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on saber-toothed one – Third Night –
回到一開始天猿跟大衛見面的房間裡,他們兩人面對面的坐著。
房間的擺設非常的簡單:一張桌子,四張椅子,燈,還有單面鏡。
跟剛剛不同的是,現在桌上還多了一疊資料。
「告訴他所有他應該知道的事情」
茱莉亞是這樣說的。
真傷腦筋啊!哪些是應該知道的,那些又是不應該讓他知道的呢?
大衛即使是已經坐在椅子上了,還在猶豫應該讓天猿知道哪些秘密。
他看著面前的資料,久久無法做決定。
「天猿依予,沒有兄弟姊妹,沒有父母,沒有妻子沒有小孩?」
大衛念著天猿的檔案。既然還不能決定哪些是應該要知道的事情,那就先確認檔案好了。
「是!」
天猿注視著大衛的眼睛,很有自信的回答。
「這是官方檔案,還是事實?」
大衛繼續追問。
「這是事實,也可以說不是事實。我沒有任何跟我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可是並不代表我沒有親人。」
天猿微笑的回答。
「我以為你是唯一一個忍者了。」
大衛假設天猿的家人是其他的忍者。
「我不是忍者,我只是個受過基本忍術訓練的人而已。正格的忍者有個讓他們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的對象,我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需要忍者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天猿的眼裡透露出一種落寞。
大衛感到很意外。從第一眼見到天猿便就覺得他是個輕浮滑頭的小子,沒想到他對忍者兩個字似乎有極高的尊敬,不知道是不是對他自己師父的尊敬,轉嫁到所有忍者身上。
「打從我決定加入聖喬瑟夫的那一刻開始,你們也是我的家人了!」
天猿又恢復了一開始的輕佻感。
家人...多麼沉重的一個字啊..
這兩個字勾起了大衛很多心事。他不由得眉頭一皺。
「先說說你對聖喬瑟夫還有半鬼人的了解吧!不夠的我再幫你做補充!」
大衛說到。剛剛天猿既然知道要用聖水,搞不好還知道了很多東西。
「我知道半鬼人怕聖水,還知道他們是人變的。」
天猿很快的就回答了。
「嗯。」
「他們會吃人,怕陽光。儘管是人型的狀態下也是極度的畏懼陽光。」
天猿接著回答。
「聖喬瑟夫是專門對付他們的組織,是洋人那邊過來的,平常會用洋人的神社什麼的來做任務的掩護。我就是透過他們的神社知道聖喬瑟夫,然後決定加入的。」
天猿說道,臉上笑容不時浮現,似乎很期待加入。
「那叫教堂。」
大衛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什麼叫洋人的神社,等到搞清楚之後他覺得他有糾正天猿的義務。
「對,教堂。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天猿一附恍然大悟的樣子。說真的他不是一個容易讓人對他有好感的人。氣焰很大,一附玩世不恭的輕佻樣子,一點也不正經,讓人很難跟他認真。
然而這樣跟茱莉亞正好是相反,倒讓大衛覺得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妳可不可以不要什麼事情都這麼激動?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幫你善後的,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大衛每次都笑著勸茱莉亞放鬆一點,不用這麼緊張,儘管她是部隊裡唯一不會死的人。
茱莉亞每次都不說話,也不回答。
天猿突然歪了一下脖子,關節發出了喀喀的聲音,把大衛從他的回想拉回的現實。
「恩。你說的都是對的,半鬼人是人變的。應該說半鬼人在被感染之前是人類,跟你我一樣的人類。」
大衛解釋道。
「一但被感染了,就沒有辦法治療了,最起碼按照目前的醫學是沒有辦法治療的。感染後的人類會在二十四小時內變身成為半鬼人,然後他會攻擊人類,並會把人類當成是食物。」
大衛講到這裡便拿出了一了張照片。
照片裡面是一個雙眼無神的男性。
「感染後的人類在第一次變身前會跟尚未感染的時候一樣,會說話也有意識,認得自己原本的親人朋友。然而在第一次變身前五分鐘左右會失去意識,不認得任何人,無法言語,對別人說的話也不會有反應。在第一次變身後即使可以變回人型,意識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大衛吸了一口氣,
「換句話說,一但第一次的變身完成後,這個人也就再也不是之前的人了...他已經是半鬼人了。」
大衛指著照片說道:
「這張照片上面的就是失去意識的半鬼人。你看他雙眼失焦無神,就算有人跟他說話也不會有反應,很容易認得出來。如果你不確定的話可以上前觸碰他的皮膚,不但沒有體溫,也會跟你剛剛砍的那個半鬼人一樣的硬,完全不是人類皮膚的觸感。」
天猿認真的研究照片裡面的男人。
「在第一次的變身以後,半鬼人會開始吃人,而在吃飽以後他們會變回人型,直到下一次感到飢渴。一般來說一個半鬼人大概要吃兩到三個人才會變回人型,然而吃飽後大概六到七個小時以後又會開始感到飢餓,所以他們怪物的狀態是比人型態要來得長的,說真的要確定目標難度並不高。這方面當然我以後會在出任務的時候用實物跟你做解說,你現在知道這些就夠了。」
大衛頓了一下,接著說:
「對了,半鬼人鮮少會只有一隻,通常來說都會有兩到三隻一起獵食。所以在出任務的時候要格外小心,別被它們給包圍了。」
「是的。」
天猿謹慎的回答。
「關於半鬼人的攻擊來說呢..就」
「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
天猿突然打斷了大衛的解說。大衛示意他發問。
「你雖然跟我說了這麼多的特徵,可是半鬼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大衛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氣,然後開始解釋道....
