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介天降神兵般地出現在這裡，鎌倉橋本等人也是意外。要不是剛才那兇猛的刀法確實是這人的招式無誤，曾在墓園見過擬態成京介外表的惡鬼的他們幾個還真要以為又是假貨。
「幸田少主，傷勢可有大礙？這邊有傷藥，請隨意使用。」橋本看人身上有傷，趕緊雙手遞了藥品過來。
「我沒事，來這兒之前大致處理過了。」京介笑笑婉拒，結果被鎌倉很禮貌卻不容拒絕地按著坐下，把他額上那隨便打成死結的繃帶剪開，重新上藥包紮。
就看京介這明明手很巧的人都胡亂處理傷口，就可知道他面臨的戰況也是相當吃緊。
「只有你一個？」明穗低聲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早上那些活屍鬧得夠嗆，因為死者臉上都有符印，我懷疑是夏生在搞鬼，所以處理完後我就潛入將軍府聯絡內線，得知他們今晚要舉行宴會，主角是加藤剛正、清水夏生──還有小楓。」
京介還是不改他話癆本性，只是時間緊迫，他說話速度也比平常加快幾分，「夏生已經掌握喚醒妖魔的方法，所以加藤派人來強行抓走小楓。」
──那些暴斃的活屍，不過就是用來掩人耳目、把殺害平民與奉行的罪名加在他們這些幕府亟欲打壓的黑道組織頭上的道具罷了。
「既然小楓已被抓走，你肯定不會坐視不管。所以我來呢，是來送東西給你。」京介總算說了自己的目的，他從懷裡拿出一小疊紙打開，看到上面略點染了幾點血跡後嘖了聲，「有點弄髒……不過應該不影響閱讀。」
明穗接過，藉著火光，見那一小疊紙上繪有大大小小方格，方格中錯落著圓圈等圖形標記，看上去倒像是自己手中的將軍府邸地圖。
「地圖的話我已經有了。」
「你仔細看看。」京介指指圖上的記號，「這是夏生在府邸內佈下的大小咒陣位置，還有他的哨兵人數跟配置。」
一聽到咒陣，明穗橋本立刻斂起表情，鎌倉收拾了藥品後也過來細看。
「這是我家的臥底探查軍備時偷偷抄錄的配置圖。」京介嚴肅說道，「咒陣大概就是類似機關一類的觸發型陷阱。值得注意的是夏生的哨兵，他們是受符咒操縱的活死人……跟早上那些活跳跳屍體不同，是自願被埋入符咒，不會感到疼痛而且很難殺死。」
這可是十分重要的情報，但能弄到這種情報，想必也是付出不小的代價。
明穗看向京介額上的傷，果然後者表情一黯，聲音也低了幾分，「我們本來在府邸裡面想先找找小楓的下落，結果碰上一隊這樣的哨兵……兩個臥底部下戰死，才勉強護我逃出……途中遇到你家內線，他們分頭接應去了，又讓我盡快把這圖拿給你，還給我指路，出來沒多久就聽見你帶人殺過來了。」
「另外，這些哨兵大都在夏生的活動範圍內站崗，不會到府邸外圍。」深呼吸口氣，京介又指著地圖上面的哨兵配置，「畢竟他們是夏生為了鞏固自己勢力而暗中『製作』的親衛隊，人數並不多，更不會放他們離自己太遠。」
明穗頷首，「既如此，我們必須加快腳步。」
京介也起身笑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知道怎麼確實殺死哨兵。」
明穗哼了聲，「你把方法告訴我們就好，帶上你是累贅。」
京介也學他用鼻子哼，「剛才是誰救了你的啊？」
「少囉嗦。」明穗瞪了多年老友一眼，試圖想將其勸退，「話多的總是第一個當炮灰。」
「你居然這樣詛咒你的恩人！」京介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樣子捧心控訴，「時間不早啦，帶上我加快進度救出小楓才是重點啊！」
知道怎麼樣都無法讓他知難而退──應該說，也沒有這個選項給自己選擇。
嘆了口氣，不再多費唇舌默認了這個同行者。
「別拖後腿。」
「了解！」
年輕一代裡的翹楚，那可不是浪得虛名。
明穗和京介聯手殺敵默契十足，一路就被他們摧枯拉朽般地闖過接下來的幾處碉堡，其中又開始跟高樹組先前安插在各處的內線接應，隊伍逐漸會合，很快他們就來到第三層城牆，再過去，便是將軍府邸。
他們闖出的動靜不小，按理說早該被上報到加藤那裏去，然後被派重兵壓制。可不知為何，將軍府邸派出的武士不算多，打鬥過程中還能感覺他們完全不在乎勝負，打不過就逃，逃不過就被殺死，乾脆爽利，比起最外圍守城的那些要來得好打許多。
