醫師低著頭似乎在腦裡思索最適當的辭彙避免刺激到我們，思索一會兒只是嘆了口濁氣，「總之你們先進去吧。」
護士和馬醫師側了側身體，給我們開了一條進去的路。
看到他們如此反常的樣子我內心已經有個底了。
我二話不說抱著莫羽衝進去，來到母親的病床前。
母親的臉上帶著足以遮蔽一半臉孔的氧氣罩，眼睛雙雙閉起來，旁邊的心電圖波動非常的微弱。
「媽．．．媽．．．」在我懷裡的莫羽終於清醒了，但她臉色慘白、身體也還在顫抖，汗水在額間凝結成珠，雖然看起來不比母親慘可是這樣子的身體狀況也很不妙。
「媽，我帶莫羽來看妳了。」我把莫羽放在母親的床邊，她死抓著母親的床盡量不讓身體掉下去。
「媽，我好想見妳，我一直一直都好想再見到妳。」莫羽用微弱沙啞的嗓音說著話。
「對不起，我．．．我因為一些原因而無法再踏出家門一步，都是因為我太軟弱了，對不起。」
「我每天都有在玩妳製作的妖精幻想，真的很好玩，每個地圖、每個角色都做的好棒，我好喜歡媽媽畫的圖，但自從妳不在後美術的部份就了無新意不再吸引我了，我一直都很期待媽媽妳新做的怪物或是地圖，就算是ＮＰＣ也好，所以拜託妳，請妳趕快醒來繼續工作好不好？」
「妳知道嗎？我從國一開始經營ＹｏｕＴｕｂｅ粉絲人數已經到達三十萬了，內容幾乎都是在做有關妖精幻想的影片，我希望媽媽能成為我的特別來賓和我一起拍影片，好嗎？」
「我好想、好想再和媽媽妳說說話，所以拜託妳趕快睜開眼睛吧。」
「碰」
莫羽說完這句話後雙手一滑，額頭狠狠的撞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很大的碰撞聲。
「莫羽！」我上前攙扶，但莫羽卻擋下了我伸出去的手。
「我．．．自己站的．．．起來。」莫羽的嘴裡喘著熱氣，手撐著地板努力的想要爬起。
「哈．．．哈．．．哈．．．給我動、快給我動起來，我可是擁有三十萬粉絲的知名ＹｏｕＴｕｂｅｒ呢，怎麼可以就這麼跪倒在這裡呢！」趴在地上的莫羽咬著牙，經過一番掙扎好不容易才抓住病床旁的鐵欄桿。
「媽媽，妳知道嗎，當ＹｏｕＴｕｂｅｒ是件很開心的事情，不論有什麼開心的事情想要分享或是有什麼難過的事情想要訴苦，只要戴上面具就能透過直播傳達給世界上所有人知道。」莫羽拉著鐵欄桿讓自己的身體稍微往上了一點，現在只要一放手她又會跌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在國一被同學們欺負後我的內心真的很受委屈，那時妳在住院，而莫心也有自己的問題要處理，一時間我根本找不到能分擔我痛苦的人，所以我將自己的痛苦投訴到了網路上，我創立了一個乾淨的社群帳號並隨便加了一堆陌生人當好友，將平日的不如意全部透過文字訊息傳達出去。」
「每一篇的回覆少說都有十多個，雖然都是些沒什麼意義的安慰和建議，但真的讓我感覺內心感覺好過了不少。」
莫羽嬌小的身體已經趴在床的邊緣了，她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放在母親死白憔悴的右手上，輕輕的握住。
「我知道這種安慰對我並沒有實質的幫助，但卻像毒癮一樣讓我越陷越深，我開始產生了對社群網站的依賴，感覺那裡才是唯一一個願意接納我的世界。」
莫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很明顯她的體力已經快要透支了，但她依然不死心的想要將自己的故事說完。
「後來某天在睡覺前我突然想到也許我也能成為安慰人的那一方，這就是我成為ＹｏｕＴｕｂｅｒ的原因，沒任何契機或是前兆就是腦袋突然想到。」莫羽嘴角上仰自嘲的笑了笑。
「從那之後我開始研究ＹｏｕＴｕｂｅ的相關設備，我把所有的零用錢和壓歲錢全都用來買了最低設備一直沿用到現在。」
「對不起，雖然在網路上我有大量的粉絲但我還是被現實擊垮了，我在高中的第一學期就休學了，因為我很害怕，害怕那群霸凌我的人。」莫羽抓著母親的手變得更緊。
「我不想面對他們、不想面對外面的世界，所以逃避了，逃進自己的家中、逃進網路的世界中，認為這樣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但我錯了，大錯特錯。」
「在逃避後的半年我變的無法再踏出家門一步，曾讓我感覺最安全的地方成為了我的牢籠。」莫羽的眼淚落下，這些眼淚代表著她這一年的反省與自責，以即對母親的．．．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來看妳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莫羽詞窮的連聲對母親道歉，但母親卻連一眼也沒看過她，依然保持著閉目的樣子。
「碰」
莫羽再次倒在地上，但這一次她並沒有爬起來，她的眼睛和母親一樣閉起，眼睛的周圍都是淚痕，看來她的體力已經用盡了。
「媽媽．．．對不．．．起．．．」
就算暈倒了莫羽依舊對著母親不停道歉，這大概是現在的她唯一能做到的事了吧。
我把莫羽抱起，讓她躺在旁邊供給親屬使用的沙發上，然後我走到了母親的身邊，輕輕握住母親的左手。
「媽，我想妳從來都沒怪罪過莫羽吧。相反的，妳還很替她驕傲。」
沉睡中的母親當然沒有答話，但我總覺得她應該同意我說的話。
「或許妳不記得了，但自從爸爸過世後妳一直都很堅強，妳一個人獨自拉拔著我們，想必很辛苦吧。但妳卻一刻都沒喊過苦，我真的覺得妳是位很了不起的母親。」
我雖然剛剛才說過莫羽詞窮但老實說我這個做老師的語文能力也沒好到哪裡去，實在不知道這時該說什麼，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到了關鍵時刻總說不出幾句好話。
算了，乾脆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好了。
「媽，謝謝妳，還有．．．」
嗶—
我的眼睛如同壞掉的水龍頭般不斷流出淚水，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前母親的心電圖搶先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原本還有點曲折的線路成為了宣告死亡的地平線。
「再見。」
我哽噎的向母親做出最後的道別。
創作內容
小說觀後感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