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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教室日誌<36>

Dz | 2020-02-29 02:01:46 | 巴幣 2 | 人氣 139


<36>那個人










  昨晚,深邃無際的黑洞裡,倆人席地而坐,拿了大小適當的硬紙箱作為桌子,一人唸、一人寫。

  嘉柔的字體像是一盞溫暖的小夜燈,把明旭銳利的語氣潤成了圓角。



  「最後是,妳們今天晚上看見的--『小卷和嘉柔回到學校裡,向學務處要了一本新的教室日誌替換。』。

  「嗯哼......」

  「啊不對,差點忘了,最後應該是那句--『小卷我讓妳不舒服......』,然後註明一下此句未完。」

  「哦、好的。」


  終於,教室日誌裡的內容重新整理在一張紙上了,而且是用人類看得懂的方式。

  很好,明旭點點頭,準備開始進入正題。


  「那麼首先,妳試著把每個句子裡所出現的人名標記起來。」

  「嗯?」當下不解,但嘉柔隨即動筆,這樣的偵探遊戲令她突然萌生了刺激和期待。


  圈圈逐漸佈滿版面,那些熟悉的名字一個個重複出現。

  但即便到這,她還是看不太出來什麼端倪,只好轉而朝向明旭投出尷尬的表情。


  「然後呢,」他從她手中接過筆,畫了好幾條大橫線,將那些句子做出幾個區隔。「這些是在同個場景內發生的事,比如說--」


  

 
  『明旭趁著沒人注意時,以鐵鏟重擊惡漢的頭部,並以刃部踩斷對方的頸子,將嘉柔救下。』
 
  『另位高瘦的惡徒以姿羽作為威脅,卻突然將她從牆上扔下,甘蔗為了救她也一同跳了出去。』
 
  『亞皓見狀,上前將惡徒以拳頭活活打死。』

  ......一直到......
 
  『阿中陪著甘蔗搭上救護車後,亞皓、宇倫、明旭、嘉柔先是待在徐維德家做創傷處理和簡易清洗,待休息一段時間後,各自離開。』
 


  「還記得嗎?這些都是在阿德家的頂樓上發生的。」明旭說著,邊在一旁用潦草的字跡寫下「阿德頂樓」四個字。

  「唔、嗯......記得。」這令嘉柔皺起了眉間,就像小卷所擔心的一樣,要是本子上的字可以成為證據,那麼明旭和亞皓就是罪證確鑿的殺人犯。

  雖然她知道這是事實。


  「然後上一段,從--『在文碩、周進、張銘、毅凱離開後,小卷也和嘉柔道別,之後,嘉柔回家換了衣裝,叫車離開前往別處。』,一直到--『嘉柔被惡漢逮住後,整個人被壓制在地,遭受暴力的欺凌。』這段呢,一路從妳家門口到阿德頂樓,經過了很多地方,被騷擾啊、被小女孩夾到手啊、問出小女孩的名字啊、然後被追殺、爬牆、跌倒、再被抓住......」


  「唔......」總覺得他是刻意挑這段出來講,嘉柔的臉龐上氳起羞恥的紅。


  「雖然場景換了許多地方,但這些視角全都是放在妳身上。」

  「哦?」的確呢?仔細一看,彷彿是以自己作為主角演了齣短劇。

  「接著再看上一段,場景是在校門口那,從我們離開以後、沈靜出現、文薏被抬上車、然後學務主任到場,最後妳們離開,這些事的詳細狀況我是不清楚,但妳是當事人,能夠作證這些句子的真實性吧?」

