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紀事 CH.2塞莉緹（5）

　　正當迷宮外人仰馬翻之時，迷宮內卻是一片死寂。

　　奈斯特他們正緩慢並安靜的通過第三區段。周圍是一整片漫漫濃霧，能夠看見的範圍只有大約身周的五公尺，同時，他們還得小心不要碰觸到一旁的石像。

　　一切動作都要簡短並小心。

　　畢竟前一組進來的人馬就是在這裡全滅的。


　　位處隊伍最前方，那名曾經來過的士兵停下後向奈斯特示意要往東部前進，後者點了點頭，將指示傳了下去。在所有人都明確知曉後，隊伍才又開始緩緩前進。

　　這樣的過程已經循環了快兩個小時，恐怕已經有人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了吧——死沉沉的世界，帶有精神侵蝕魔法的濃霧，再加上「某個東西」隨時可能會醒來的壓力，大概只有本身精神就有點問題的人才可以承受得住吧。不知為何，想到這裡的奈斯特心中浮現出「安維爾」三個字。

　　嗯……那傢伙的話，應該沒有半點問題吧。他的精神本來就有點問題，更何況他還是勇者……

　　「哈啾！」

　　響亮的噴嚏聲打斷他的思緒，而在那瞬間，包含奈斯特在內的所有人都驚恐的看向聲源，至於發出聲音的人，此刻已經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

　　糟了。眾人都如此想著。

　　然後，周遭的石像開始發出聲音。


　　使人崩潰的不止濃霧，還有一旦發出零丁聲響便會甦醒的，石像鬼。

　　和成年男性手掌差不多大的他們有著一對堅硬的翅膀和尖銳的爪，還有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聲音。


　　「Su#cL#8&  yL#0」「bP^Xo$  u,&」

　　似人非人的聲音在周圍迴盪，時不時還傳出刺耳銳利的笑聲。


　　奈斯特握緊劍。

　　「過來了！」「背靠背成圓形！」

　　他手一揮，士兵們立刻有了動作，儘管仍處於混亂與恐懼之中，他們依然有條不紊的拔出了劍。

　　接著，第一隻竄出魔霧的石像鬼張牙舞爪的俯衝向奈斯特。

　　「嘖！」他咂嘴在心中罵了句，猛力的用劍脊將石像鬼擊飛。牠發出了聲慘叫，卻在下一秒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張開了嘴。

　　「d0$Ji#@kkkkk&！」

　　怪叫發出的同時，紫紅色的光束朝著奈斯特襲來，然而他早有防備，藏於懷中的鏡子幾乎是在同時取出，在那瞬間，光束便被反射了回去。

　　「cL#Wj?$！」

　　光束能夠使人石化，但是對石像鬼本身沒有用，只見牠叫了聲便又躲回濃霧中。而後，又有十幾隻石像鬼分別從不同方位發出攻擊，或是用利爪，或是用光束，然而都被奈斯特一行人抵擋了下來。

　　不過情況依然非常不樂觀。不知道魔物的數量，逐漸失去的理智，只能緩慢移動的大隊人馬。

　　——那麼，丟下不就好了。

　　丟下他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前進了。

　　彷彿惡魔低語，但奈斯特知道那是他內心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在他不久前重傷面對魔豬時也曾短暫的出現過。


　　把安維爾當成誘餌，就可以爭取到逃跑的時間。他依稀記得聲音是這麼說的。


　　聽從指示，他就能平安無事的活下去。然而。

　　「……怎麼可能會走啊……」

　　就如同當時叫安維爾逃跑一樣，他高聲大喊道：「所有人！我數到三往西邊衝！一、二——三！」

　　話音方落，所有士兵沒有猶豫的奔跑了起來──整整兩個小時的摸索，他得出「只剩下西邊是有可能往下一區段的地方」這樣的結論──而與此同時，奈斯特拔下胸前的銀製徽章高高舉起：「喂！爛石頭！這裡有你們喜歡的東西啊！」

　　石像鬼喜歡金銀之類的貴金屬，奈斯特深知這一點。銀製徽章在霧中依然閃著金屬特有的光芒，石像鬼群立刻激動了起來，很快地，奈斯特便聽見眾多翅膀拍動聲靠近，而在第一隻石像鬼出現在他眼前的一瞬間，他向著東邊丟出徽章。