聖喬瑟夫。
早在十五世紀就已經在歐洲成立了。本來是北歐的一個小教堂的名字,主要的目的也不是消滅半鬼人,而是消滅俗稱的:
吸血鬼。
它們在半夜出動,專門吸食人活人的鮮血,是惡魔的象徵,露西法散佈在人間的爪牙。
獵殺吸血鬼並不容易。它們強壯、快速,只有陽光跟砍下它們的頭顱能夠殺死它們,其餘的方式都會在它們快速的復原能力下被無效化。幾個世紀下來聖喬瑟夫在奮戰中喪失了無數的好手。
然而聖喬瑟夫依然消滅了不計其數的吸血鬼,其中為數最多的就是1793年,由法國的聖喬瑟夫第三分隊長抹立鈕所進行的『大殲滅』。
『大殲滅』行動不但救出了人質,還一次消滅了五隻吸血鬼,是聖喬瑟夫自成立以來成績最好的一次。當時的行動當中救出來的人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交給了當時的副隊長可羅維爾照顧。
『大殲滅』做到的還不只這些。傳說隊長抹立鈕在『大殲滅』當中找到了能夠對付所有吸血鬼的王牌,在經過了數年的研究後終於融會貫通,使用在聖喬瑟夫的戰士上,也讓聖喬瑟夫從十九世紀到現在一共消滅了二十六隻吸血鬼,剩下極有可能是最後一隻的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根據資料極有可能是世界上剩下來的最後一隻吸血鬼。她狡猾、聰明,同時也非常的強大。只要是被她咬過的人類,就會被感染而變成半鬼人。換言之,只要一天依麗莎白還存在,半鬼人就一天都殺不完。
然而,伊麗莎白卻不是普通人能夠獵殺得了的。她除了擁有半鬼人所沒有的智慧,她的力量,速度跟攻擊力都在半鬼人之上。
「茱莉亞,就是我們唯一能夠對付伊麗莎白的王牌。」
大衛解釋道。
「當年抹立鈕所研發出來的方法,也被施展在茱莉亞身上。她是聖喬瑟夫第五機動部隊裡面唯一的不死身。」
大衛說到這邊的時候,房間門上的紅燈突然亮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樣的王牌啊?茱莉亞是什麼的呢?」
天猿追問。
然而,大衛似乎沒有打算要繼續解釋。
「這就是你應該要知道的。現在有任務,可以讓你學以致用了。希望你身上的聖水還夠用。」
大衛站起身來,準備要離開這個房間。
「茱莉亞...不是人類吧?」
天猿想起剛剛在人偶房裡茱莉亞單手舉起半鬼人的下肢,那股怪力絕對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女生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於是便問了出來。
哪知道大衛對這個問題的反應卻很大。他一個劍步逼近天猿,一把揪起他的衣領說道:
「我不管你以後聽到別人跟你說了什麼,茱莉亞跟你我一樣,都是有血有淚的人類,你最好給我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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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亮。
亮的刺眼。陽光把我從睡夢中叫醒,我在眼睛適應了光線以後走出了我的房間。
好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父親大人呢?哥哥姐姐們呢?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走進大廳..
跟往常一樣的大廳...可是誰都不在..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燒焦的味道,到處都是黑色的灰,能見度很低。
大廳裡的擺設還是跟以往一樣,一樣的法式手工沙發,一樣的擺在那當時要有錢的人才買的起的大理石地板上,唯一不同的是地板上有著成堆的黑色焦灰。我走過去打算好好的檢視地上的灰,可是它們卻被我裙擺所帶起的風給吹起,飛進本來就已經很混濁的空氣當中,再也無法分辨哪些是本來就在空中的,而哪些又是本來在地上的灰。
剛剛在這裡似乎有一場廝殺,大廳裡的其他傢俱正歪七倒八的向我透露著當時的狀況。桌子早已裂成兩半,而銀製的燭臺上也留下了四條很深的爪痕。然而地上除了灰,一點血跡也沒有。
沒有血跡...似乎不是好現象。
大廳很亮,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亮的大廳。陽光透過窗子完全的照進了這大廳。是誰?是誰把那棗紅色窗簾給拆了?打從我懂事以後就一直在那裡的窗簾...我,從來沒有看過它被拿下來過。正因為強烈的陽光照進了屋裡,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在這個大廳裡面,除了我,這些飛灰當中再也沒有別人了。
「父親大人?」我還是試探的發出聲音了。
沒有回音。
「亨利哥哥?愛德華哥哥?安東尼雅姊姊?你們都到那裡去了?」
為什麼到處都沒有人?