  「嗯、是有這些事發生過。」

  「那麼再上一段呢?妳看看吧。」



  『班費被人拿走了。』

  在體育課時,教室被人闖入。
 
  有同學報了警,警察、教官和副校長都到教室來,要將幾個人帶走。

  班上同學和副校長等人起了衝突,情況變得混亂。

  警方叫了支援,不少人都被上銬,但教官向我們保證他們不會有事。

  學務主任來到班上,和剩下的同學溝通討論,仍然沒有結果。

  班導因為處理不當被下了停職處份,學校正在挑選我們的新班導。

  李文薏同學偷偷進了教室,在黑板上寫下大字。
 
  她走上天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場景都在......教室裡?」

  「大致上沒錯,除了寫在前一天的第一句以外,『那個人』一直都待在教室裡。」

  「那、那個人?」


  明旭又再一次提到了「那個人」,剛才所說「看來她真的跟著妳們走了。」的那個人。

  到底是哪個人?嘉柔可以接受魔法、可以接受奇幻生物、但真的不能接受靈異現象,尤其是幽靈和鬼魂,更不要說是會跟在身後的那種。

  明旭注意到了她臉上複雜交錯的表情,不過一時之間沒法意會過來。

  不打算搭理,他繼續說。


  「嗯,我們先這麼假設好了,現在有一個人,活生生的人,她會將她所看見的事情給寫下來,而那些字會出現在教室日誌上,是誰、為了什麼、怎麼做到的?我們都先不管。」

  「哦......好的。」暫且擱下恐懼,嘉柔正襟危坐,認真聽講。



  「那麼,就先來寫個劇本,我們照順序以第一段作為起點開始。」

  「嗯、嗯、」

  「首先她待在教室裡,像個看不見的同學一樣,可能也會有張看不見的桌椅吧?總之她坐在上面,參與了那一天在我們班上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接著,放學後,她可能是留在那、也可能是偶然繞了回來、總之她也親眼目睹了文薏的自殺,就像我們一樣。之後呢,基於某些原因,她開始一路尾隨妳,跟到校門口、跟到妳家、再跟到阿德家去,最後再和我們同個時間一起從那離開。那麼,她所寫下來的東西,就可以是這副模樣。」

  明旭順著段落一路指下來,直到停在『阿中陪著甘蔗搭上救護車後,亞皓、宇倫、明旭、嘉柔先是待在徐維德家做創傷處理和簡易清洗,待休息一段時間後,各自離開。』這一段上。

  「但到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對吧?因為下一段是『凌晨深夜,沈靜約了澤緯見面,在交談的過程中,沈靜將李文薏自殺這件事告訴了澤緯,因此起了爭吵,而澤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喝了沈靜預先下毒的咖啡,同時,沈靜也將自己就班費被偷這件事向老師打小報告、和把徐維德的罪行提供給警方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倆人隨後不歡而散。』,場景突然就從阿德家外面變成了沈靜和澤緯約見的地點,那這要套用在剛剛的假設上就有點牽強了,對吧?」

  「唔......雖然也可以解釋成那個人是偶遇或者本來就想要前往那裡去,但還真的是找不到個有說服力的理由呢......」

  「對,不過呢,其實夾在這兩段之間、那個人沒有寫字的空白時間裡,我們是知道發生什麼事的。」

  「呀?」

  「回想一下,在我車上時,宇倫是不是說了,他和蘇打吵了一架,因為蘇打逼問他昨晚去酒吧是跟誰見面?」

  「酒吧......?」要說酒吧,那一定就是今晚和蘇打見面的那一間貼心的「橄欖樹酒吧」了,至於為什麼呢......

  嘉柔暮然想起了那張照片,那張宇倫和沈靜一起走出那間酒吧的抓姦照片。

  「宇倫離開了阿德家後,去酒吧找沈靜了?」她驚呼。


  「很好,不過這裡同時也有個關鍵點,而且這是支持這個假設的重要證據,就是『各自離開』這四個字。」

  「各自離開?」

  「妳仔細想想,離開阿德家後,我們有『各自離開』嗎?」

  「沒、沒有......最後我跟你是一起......回來......這的。」嘉柔低下頭,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對,但那個人並不知道這點,因為在那之前,她就跟著亞皓或宇倫其中一人離開了,後續發生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在場。雖然這個人的文筆有時好有時壞,但對於事實的陳述都是很精準的,所以這部分並不是描寫失誤,而是她根本就不知情。」

  嘉柔直直盯著那些句子,背脊上直直竄出涼意,甚至希望能窩進明旭的懷裡取暖。

  但她明白現在不是時候,於是甩甩髮尾,冷靜下來做了個整理。

  「所以說......當時那個人和宇倫一起離開,到了酒吧裡和沈靜碰面,接著在散場以後,轉而跟向沈靜走,走到沈靜毒殺澤緯的那一段裡去?」

  「聰明。」


  這樣還真的可以說得通呢?

