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孟應凡載方迅回到方家診所，他抱著方迅從側門入內，空出手來打開一樓的電燈。
一樓已經被整理得差不多了，基本都回歸了原樣，置物推車上擺滿醫療用品，簡易病床也換新了。方迅被安放在床上，孟應凡先去浴室打了一盆溫水，用毛巾擦拭他的臉部跟沾滿塵土的雙腳。
簡單清理過後，他拉過推車，坐在方迅面前檢查他的傷勢。
方迅仍在啜泣，睫毛上殘著淚珠，臉哭得紅彤彤，看起來十分可憐。
孟應凡抬起他的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地拿藥膏塗抹他小腿上的擦傷，上藥的過程很安靜，兩個人都沒說話，僅有忍不了的抽噎聲，方迅看著他沉默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了可能會讓自己心碎的問題。
「應凡你知道姊姊已經不在了對不對……，你說姊姊有跟你聯絡是騙人的嗎？」
孟應凡停下抹藥的動作，表情異常認真地望向方迅。「我沒有騙你。」
「真的嗎……？他說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姊姊了……小迅也好久好久沒看到爸爸了……嗚。」
方迅想起姊姊對他說過爸爸是去國外工作，沒辦法說見面就見面，難道那也是騙人的？
知曉真相的孟應凡不忍打破方靜對弟弟的謊言，不然就枉費靜姐數年來的苦心，扮演不存在的父親，在每個值得慶祝的節日送上對弟弟的祝福，方迅寫給爸爸的信都在某天一併燒往天上。
「小迅你寧願相信壞人，也不願意相信我跟靜姐嗎？」孟應凡感覺受傷，卻又溫柔地反問。
方迅搖搖頭，不懂內心從何而來的悲傷，更不知該如何平復，眼淚完全止不住，看他這樣，孟應凡也不好受。
「不要哭了，拜託你不要再哭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讓方迅停止哭泣，因為可能連他自身也不明白為何要掉淚。「你知道哭也是會傳染的嗎？」他傾向方迅，親吻他被淚水濡濕的臉頰，雙手環抱住柔弱的他。
他沒法像静姐一樣能控制方迅的喜怒哀樂，他的存在遠不如靜姐，有錢又怎樣？有勢又怎樣？此時他只能看著方迅哭，束手無策的失落感令他難受。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不起……。」方迅聽出他話語裡的哀傷，感覺應凡似乎也快哭了。「不要哭，應凡你不要哭。」他伸手碰觸孟應凡的眼角，像在幫他拭去隱形的淚水。
孟應凡因他的舉動而怔住，眼神複雜地凝望起方迅。
在方迅不作聲就消失的當下，他渾身發冷，打從心底感到害怕。自從認知到方迅對自己的重要性後，他沒本錢賭也不想賭方迅是否還能幸運回來，就怕在極短的時間裡，小迅是不是已經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失而復得再失去的話，他會瘋掉的。
「小迅你知道嗎？你總是可以輕易地碰觸到我的脆弱？而我卻無法觸及你的內心……不論是你笑著說很高興有我的陪伴，還是勇敢地挺身保護我……。」
孟應凡撫摸他哭得泛紅的臉頰，還有更多想說的話，可惜他當方迅無法理解而選擇藏在心裡低喊：直到現在你竟還願意安慰滿口謊言的我，小迅你對我是怎麼想的？我可以當作你是愛我的嗎？
啊，有時候真是恨透了我們的處境，多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的情感，可那樣的話，我們會在一起嗎？
建構在方迅的『天真』下所形成的關係，孟應凡無法奢求他的回應而感到挫折不已。
「我不哭了，所以你也不要哭了。」方迅抿著唇，屏住氣好減緩抽氣的頻率，忍哭的樣子看了更心疼。「應凡，你的手也受傷了，我幫你擦藥。」他邊抽氣邊拉過孟應凡的手。
看著他替自己處理指節上的傷口，儘管是輕微的皮膚裂傷，他仍怕孟應凡會疼似的，小心地用棉球擦去血塊再上藥膏。「以後不要再打架了，應凡痛的話，小迅也會覺得痛的……。」
似曾相識的話語，當年的小迅跟現在的小迅沒有差別……。
怦通、怦通的心跳聲使孟應凡再也無法忽視潛藏在心靈深處的渴望。他想要方迅，想要方迅的一切，想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他吻上方迅受傷的嘴唇，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發生何事的時候，視線就被轉移到了天花板，然後額上被親了，細吻輕慢地落在眉毛……再來是眼窩，應凡在摸他的腰，手心溫溫熱熱的。
「應凡你在做什麼？」方迅沒有反抗，納悶地問。
