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維多利亞之後,我們又繼續向前趕路,最後總算在正午時分走出了森林,抵達了我們此行的第一站‧斯德蘭公國。
正確的說,應該是斯德蘭公國的邊境城市‧奈魯克鎮。
由於我們所在的位置是比奈魯克鎮還要略高一些的土丘,再加上少了樹葉的遮蔽,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座城市的全貌。
可能是和帝國的國界比鄰的緣故,奈魯克鎮的周圍被前後兩層的內牆與外牆嚴密的包圍住,兩道牆之間雖有著住家與商街,但越是靠近外牆的地方建築物就明顯越少。
四個敞開的城門中,除了西城門外都有設置哨站,用來檢查每一位想要進入城內的商隊或是旅客。至於西城門則緊鄰著一座不大不小的青山,因此沒有什麼人流,更無需設立哨站吧。
「銀先生……我們就這樣進去真的沒問題嗎?」
在北城門排隊等著接受盤查的同時,我惴惴不安的問。
馬匹跟行李看上去都還算正常,可是不管是身穿白銀鎧甲、配戴黃金色聖劍的銀先生,還是背著快比身軀還大的斬馬刀的我,怎麼看都像是會被守門的士兵們特別關注的樣子。
在出發之前,銀先生有提到過要盡量避免在人民前暴露聖女的身分。
好像是擔心一但聖女的存在曝光,我又沒有足以承擔這稱號的力量與意識的時候,會讓人民對聖女失去信心。
「不用擔心,神聖巴倫希爾帝國的騎士多半都穿成我這樣子,入境原因之類的說詞我也想好了。至於斬馬刀……就隨機應變吧。」
「那是最不應該隨機應變的地方吧……」
我不滿意地噘起嘴,可是心裡的擔憂卻已經減去了七八分。
反正只要有銀先生在,那就總會有辦法的吧。
「好,下一位!」
隊伍終於輪到我們,一位看上去像是軍官的人對我們招了招手,捧著一本厚重登記簿的書記官也待在他的近側。
正如我所預料的,他在吩咐手下檢查葛洛特身上的行李後,就一直用狐疑的目光在我和銀先生之間來回。
「那麼,請先報上你們的姓名,身分,還有入境的目的。」
「我是銀‧席爾弗,神聖巴倫希爾帝國的騎士,這是我的身分證明。」
銀先生露出爽朗的笑容,遞出了一枚銀色徽章。
我稍微靠近了點,想仔細的看看那枚徽章,結果看到上面鐫刻著一把展開了雙翼的十字劍的圖樣。
軍官接過那枚徽章瞧了幾眼,接著就馬上把徽章還給銀先生。
可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在他將徽章交到銀先生手上的瞬間,眼底好像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敵意。
「我知道了,這確實是帝國騎士的徽章沒錯。」
咦?原來那不是假貨嗎?
銀先生真的是神聖巴倫希爾帝國的騎士?
我吃驚的望向身旁的銀先生,可是他依舊掛著那張無懈可擊的笑容,也沒有想要和我解釋的樣子。
「您的身分我明白了,那麼這一位又是?」
點了點頭後,軍官將視線轉到了我身上。
我的肩頭一顫,然後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個……我是柯蕾特‧達……」
沒想到我還沒說完,銀先生就一把摟住我的肩膀,搶先替我回答。
「她叫做柯蕾特‧席爾弗,是我的新婚妻子,我們之前到奧茲曼帝國去蜜月旅行,現在正在回程的途中。」
……欸?
──什什什什什麼?!
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浪襲捲了我的腦袋,臉頰也紅得像被煮熟了一樣。
我嘗試著想要出聲抗議,可是在我看見銀先生俊俏的側臉後,胸口的氣憤就在剎那間融解,化成了一股羞澀的情緒。
「這樣子啊……」
軍官似乎能接受這個說法,只是雙眸依然在我背後的斬馬刀上徘徊。
「那麼請問尊夫人背上這一把是……?」
「是廚具。」
「蛤啊?」
這是那名軍官下意識發出的喉音。
可銀先生卻擺出一副容不得別人開玩笑的嚴肅模樣。
「我以巴倫希爾騎士的名譽擔保,那是廚具。因為我內人擅長的料理是大型的野獸肉,所以不用那種廚具是無法下廚的。」
「可是,這……」
「我都以騎士的身分擔保了,你還想質疑的話就是打算挑戰我的尊嚴,那麼我也會為此向你發起決鬥的,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嗎?」
「咕……」
最後,那名軍官沒有再多問,在手下過來傳達了行李沒問題的報告後,就放我們通行了。
這──這樣也行的嗎?