  嘉柔倒抽了一口氣,並往下查證。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澤緯送至急診室時已經失去生命跡象多時,而他的母親也因此崩潰不振。』

  離開沈靜後,那個人轉往跟隨澤緯,接著一起去到醫院。


  『嘉柔和小卷到櫃檯詢問時,得知了這項噩耗。』

  在急診室外,她陪了失魂落魄的澤緯媽媽好一陣子,直到看見自己和小卷的到來。
 

  『許多人聚集在甘蔗的病房裡,就這兩天所發生的種種事件鬧得很不愉快,亞皓與文碩彼此間針鋒相對,蘇打跟宇倫也和小卷跟嘉柔大吵了一架,最後各自不歡而散。』

  最後,她就這麼跟著走,一起回到病房裡,旁觀了大家的爭吵內容後,再跟著某個人離開。


  跟著誰呢?

  是蘇打、然後是和她在公園裡吵架的宇倫、接著上了明旭的車、再跟著自己和小卷來到學校裡。

  至於最後、最尾巴、最底部的那一句。

  「然後......那個人跟著我們離開了學務處,聽見小卷抱怨道那些字跡讓她不舒服的事,才會寫下了那一句......」

  「嗯,那句的後續內容基本上是『小卷我讓你不舒服......了嗎?』之類的,而且照妳所說的,那一句並不是出現在記錄區上,更像是想透過本子和妳們傳達些什麼,有個可能是,她直到那時才發現這行為對小卷造成了困擾,否則,大可不必理會,繼續寫著那些字。」


  嘉柔撫住胸口,急促的起伏是因腎上腺素的亢奮,她感到肺部急需呼吸新鮮空氣,好讓她可以慢慢消化這部劇本。

  結論就是,有一個人,在這兩天內都和他們一起相處著,而那個人正是那些黑色工整字跡的主人。


  「......假如真是這樣的話,那個人或許並沒有存著壞心呢?『小卷我讓你不舒服......了嗎?』這句話的意思多半是為了道歉吧?說不定其實她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是在幫忙呢?想幫忙傳達一些訊息、或僅僅只是想撰寫那本教室日誌?」

  「很有可能,不過也難說。」

  「唔、但是、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嗎?我意思是說,真的有人能夠尾隨著大家,還不被發現嗎?」

  「她是誰?我不知道、她為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我更是不知道。我知道的就一件事,這個人是存在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麼只要是個人,要抓就很簡單了。」



  就算是神奇的力量也好、就算是難以理解的魔法也好,總之,這些對明旭而言,都僅僅只是犯人的工具而已,去理解這項工具的使用方法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確定了背後有這麼一個人在作祟,然後把她抓起來打,這對明旭來講才是目的。


  原來這場偵探遊戲是走蠻橫的路線嗎......

  嘉柔對於這種思維也只得苦笑著。

  不過,先不論抓到後打不打,想到小卷不只一次因為那些字跡而哭泣,她也的確認為這件事是時候該告一段落了。



  「嘉柔?」

  一道俏麗的身影忽現眼簾,是怡潔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將她從昨晚那些抽絲剝繭的過程之中叫醒起來。


  「啊、午安,怡潔學姊。」

  「怎麼啦?看妳整個人都在放空樣。」

  「在想些班上的事情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想來找妳聊聊的。」嘉柔邊說著,將準備好的飲料遞給她。「不好意思,要佔用妳的午休時間了。」

  「不用這麼客氣呀?這本來就是身為直屬該做的。」

  「這是我們家自己煮自己賣的豆漿,一直想請怡潔學姊喝喝看呢?而且是剛剛才託人送來的哦。」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接過飲料,怡潔那甜膩的笑容所畫出的嘴角弧度可以牢牢勾起一個人的靈魂。

