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餘暉,湛藍天邊漸漸泛出星光,劉清冽摸摸馬鬃,任由馬兒往南走,兩年前路過黃山,雲海群峰,奇松怪石,山靈秀麗,假如有幸活得仙風道骨,要他少活十年也願意。
天底下欲殺他洩憤的,想撈點好處的不計其數,而瘋子留下馬和糧食,還顧慮他的死活,實在匪夷所思。
不安的思緒偶爾翻湧,居然擔心起她的安危?
荒涼山坡旁一株古樹隱隱透出人的氣息,似乎等待已久,劉清冽勒起馬繩,三道人影從樹梢輕鬆著地,中間一襲四爪龍騰官服男子令他震懾,對方官位極高,西廠都督趙天擎親自出馬,看來劉瑾動輒不少菁英來尋。
感嘆躲在鳥不生蛋的地方,依舊避不開朝廷耳目。
「劉大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吧?」趙天擎嘴裡咀嚼兩片乾草,風浪般來到他面前,抖動肩膀,好似獼猴勉強克制無原由的衝動,劍眉星目,笑時牽動深刻魚尾紋,頗具滄桑的奇怪男子。
「尚可。」劉清冽語調平淡。
「劉大人,京師在您後方。」趙天擎不解。
「我不回京師,請大人轉達我叔,當我告老還鄉。」
趙天擎仰天大笑道:「劉大人是義父的心頭肉,您出大事把老人家嚇出病來,命西廠十天內帶您回去交差,不然西廠兄弟丟一年俸祿,家裡父母孩子靠誰養?」
劉清冽無動於衷,「趙大人太誇大其辭,我怎會是叔的心頭肉?」
他不懂,提到「心頭肉」三個字,趙天擎格外激動。
「義父為了您上奏聖上赦免戶部左侍郎一門七十九口人,就怕您遭受禍害,消息一出,天下間有多少人想捉您來拯救牢中親友,您要告老還鄉,癡人說夢!」
天羅地網,他插翅難飛。
劉清冽愛這身粗布衣,不必配帶沾滿血腥的繡春刀,內心掙扎道:「趙大人,西廠弟兄們的俸祿我給,請您讓道。」
趙天擎不奈其煩,口氣差極,「劉清冽,你親自到義父面前說清楚,我不帶話!」
劉清冽始終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模樣激得趙天擎血液沸騰,「我走剛好順你的意,我叔更看重你不是嗎?」
當初救劉瑾不為升官,誤打誤撞連升到正二品,因為他像劉瑾的死去的姪兒,自此遇見趙天擎,他總激動莫名。
「見到本官該下馬行禮,下馬!」趙天擎摩拳霍霍,使勁咀嚼兩片甘草,眼睛睜得用力!
劉清冽下馬動作緩慢,可想而知瘋子這一刀抽乾他七分力道,傷勢不輕啊!
趙天擎立刻一把抓起他衣襟,狠戾大罵:「你對得起義父提拔之恩?他老人家為你勞心傷神……」
「全是權謀作戲,你我心知肚明!」劉清冽打斷他的話,鏗鏘有力,逆骨迸裂!
這話絕不能落入劉瑾耳裡,趙天擎身邊兩名親信同時退開,假裝沒聽到。
「義父可以讓你登天,也可以教你痛不欲生,大明刑罰你親眼見識不少,不管在哪裡,管住你的嘴!」趙天擎額頭冒汗,衣襟內熱氣不斷往外竄升,異常的炙熱似在怒吼!
他用盡力氣喝止他失控言語,害劉清冽亂感動一把。
「在髒水漩渦裡打轉,你不累?」劉清冽話完右手立刻向趙天擎發掌,趙天擎亦非省油的燈,快捷速度扣住其右腕神門穴,宛如鐵鍊緊緊栓著,劉清冽一陣麻暈單腳跪地,腦後隨即來個勁風,對方出手迅猛卻輕忽丹田騰空,手刀未落便吃上一拳!