　　果不其然，石像鬼們瘋狂地朝著東邊衝去，奈斯特趁機沿著士兵們留下的腳印逃跑。

　　但是。僅僅只是一個但是。

　　奈斯特沒有注意到，一隻體型比其他同類大上數倍的石像鬼跟來了。牠悄然無息地靠近，利爪迅速且凶狠的刺向他──

　　當奈斯特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揮退了爪子，然而等在後頭的，是幾乎可以罩住他的光束。


　　下一瞬間，奈斯特看見了他過往經歷過的人生。

　　離開孤兒院，遇見拉提娜和文森，加入公會，眾多的冒險，接著是塞莉緹和安維爾──


　　然後，快速流動的畫面漸漸放緩，最終停留在一處回憶片段。

　　回……憶？


　　「真沒想到，還有人活著啊。」

　　說話的「那個」儘管有著人類的外表，但奈斯特很清楚，他並非人類，而是嗜血的怪物。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和安維爾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自己懷中抱著一個人，那人試圖轉頭看向怪物，卻被自己壓回懷中。

　　「不要看。」他聽見自己這麼說。飽含著憤怒、不捨和悲痛的如此說道。而後，他看見怪物揚起扭曲的笑容──


　　「喂！奈斯特！」

　　伴隨著聲音響起，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間被濃霧覆蓋──不對！這不是霧，而是石像鬼爆開的粉塵！

　　奈斯特向後跌坐，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身前。

　　「你啊……這樣真的有到一級嗎？」

　　輕佻的語氣，諷刺的話語。明明平時聽見就會翻白眼，然而此時此刻，這卻是最令奈斯特安心的存在。他挑眉苦笑，「一級不只看實力好嗎……還有，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啊。」

　　「沒辦法，塞莉緹嚷著還沒和妳道歉呢。」安維爾轉過身，一副十分無奈的攤手道。不知為何，他穿著軍服，同時還背著一個不算小的側背包，「那麼先不談論這個……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等！這什麼鬼？」奈斯特看著對方塞進他手中的半透明綠色球狀物，噁心的感覺呼之欲出。然而對此，安維爾只有兩個字作為回應。

　　「拿好。」「所以我說──唔哇！」

　　奈斯特發出了怪叫，而原因正是因為安維爾猛然將他推了出去。而且這一推，竟然是推向聽見聲音過來的石像鬼們！

　　奈斯特將手迅速放上劍柄，就要抽出之際──「丟出去！」

　　沒有任何猶豫，奈斯特反射性地停下動作，把手中的奇怪物體投向石像鬼。然後，就在擊中牠們的一瞬間，那個不明物體破開，而它所噴濺而出的青綠色液體碰到了石像鬼，使牠們吃痛又憤怒的發出驚叫。絲絲白煙從牠們被噴到的地方冒出，奈斯特瞬間意會了過來，他轉向安維爾，後者面無表情地打開側背包──滿滿的，全是剛剛的球狀物。

　　而與此同時，一部份的士兵也了回來。

　　「我們擔心隊長的安全！所以讓一部份的人留下來了！」

　　「你們……」

　　奈斯特罕見的被感動到了，他有點害臊的苦笑，正準備要開口道謝──只可惜，他的身邊此刻站著一個從不讀空氣，興趣是破壞氣氛的傢伙。

　　「出來的正好工具人們，來拿好這個。待會石像鬼出現不管三七二十一丟出去就對了。嗯？你看起來好像很想知道我是誰？我是──」

　　「我的冒險者同伴！」奈斯特用最快的速度捂上他的嘴，同時向士兵下達命令，「總之，先向著出口前進，一旦有石像鬼上來就進行反擊。啊，記得鏡子！」
　　「遵命！」

　　在重振精神的士兵們努力和安維爾的殿後下，一行人最終平安到達西邊沒有霧氣的安全地帶，兒等在那裏的，是幾名被石像鬼的光束打中的傷員，和一扇突破天際的巨大銀製門扉。十分弔詭的是，明明就有如此龐大的貴重金屬在這裡，卻沒有任何一隻石像鬼願意靠近這裡。