「我在安慰你啊……。」他的眼神如黑洞，反過來利用方迅的困惑。「我也想要被你安慰，親親我好不好？」
方迅不是很明白地仰起頭，模仿起他的動作，感覺唇上的觸感有些粗糙，他下意識地舔了孟應凡的嘴唇。
孟應凡的呼吸聲越來越厚重，動作漸漸變得粗魯，他輕囓起方迅的嘴唇，破皮的小傷口滲出了血絲，混著透明的唾液從雙唇的交接處流出。
嚐到血味的方迅感覺害怕地想爬起身，卻被孟應凡藉由體格差異壓制住，動彈不得的方迅慌張地喊著他的名字。「應凡、應凡？」
沉浸在親密接觸的氛圍下，孟應凡的理智沒發揮作用，依舊故我。見他沒停下的意思，方迅伸出手去推孟應凡的肩膀，好阻止他掀開自己的上衣後吸咬自己胸部的動作，乳尖上傳來的感受很癢很奇怪。
孟應凡將他的腰部往下帶，並和自己的下半身貼合，開始有規律性地蹭動。
方迅皺著眉頭，最重要的地方有奇怪的感覺，沒法形容，而且褲子一直磨到大腿內側的皮膚，很不舒服。「應凡……好痛。」
孟應凡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感到不舒服，想脫去他礙事的短褲，卻被出手制止。
「不可以，姊姊說這不能給別人看，這是很重要的地方。」
孟應凡抓住他阻擾的手，將其壓制在他頭上。「我是『別人』嗎？」
原本熟悉的人突然變得陌生，方迅感到畏懼地避開他熾熱的視線，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來，這對孟應凡而言可不是好事。「如果我也願意給你看，你就會願意給我看嗎？」
方迅為難地不知如何是好，為何應凡今天一直問他奇怪的問題，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他鬆開箝制方迅的手，立起上半身，解開襯衫扣子，露出他壯實的胸膛，「給你，我全都給你，你要好好看著。」他握起方迅發冷的手，將其貼在心口，強而有力的心跳在方迅的手心上鼓動著，孟應凡多希望方迅能明白……這心跳是因誰而起。「小迅，我是你的……那你是我的嗎？」
孟應凡的種種行為跟問話都已經超過方迅所能負荷的，只在最後一句話被擊潰。
「你明明答應我，不會惹我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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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應凡坐在病床邊守著沉在睡眠中的方迅，他呆望著側門的方向，隱約看見靜姐站在死去的地方，正對著他怒目相向。
『應凡，你知道你對小迅做了什麼嗎？這就是你保護小迅的方式！我真後悔把小迅托付給你，喔，不對！你讓他在大伯家過了兩年苦日子，如果小迅沒回來，你根本也不會想去照顧他，對不對！畢竟你也曾忘了小迅，喜歡上了別人不是嗎？』
他沒要對方静辯解，但他知道自己不會對那兩人說『我愛你』。
『早在你第一次讓小迅受傷時，我就該知道的，你根本就保護不了小迅，你不只一次害他哭得這麼傷心，現在更是強上他，你不吭聲就沒事了嗎？你說話啊！』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認清事實，你根本就不是在照顧小迅，你只會不斷地欺騙他，利用他的懵懂，加上你的身分，絕對會招惹禍端，殃及小迅。我該說的都說了，好了，你打算怎麼做？』
「找間適合他的教養院……。」
『沒錯，讓小迅離你遠遠的，你只能遠遠地看著，這就是你所能做到最好的方式了，反正小迅是個小孩，有比你更好的人照顧他的時候，他就會忘記你了。』
要把小迅送離這裡……？送離他好不容易又回來的『家』？孟應凡自嘲地笑了幾聲，心想人怎麼可以如此健忘？那才多久前的事。
「不對……我想小迅回到這裡，讓他自由自在地生活著。」
『你在說什麼？小迅沒人照顧是不行的！』
內心仍有雜音要自己想清楚，可是他孟應凡哪來的權力干預方迅的人生？以愛之名行掌控之實，不否認是愛的一種，卻也是自私的表現。
孟應凡看著方迅蒼白的睡臉，不禁想起好久以前曾對他說過的壞心話。
撫開他額上的髮絲，孟應凡輕吻他的額頭，小小聲地說著。「小迅你得學著獨立，學會照顧好自己，不要讓爸爸跟姊姊擔心。還有，我沒有騙你，你姊姊還活著，活在你心裡不是嗎？」
儘管十分不捨，他也得放手讓小迅自立……在那之前，他會給予任何的支持。
「小迅，晚安。」
✚ 待續 ✚
創作內容
【BL】一成不變的幸福_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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