趙天擎一口血湧上嘴邊又硬生生吞回去,重拳之下還不放手,劉清冽被這隻頑牛給震驚!
「放手!」
「不放!老子跟你耗上!」
劉清冽不甘地左腳撞向趙天擎脖頸,趙天擎啪一聲回擊,塵土飛揚,近身對戰,星夜中劈靂啪啦喧騰起來,兩人拳腳工夫不相伯仲,劉清冽刀傷處開始滲血,臉色越見蒼白,出手更快,毫不遲疑。
暗想沒多少時間可拼!
正當趙天擎劍指欲奪刺他的壇中穴,兩把狂亂快刀瞬間逼退趙天擎,刀鋒削去一片衣角,兩名觀戰者才驚覺,即刻加入戰局!
瘋子回來了!俐落的身影恰似一道燦爛陽光灑在劉清冽身上,他暫且壓抑愉悅的心,趁四人忙呼,他翻身上馬走為上策!
識時務者為俊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想著黃山雲霧繚繞千仞百谷,還夢想擺脫世俗紛擾,當隻閒雲野鶴。
快馬才奔馳半里,點點火炬連成一片牆,密密麻麻擋住去路,壯觀場面非同小可,人群漸漸逼近,適才驚覺全是錦衣衛!
* * *
劉清冽在馬車昏睡一夜,醒時已在某間野店床上,睜開疲憊雙眼,包括趙天擎在內,四名錦衣衛坐在桌前喝茶,目不轉睛盯著他,生怕有個閃失,全西廠的弟兄沒錢生活可比天旱痛苦,尤其是趙天擎,無法預知這隻受傷的老虎會變出什麼花樣?
那日在荒地掩埋的官服和繡春刀完好如初地摺放架子上,乾乾淨淨,一絲不苟。
他百般無奈,假如死了,這些人照樣挖地三尺將他的屍首運回京師。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人呢?」劉清冽問。
「她不該留著。」趙天擎皺起眉頭,回顧那夜,瘋子快刀劃傷一百二十五位錦衣衛,不到最後絕不放下刀,想到此,他脖子一陣涼梭。
這ㄚ頭真是瘋!
「讓她走,她不敢殺人,出手有分寸。」劉清冽了解瘋子喜歡大鳴大放虛張聲勢,其實膽子小,刀口永遠閃過要害。
「在這裡我做主,你乖乖回京師,我包準她平安無事。」趙天擎眉峰往上挑,一副你奈我何神情。
劉清冽淡然道:「她的死活與我何干?」
趙天擎馬上示意身邊親信:「敬忠,把她的右臂砍下送過來。」
「你敢?」不可置否,瘋子在他心中佔有模糊地帶。
「有何不敢?不作官,你拿什麼跟我鬥?」
兩人對峙片刻,劉清冽沒接下話,任人擺佈,這口氣吞不下!
敬忠起身準備動手,劉清冽突然急了,「敬忠,別……」
明明是個陌生人,為何叫起他的名字如此熟悉?不只敬忠,還有其他人。
敬忠置若罔聞,開門之際,劉清冽立刻妥協道:「都聽你的。」
劉清冽來到瘋子的床邊,少女的髮蓋住頭,癱軟像隻貓兒,在他眼中,瘋子是涉世未深的孩子,自大風趣,可惜少根筋,該說的,不該說的如滔滔江水一洩千里。
「誰?是誰?」瘋子顫動虛弱身子,她身上淡淡血腥味夾雜刀傷藥悄然而至。
劉清冽輕輕撥開她的髮,迎來是風霜的臉龐,不再有光芒,瘋子若有所思對上他的眼,那日請她吃吐的男子缺少銳氣,連眼神也輕飄飄的。
「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勉強笑說。
「是。」劉清冽斂起目光,試圖精神點。
「我師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我舉雙手贊同你深明大義的思想。」瘋子滿是佩服。
「是。」他懶得解釋自己沒那麼偉大。
「你走你的,千萬記住莫再當劉瑾的走狗,我死無妨。」
「是。」算算行程,幾日後便回到京師會見劉瑾,屆時又得拿起那把繍春刀。
「念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瘋子這張嘴語不驚人誓不休,跟她的刀一樣。
「什麼秘密?」活二十幾歲數,就屬瘋子能添增點人生樂趣,劉清冽終於懂自己為什麼在乎她了。
瘋子的眼珠子把房間觀察一圈,確定四下無人才說:「我還沒到京城又回頭找你,錦衣衛的狗嗅覺靈敏,尋你的氣味找到埋官服的地方。」
她吞吞喉嚨繼續說:「你可知姓趙的看見你帶血的官服出土,他哭得比死爹媽還悽慘,抱著你的官服哽咽大哭,痛徹心扉啊!」
「胡說。」劉清冽頭皮發麻,趙天擎究竟對他存什麼心?