　　也就是說，在門之後可能有會令牠們十分恐懼的事物。

　　進行了這樣的推斷後，奈斯特稍稍擬定了接下來的行動方針。他面向正在休息的眾人，提出了一個想法，「我認為，你們就到這裡就好。接下來的路程，讓我和我的同伴繼續就好。」

　　如此龐大的人馬，雖然有著團體戰的優勢，但是奈斯特畢竟不是善於帶兵打仗的將領，他會的只有如何讓自己和身邊的一兩個人活下去，而不是一群人。再加上，他也不想犧牲這裡的任何一人。

　　所以，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然而，當他懷著希望看向士兵們時，他們一致的否定了。

　　「但是──」「隊長，我想你是忘了一點，我們是來完成喬書亞大人交付的任務，並且監視你的。」其中一人如此說道，「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跟著。」

　　「……嗯，就算看到這個，也是嗎？」

　　所有人看向門邊，只見安維爾緩緩將其推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而後，一個東西像是為了噁心人般的滾了出來──並且，在看見那個的瞬間，所有人都露出驚恐的眼神。

　　就連習慣血腥場面的奈斯特也不忍直視。

　　那是一個人頭。一個腐爛的辨識不出模樣，有著許多蛆蟲蠕動的人頭。

　　「我剛剛探了一下路，前面大概是所謂的屍體回收場吧。魔獸沒吃的，剩下的屍體全都堆在那裡，而且時間流動也和這裏不同。好比你看到的這顆頭已經爛了，但實際上，他是剛剛才和你們分開的人員之一喔。而且──」

　　「夠了。」奈斯特一臉沉重的開口，伸手制止住安維爾準備要去戳死者的手指。然後他再度誠懇的請求道：「果然，還是請你們留在這裡吧。之後，我會盡可能將裡面倖存的人帶出來的。」

　　「……非常抱歉。」剛才發話的士兵一臉凝重的鞠躬道，「我們的實力如此不足，竟然還提出跟著隊長的要求。」

　　「沒關係。」奈斯特揮了揮手，扛起斬劍跟上了準備進去的安維爾。看著他悠哉的背影，他說道，「實力不足……我也是一樣的。」



　　「不過說起來，你也還真是老好人呢。」

　　走在奈斯特前頭，安維爾面不改色的看著從天上「啪噠！」掉下來的手臂，如此說道。對此，奈斯特卻搖了搖頭，「我還在摸索。」

　　「摸索啥？」「變得溫柔的方法。」

　　自己其實也沒有少做過，拋棄同伴這種事。儘管他遇上的大多是對方咎由自取，為了利益賠上性命的情況，但是，自己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救助。

　　剛才的情形也是。若是換作以前的奈斯特，大概在對方說出「監視你」的時候，就會隨便他們、任憑他們跟著了吧。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由衷地如此希望著。

　　「溫柔啊……你要的，是自己堅持的溫柔，還是別人眼中的溫柔呢？」

　　回過神時，只見安維爾抱著後腦杓，像是在感嘆什麼的如此說道。

　　奈斯特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沒什麼。」安維爾轉過頭，輕輕勾起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有點太安靜了嗎？」

　　聽他這麼一說，奈斯特才察覺了不對勁，按理來說，這一區段的魔物是會攻擊人的，而且手段十分兇殘，然而，他們已經前進了將近半天，卻沒有任何的生物出現，只有滿滿的屍體以及充斥整個空間的屍臭。

　　沒有主動攻擊的對象，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儘管因為嗅覺疲勞的關係習慣了味道，但那揮之不去的噁心感依然存在在奈斯特身上。而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他甚至開始有體力不足的感覺。於是他將手握成拳後又鬆開，試圖讓自己放鬆。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一件事。

　　「……喂，安維爾。」

　　一直走在前頭的那人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幹嘛？」

　　「告訴我，」奈斯特的聲音無法克制地顫抖，然而，他還是逞強的笑道，「這是正常的嗎？」

　　在他的掌心，一塊黑色的詭異液體正緩緩地擴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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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試試看翻譯石像鬼的話XD
如果有人翻出來我就加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