等我們一踏入城內,確定城門外的士兵們聽不見後,我立刻紅著臉向銀先生抱怨:
「銀先生!剛才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不但拿出真的騎士徽章,還說我是您的妻妻妻妻子!這也太讓人難為情了!」
「妳還敢說,要不是我搶先回答,妳是不是打算說出自己姓『達爾克』?」
「是那樣沒錯,可是那又……」
「妳聽好了,我的『席爾弗』是本來就很常見的姓氏所以還好,可是世界上姓『達爾克』的人其實少之又少,要是妳的名字傳到有心人耳裡,搞不好會招來什麼麻煩。」
銀先生表情嚴肅的指正我。
話說……本來是我在向他抗議,怎麼好像反而變成我的錯了?而且他還很輕易的就把徽章的話題帶過去了。
「總之,除非是在精靈那些外種族,或是已經知道內情的各國皇帝面前,不然妳以後都先自稱是我的妻子,使用『席爾弗』這個姓氏吧。」
「……銀先生,雖然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您確定您這不是在滿足自己的慾望嗎?」
我用懷疑的目光緊盯著他看,想要藉機反擊。
可是他卻表情一變,轉過來用單手托起我的下巴,接著在我的耳畔輕輕的低語:
「我才想這麼說呢……妳剛才是說『難為情』而不是『生氣』,其實是因為妳心裡也很享受這個設定,對吧?」
「才、才沒有……那回事……」
我被那溫熱的吐息弄得渾身酥麻,險些癱軟在他的懷中。
「是嗎?那為什麼會感到難為情呢?」
「因為……我們明明什麼事都還沒做過……就自稱夫妻什麼的……」
「噢?原來我們的柯蕾特是在顧慮這個啊?那麼不如今晚……」
「咳!雖然打擾兩位很不好意思,但是可以請你們不要在大街上親熱嗎?會給其他人添麻煩的。」
「哇啊!」
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到,我的心神倏地被拉了回來。
接著我迅速的和因為被人打斷而咋了一下舌的銀先生拉開距離。
好險!差點就要被銀先生誘拐,失去身為聖女、不,身為一名女性最重要的東西了!
想到這裡,我感激地望向拯救了我貞操的恩人。
「咦……?」
在看見那人的時候,我不禁一愣。
因為我居然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判斷出對方的性別。
他那頭顏色淺到快讓人以為是銀色的淡金長髮束成了馬尾,垂落在纖細的背後。身上不像冒險者一樣穿著護具,而是作工精細的昂貴服飾,還在腰間佩帶著一把穿甲劍。
而之所以會說沒辦法判斷性別,是因為他的容貌十分中性,同時具備女性的端麗以及男性的英氣。而且身上穿的是褲裝、胸口也幾乎沒有起伏,更是讓人難以辨別。
「噢呀?看這位先生的打扮,難不成你是巴倫希爾的騎士嗎?」
就在我想上前打招呼的時候,那位先生……小姐?總之那個人就率先向銀先生搭話。
「是啊,請問有什麼問題嗎?這位……」
應該是基於跟我一樣的原因吧,銀先生的臉上浮現出了窘迫。
不過對方只是溫婉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失禮了,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對,請叫我維朵拉吧,目前姑且是個四處旅行的冒險者。」
「我叫銀‧席爾弗,正如你所說的是一名騎士。」
「我是柯蕾特……席爾弗。」
不著痕跡地瞪了銀先生一眼後,我還是乖乖冠上了席爾弗這個姓氏。
唉……看來以後少不了要被銀先生戲弄了。
「姓氏一樣啊……兩位果然是夫妻呢。那麼請容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因為帝國騎士會單獨來到斯德蘭公國是很少見的事情,另外……」
「欸?可是斯德蘭公國不是神聖巴倫希爾帝國的附庸國嗎?」
我不小心將疑問脫口而出,打斷了維朵拉的話。
但幸運的是維朵拉似乎沒有太介意,只是帶著困惑的語氣問:
「因為斯德蘭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戰爭落敗後,被巴倫希爾帝國逼迫簽下不平等條約才降格為公國的。所以斯德蘭的人多半不喜歡帝國人……席爾弗夫人您不曉得這件事嗎?」
「──!」
我被那句「席爾弗夫人」弄得面紅耳赤,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思考該如何解釋。
好在這個時候銀先生站出來,笑著幫我解了圍。
「不好意思,因為內人其實之前是奧茲曼帝國的人,所以不太清楚斯德蘭公國的詳細情況。還有,不用太客氣,直呼我們倆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吧。」
盡管對我們的舉動有些在意,但維朵拉沒有深究,繼續說了下去:
「總之,除了這個原因外,其實由於最近公國內的情勢相當緊張,不僅僅是騎士,就連從巴倫希爾來的商隊數量都驟減了不少。」
「情勢緊張?是因為『魔潮』的關係嗎?」
「不是的,銀。其實啊……」
維朵拉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這邊後,壓低聲音對我們說。
「其實最近在公國各地,都出現了有人即將發動『革命』的傳言。」
革、革命?
這意外的情報讓我大吃一驚。
可是銀先生的嘴角居然微微的勾起,而後開口道:
「關於這件事,可不可以找個地方和我們好好的詳談一下呢?」
看見那樣的銀先生,我不知道為什麼的產生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