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等大家來花了不少功夫呢!」電影院放映廳外,站著兩名同樣拿著手槍,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幾分鐘前,剛和警方談判到段落的他們突然把駐守在電影院外的記者們通通叫了進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用意。
現場有如開記者會一般,大型攝影機呈扇形排列。位於圓心的黑衣人從聲音聽來,應該是名三十出頭的男子。見到如此陣仗,他諧謔地笑了聲:「那麼大家都架好攝影機了嗎?」
相較於他的從容不迫,無論是他身旁警戒著周圍的另一名同夥,抑或是在場的記者和警察都神情凝重地盯著彼此,彷彿只要有其他人一開口,好不容易達到的脆弱平衡將在一瞬間崩毀。
「有一點請大家先搞清楚:只要大家配合的話,我們不打算傷害任何一人。」黑衣人雙手一攤,面對眾多攝影機仍然不疾不徐地冷笑一聲:「那麼大家應該都很好奇我們的動機吧?我們的訴求只有一個:『換囚』。不管是哪個單位負責的都好,馬上把兩天後要執行死刑的犯人通通放出來。」
「等、等一下,剛才你們只說──」眾記者的後面傳來一位年輕警察的聲音,一旁年紀較長的前輩趕緊拉著他的肩要他禁聲。
「請問你們認識那幾位犯人嗎?」「你們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現在放映廳裡面是什麼狀況?」
面對現場的記者們如連珠炮丟出的問題,黑衣人把雙手擋在胸前,隱隱地嘆了口氣:「動機的話,何不等人放出來後,你們馬上親自去採訪呢?相信會有很多有趣的──」
「做什麼!」「把槍放下!」就在此時,黑衣人一旁的同夥突地舉起槍,粗野地么喝一聲。順著他的眼光望過去,一名警察也用槍口對著他,雙方衝突一觸即發。夾在中間的記者們逃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霎時嚇得動彈不得。
「呵,這麼著急?難不成是擔心我們將某些事情昭告天下嗎?」原先侃侃而談的黑衣人將手掌貼在胸前,話鋒一轉:「這樣吧,想趁現在收拾我們兩個的話請便──如果你們這些條子不怕裡面也屍橫遍野的話。」
伴隨著一陣不服氣的嘆息,警察們把槍口緩緩移了下來,兩名黑衣人也隨即將槍放下。
「跟大家保證,現在各位人質都很安全。」黑衣人停頓了幾秒後,悠哉地把一手插在口袋中:「不過要是放人的速度太慢,甚至讓我們感覺不到誠意,我可就不能保證裡面的安危了。」
見到眾人凝重的神情,他看似滿意地笑了聲,緩緩地退到放映廳前:「那麼就先這樣吧,剩下要怎麼做,就看當朝諸公的決斷了。」話剛說完,他又指著電影院的入口:「對了,各位記者大哥大姐們可以先撤退嘍,有什麼問題想問等人被放出來後再說吧,嘻嘻!」
他和一旁的同夥背倚著放映廳貼著海綿的後門,聲音難以傳遞過去。然而,方才一切的談話透過現場轉播,輾轉傳入放映廳內女黑衣人的手機,讓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放、放出死刑犯?就為了這種理由?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一聽完外頭的情況,佳蒂忍不住脫口而出,一旁的瑞爾趕緊示意她冷靜。
「有意見嗎?」揹著獵槍的男黑衣人漠然地瞪著佳蒂,讓她一時把身子縮得更緊:「至、至少告訴我們為什麼,即使搞出這麼大的騷動也要放出那些死刑犯。」
男黑衣人看了女黑衣人一眼,她沒多說什麼,只微微點點頭。
「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在同個工廠工作過。預計兩天後執行死刑的犯人中,有待我們如親生父親的工頭大哥。」男黑衣人倚著牆,雙手抱胸娓娓道來:「他是無辜的,扛了不知道誰犯下的罪行。」
「怎麼會?」瑞爾訝異地回道。
「還不就是那群條子在政客施壓『限期破案』後,沒什麼線索就四處胡亂抓人,欺負我們大哥書讀得不多,拐他認了不利自己的證言。」
「竟、竟然有這種事!如果我早點知道的話,我一定會幫你們!」角落情侶中的女性一手放在胸前,話剛說完才又補充道:「啊,我和我男友都是團結日報的記者,所以──」
她身旁的男友先是倒抽了一口氣,隨後才表情尷尬地點了點頭。
「記者當然找過了,但是和條子比,誰會相信我們說的話啊?」女黑衣人不耐地瞪了他們一眼:「每個人都一樣,話說的都很好聽。『一定會幫你查』,『絕對要找回公平正義』,都是胡扯。」
「哼,偏偏那又是個有錢判生,沒錢判死的年代。」男黑衣人回頭瞥了眼背上的獵槍,冷笑了聲:「不過以前沒有人要理我們,現在大家可都好好地、仔細地,唯命是從地聽著了呢。」
「聽、聽起來好可憐。」女員工微微吸著鼻子,之前的眼淚似乎還沒完全流乾。
「相信我,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出去後一定會幫忙查!」女記者語氣堅定地看著兩名黑衣人,但他們沒有再說什麼,只隱隱地聽見男黑衣人的喃喃自語。
「出得去嗎──反正我們無依無靠,也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彷彿蠟燭被突然吹熄般,現場又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佳蒂瞥向一旁的瑞爾,他微微低著頭,表情凝重地思索著。
〈怎麼了,瑞爾?怎麼擺出那種表情?〉
「沒有,我──」〈沒想什麼啦。〉看到佳蒂的訊息,瑞爾反射性地出聲,才連忙又改回Connector:〈如果碰到一個願意幫助他們的人,大概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吧?聽起來還真的有點令人同情。〉
〈同情?難道為了救自己的──誰都好,就可以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嗎?〉
〈應該也是走投無路,才會這麼做吧……〉
〈難道他們說什麼,你就全部都相信嗎?〉佳蒂微微抿著嘴,似乎在抑制著怒氣:〈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加油添醋?〉
〈不是,我──至少現在看不出有什麼需要造假的地方。而且就這點懷疑他們也沒有實質上的幫助啊!〉
〈瑞爾,老是相信別人,當濫好人,總有一天會吃虧的。我很清楚。〉佳蒂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即使那些聽起來多麼悲慘,多麼讓人同情的過去都是真的,他們還是把無辜的我們牽扯進來的犯人。不能因為過去就說他們現在的行為是合理的。〉
瑞爾瞥向了她因不服氣而微微鼓起的側臉,無聲地微微點頭:〈我了解。〉
他又將目光轉向放映廳的門,在門的另一端,長武、德雷還有久韶不知怎地,已經良久沒有傳進消息。
剛才不是已經答應要想辦法打開自己和佳蒂Connector的Real Mode了嗎?為什麼沒有下文了?瑞爾忍不住啐了聲,在靜寂的放映廳,似乎能聽到微弱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