陽光的那邊有個人影。有人從窗子進來了。
「為什麼你沒事?」對方驚恐的看著我說道。他手上拿著一把火槍,在講完話以後他把槍舉了起來對準了我的頭。
我..應該要有什麼事?
「你是誰?」我問他。
對方是個約二十五六的男子,他的臉上佈滿了惶恐。
「你再靠近的話我會開槍的!」男子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著。
空氣中因為這個男子的出現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有一股醉人的香甜從他站的方位朝我飄來。
這棟房子裡面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像他這樣的人來過了...
我朝他邁進了一步。他的恐嚇對我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他的雙手因為緊張佈滿了汗水,顫抖的雙手連槍都要拿不穩了,更別說是要射中我了。在我有防備的情況下,就算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也打不中我,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傢伙?很可惜的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因為在他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我已經繞到他的後面,對準了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一股濃醇的暖流從我的齒間滑過,伴隨著他的心跳灌進我的喉嚨。
我不由得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感覺到一股熱流竄進我每一根血管,擴散到我的每一個毛細孔。
我感覺到溫熱的力量通過原本冰冷的雙手,我的指間慢慢的暖了起來。原本虛弱的雙腿慢慢的湧進泉源的力量,我像是重生般的感覺自己越來越強大。
全身的筋脈像是被人重新通過一樣的舒坦,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喘息。
鮮血順著我的嘴角留下男子的脖子,可他除了抽續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我貪婪的用舌頭將流下來的血液舔乾淨以後,繼續吸允著他的脖子。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暢快過了?我記不清楚了。
我的理智已經伴隨著湧出的鮮血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順著天性『獵食』了...有很久很久了...
其實我很不喜歡主動『獵食』。我沒有哥哥姊姊們的尖牙,所以沒有辦法準確的在第一口就截斷動脈,在食物上留下漂亮的兩個洞,那露西法的印記。
我每一顆牙齒的長度都很接近,所以總是在食物上留下兩大排牙印。有很多時候我那過短的牙齒讓我無法立刻咬斷動脈,所以我必須要咬破食物的皮膚之後用舌頭把他的動脈給勾出來,再咬第二口把動脈給咬斷。
安東尼雅姊姊常因為這樣說我是『沒有教養的野狗』。可是我知道這不是我被叫『野狗』的唯一原因。
我跟哥哥姊姊們最重要的不同,除了牙齒,還有那象徵家族的烙印。
每一個家人身上,都有著被父親大人所『挑選』過的痕跡。只有我沒有。
我找遍了身上的每一吋肌膚,甚至曾經把所有的頭髮都剃光了,就是為了要證明我跟哥哥姊姊們是一樣的,我也是父親大人所精心『挑選』出來的
家人。
可是我還是沒有。
所以我跟哥哥姊姊們不一樣。
我是 『野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不獵食了。父親大人會每天幫我準備好需要的食物,讓我不會過於衰竭。
可是他也不會讓我強大。
就在我差不多把那個男子的血液給吸乾的同時,砰的一聲,我感覺到背後一股灼熱。
我用手指把崁在我背上的子彈給拿了出來,可是傷口並沒有按照我預計的速度癒合,反而是越來越灼熱。
「那是沾過聖水的子彈,成佛吧!」
站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個男子,看起來比第一個男子年紀要大一點。
我知道了。
面前這個人是要來殺我的。
哥哥姊姊都被他殺了,用我們這一族最害怕的,最接近耶和華的,陽光。
父親大人也...
空氣裡的飛灰全都是我的家人。那些日夜欺凌我,叫我『野狗』的家人。
我們的家族很害怕聖水,因為它會奪走我們的復原能力。
我們的家族很害怕陽光,因為它會讓我們灰飛湮滅。
可是,為什麼我沒事?
我可以感覺得到陽光充滿了這個客廳,直射著我每一吋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膚。
可是我沒有灰飛湮滅。
西元1793年五月十七日,那一天我應該死掉的。
那些我以為會殺死我的東西,沒有殺死我。
那些應該消滅我的人,給了我新的人生。
我開始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我一直以來所堅信的一切從那天開始瓦解。
我只知道,我的名字是茱莉亞。
西元1793年八月十七日,我成了聖喬瑟夫第五機動部隊裡面唯一的女生,也是最強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