  嘉柔確信那是她這生所見過最容易讓人沉淪的胭脂粉黛。


  「話說,妳們班又再一次成為話題了呢。」

  「嗯?」

  「連我們班都很關注明旭和小卷的天台之約哦。」

  「啊哈哈......已經傳那麼遠了嗎?」

  「真好奇呀,連我都想要去偷聽了。」

  「是呀,早知道就該約近一點的地方呢?畢竟這裡離天台太遠了。」





  這時,在距離嘉柔和怡潔來說太遠了的天台上,明旭曬了整個中午的太陽,好不容易才等到小卷推開那扇鐵門,忍不住抱怨。

  「妳超慢。」

  「明旭......?」看見那個曠課後又私自潛入校園裡,還把這件事搞得轟轟烈烈的黑衣男子,小卷氣一個滿臉通紅。「......奇怪!你為什麼都不回訊息呀?」

  「我兩隻手都受傷了,不好打字。」

  「咦?受傷?」


  明旭雙手一攤,擺出無可奈何的姿勢,並甩了甩讓小卷自己來查證。

  她走近,小心翼翼地拎起袖口,所見的是滿纏的繃帶,甚至微微泛出血紅。


  「哇!哇!哇!怎麼會這樣?」


  小卷趕緊放開手,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幾乎差點要絆倒自己。

  腦中立刻又浮現了前天晚上獨自一人在房間裡,聽從明旭指示緊盯著教室日誌上那些字的時候。

  黑色字跡一行一行的拖曳而出,把阿德頂樓那段殘殺的過程實況播送。


  當時在那三坪大的房間裡,似乎有個無法看見的人正坐在她身旁,伸出手來逐一筆劃將字給寫上。

  那距離想必是和她靠得很近、近得不能再更近了吧?不過卻連一點點體溫和鼻息都感受不到,這反而提醒了她整個房間裡只有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

  但她忍住顫抖的身子和眼眶裡的淚,仍堅持要好好地看著。因為那些字跡所陳述的事情,遠比恐懼還要來得重要。


  那時那刻,她的同學們、朋友們、正在殺人。


  「嘉柔明明跟我說了沒有人死掉呀?」

  她抱緊胸前那本日誌、那本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再翻開來看過的日誌。

  又有誰怎麼了?誰又殺人了?誰又死掉了?誰跟誰又吵架了?她甚至沒來由地認為,或許正是自己將日誌給翻開來看,才會因此發生這些事。


  「沒有人死掉......」

  看起來嘉柔是這麼跟她說的,但倒也不能說這樣有錯,如果那句話的定義是在「沒有認識的人死掉」上的話。

  於是明旭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道。

  「是啊,沒有任何人死掉。」



  「......真的嗎?」小卷卻是盯著他的雙手存疑。

  「好啦,先別管,我今天約妳上來不是為了這個。」明旭對著小卷的胸前招招手。「本子拿來吧。」

  「本子......」話題回到這裡,小卷想起了剛剛在上樓前決定好要揍明旭一拳的事,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害得她有點、臉紅。「所以說、你約我、是因為、本子、對不對?」

  「啊不然?」

  「跟寶寶或告......什麼的沒有關係囉?」

  「妳到底在講什麼?」

  「呿......算了、」事到如今再怎麼抱怨自己今天所蒙受的不白之冤也於事無補了,而且眼前這人可是明旭。小卷乾脆就這麼選擇放棄追究,僅僅是嘆了口氣,將滿臉的委屈和失望連同眼淚都吞進肚裡。

  「怎樣?又是誰欺負妳了?」明旭一接過便立刻翻開來做最後的確認。

  「我自己欺負自己......」她垂著一條看不見的松鼠尾巴。

  「嗯,很好,沒有錯。」本子很滿意地闔上。

  「對......」

  「對什麼對?新的那本呢?」

  「新的?咦......」她忘了,那本還躺在抽屜裡。

  「好吧,總之書套是在新的那本上對吧?」

  「對呀,你叫我換的。」

  「那麼妳現在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吧?」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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