「我沒胡說,你大可問他身邊的人。」瘋子信誓旦旦,眉飛色舞。
劉清冽顧左右而言他,盡量保持冷靜,「妳餓嗎?」
「很餓。」瘋子不假思索。
見桌上一碗溫粥,劉清冽聞得到米粥以外的迷藥,想來趙天擎受夠瘋子毫無遮掩的言詞,希望她少說話,他拿起那碗粥義無反顧地撐起瘋子虛弱的身子,一口一口送入她嘴裡。
瘋子紅起眼眶,突然憶起趙天擎提起她的師弟,淚眼婆娑地說:「姓趙的說我師弟早歸天了,他的頭顱掛在城牆上示眾,已風乾成臘肉……」
她靠在劉清冽肩膀抽泣,一會兒功夫便沉沉睡去。
劉清冽將她安放回床上,抬頭,冷不防地瞧見趙天擎立在門口,心中一驚,經瘋子說起他抱官服痛哭的事,煞是恐怖!
趙天擎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悠遠道:「五年前我只是個武術不精的小旗官,我同你赴山西捉拿流寇,一場硬戰死傷無數,是你從箭雨中救出我ㄧ幫弟兄,他們能活到今日全靠你機智勇為。」
肉麻話聽在耳裡格外尷尬,「我好勝,容不下一個輸字,無須感激我,那件事早忘了。」
趙天擎滿腔熱血,胸前起伏加劇,「靖王府壽宴遇刺,又是激烈血戰,你替我挨一刀,刀口有毒,你臥床兩個月撿回一命,可惜得了失憶症。」
有人提起過,他完全沒記憶,「既然欠我人情,不如讓我們離開,算兩清。」
趙天擎意味不明地閉眼沉思,幽幽道:「劉清冽,骨骼清奇,武功精妙,你是大明的傳奇,五年來我追尋你的腳步,亦步亦趨,好不容易熬到西廠都督,你走,我渾身沒勁!」
「我只是個凡人……」劉清冽雞皮疙瘩爬上身,這人有病!
趙天擎堅定不移的眼神鎖定他,劉清冽差點跌倒,背脊發涼……
「你……離我遠一點!」
這篇把我的腦袋瓜子壓榨光了,我特意去書店找書來看,文藝的軟趴趴,武俠的博大精深,深得我心的是明朝那些怪事兒,作者關雲,這書的文字有意思,也頗有深度,很多人翻過,但是書頁髒透了,我勉強翻幾頁前面的,感覺書有許多人的口水鼻涕之類的,於是作罷,當天跑去大遠百找第一集,沒書,只有十六,十七,十八,果然搶手,說正格的,讀者的眼睛都精明,好書大家搶,不好看的無人問津,形成強大落差,我敬佩那些文采豐富,思路泉湧的作者,一落筆便吸引大堆讀者,沒像我兩天捕魚三天曬網,唉~~
好吧,天黑打到快五點,我去睡了,睡飽再來招呼各位嘿!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