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斯華越過男子，來到他身後，朝背對他的方向走了過去。理珈低下頭，任由他拉著自己，來到父親背後的那一刻，淚珠滾了下來，像氾濫的江水不停滑落臉頰，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由於眼前一片模糊，理珈完全仰賴楊斯華帶領自己前進，身旁出現了各種聲音，說話聲、汽車呼嘯聲、音樂，她用頭髮遮住臉頰，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在哭，越過了五條馬路、三條商店街和一條小巷子後，她才發現楊斯華帶她走進了她的高中校園。
此刻天際泛黃，校園內只有幾個零星的學生在走著。
兩人在操場對面的台階上坐下，楊斯華從背包裡拿出一包面紙遞給她。
「那個人真的是妳父親嗎？」在她拿著面紙擤鼻涕、擦眼淚時，他輕聲問道。
理珈輕輕點了點頭。楊斯華抱膝望向天空。
「我剛剛看妳很不對勁，好像很不想見到那個人，就擅自把妳拉走了……那個人，是上次我們在米糕店見過的男人嗎？」
她又點了點頭。
楊斯華輕輕頷首，接著便沈默地望著天空。
理珈花了一些時間止住淚水和鼻涕。天空很快暗了下來，校內亮起了燈。她用沙啞的聲音慢慢訴說了自己小時候曾被父親家暴的事，憎恨父親、瞧不起母親，每天都痛苦地想死，後來父親離家的原因她則輕輕帶過。
「你會不會覺得，我的家庭很奇怪？」她問。
「是很奇怪沒錯……這算家暴了吧，妳怎麼沒有打113？」
「其實，我國中時還曾想過要殺死我爸。」她說，「在公民課上聽到老師說未滿十四歲的人不需接受任何刑罰時，我就有一種想殺了他的衝動。」
「是我的話也會很想殺人吧。」楊斯華一點都不意外地說，「我都不知道妳有這樣的過去，如果妳早點告訴我的話，我就可以早點把妳拉走了。」
理珈抿著唇，校園的這一角只有階梯後方的一盞燈帶來光源，遠方的霓虹燈光和人聲被隔絕在圍牆外。這是她第一次向別人吐露自己的家庭狀況，原本以為會很難為情，心情卻不可思議的平靜。
她望著夜空，有一種內在的陰霾被一掃而空的感覺。
「對了，妳的哥哥呢？」楊斯華想起了什麼般問道。「妳哥哥也有受到父親的家暴嗎？」
「有。」理珈看著前方，雙手環住膝蓋，「我哥哥後來因為家暴的事變成了繭居族，一直窩在房間裡。」
「是嗎……」聞言，他露出同情的眼神，「希望他未來能走出陰霾。」
理珈點點頭，沒有說話。楊斯華拿出一個塑膠袋，把她手邊堆成一堆的髒衛生紙山裝了進去。
「妳要走了嗎？要不要去吃晚餐？」
她搖搖頭，「我還想再待一下，你想走的話就先走吧。」現在已經是晚餐時間了，但她一點食慾也沒有。
楊斯華把塑膠袋打了一個結後，繼續坐在她身旁。理珈感受著彷彿體內被掏空的輕盈感，注視著漆黑的校園。
我不怕了。心中突然出現這個想法。之後就算那個男人又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怕他了。
不知為何，先前的恐懼被沖刷得一乾二凈。回想起方才的情景，父親的模樣只讓她覺得可憐又可悲，一點都無法激起她的憤怒之情。
彷彿有一股力量從心底升起。
理珈站起身，走下階梯。楊斯華跟在她身後。走進操場時，她腳步頓了一下。一陣晚風吹過，她低下頭，步伐慢了下來，落到楊斯華身後。
來到操場中央的草皮中心時，理珈拉住楊斯華的手臂。
「那個，你明天晚上有空嗎？可不可以來我家吃飯？」
楊斯華轉頭看向她。
「我最近都和你待在一起，我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有點擔心，如果你可以來我家，讓她知道我們的事的話，她會比較安心。」理珈說。
「可以啊。」他很快就答應了，「上次妳來我家吃過飯，這次換我去妳家吃吧。妳家應該就在那個公園附近而已吧？」
「嗯。」理珈點點頭，接著說：「到時候順便帶尋人啟示過來吧。」
她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創作內容
長篇奇幻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