但即便如此，兩名帶頭殺陣的青年都已是一身血汙煙硝，且不說今日為了潛入將軍府而捨棄華麗服飾改成樸素衣裝的京介，明穗那玄色和服和衣襬也多了好幾處破損，重傷沒有，小傷卻少不了。
「我曾聽過一個鄉野奇談。」京介重新束髮，揉揉右肩展了展筋骨，「說是要召喚妖魔前的獻祭，可以用靈魂作為能量，累計到一定程度後就能成功召喚。」
明穗本來在重新確認地圖，聞言抬頭看了眼周圍的死屍，「你是說，我們現在在幫忙累積靈魂？」
「恐怕是。」京介沉吟道，「搞不好夏生跟他們說什麼『現在先死沒有關係，等我把魔王召喚出來，他會把你們都一起復活。』之類的鬼話……」
大概是注意到人揉肩的動作，橋本又捧了傷藥過來，「幸田少主，您的傷勢無礙嗎？」
「無礙無礙！別老想著服侍我啊！你們主子在那邊！」京介哭笑不得地躲到一邊去，卻又指著明穗抱怨，「啊我知道了，是叫我別廢話吧？主僕默契太優秀了。」
明穗沒說話權當默認，他們雖然殺得順利，但總不可能做到全員毫髮無傷，因此這種戰間的短暫休息是很寶貴的。況且誰知道將軍府邸是否會為了應對而調兵遣將？當然京介所言也是一種可能性，因此不好完全無視他。
「進了將軍府邸後，就會有面臨哨兵的可能。」明穗收起地圖，「趁現在你很閒快點說了。」
「符咒貌似是從後心埋入的，所以一定要攻擊後背。」
京介很乾脆地回答，還抓了旁邊橋本過來以指戳著他的背心示範，「大約這個位置，是最容易成功的，但這個位置有脊椎骨，又要用切的，要能破壞有一定難度。記住，用突刺是不行的，必須用切的，砍到一定深度，把符咒一刀兩斷才有效。」
鎌倉問道：「斬首也沒有用麼？」
「試過了，頭扔出去還會去撿呢。」京介嘆道，然後拍了拍橋本肩膀，「辛苦啦！」
橋本卻沒有回話，手指指向遠處天際，一片夜色中，那衝天的火光極為顯眼。
「幸田少主……那邊是，太田川方向……」話正說著，接連又爆出幾朵火花，隨後數個轟隆聲響傳來。
京介眼神一變，回身朝橋本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從容優雅的笑容不再。太田川那裏有什麼，在場眾人都很清楚。
「別在這裡礙事。」明穗毫不留情地將已經臉色慘白的幸田組少主向後一推，「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京介沒有防備，被推得一個踉蹌，仍是回頭望向那多年老友，「可、可是你……」
明穗眼神冷厲，「第二個要求，你回去守護你該守護的東西。」
當初打雪戰訂下的規矩，京介必須無條件答應明穗的三個要求，第一個是要京介別對小百合透漏楓因詛咒侵蝕而損傷性命的事。明穗特地在這裡用上第二個要求，堅決不讓人再跟著自己往將軍府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左右都是牽掛，面臨兩難的他勢必要做出選擇。
京介狠狠一咬牙，終於還是下了決斷別過臉，「……別忘了，說好春天櫻花開時要來我家喝酒啊。」
「哦。」
幸田少主躍上城牆，藉著夜色掩護飛一般地往山下遠去。
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這樣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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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籠周圍，夏生佈下了符咒結界，在結界畫出的幾個定點安上蠟燭，命部下們將其點燃。
室內的行燈早已熄滅，宴會廳內的光源就剩下牢籠周圍的蠟燭，夏生開始喃喃吟唱咒語，加藤在內的所有高階將領都聽不懂那些咒語意涵，只是聽人一句句唱過，結界周圍竟漾起青藍色的細微雷電，一停一頓，滋滋作響。
將軍府邸四處都隱藏著類似的結界，就是地圖上標示的那些咒陣，在閃現光芒後復又消失，府內有的守兵看見了那一閃即滅的光，便知道夏生的召喚儀式開始了。
一段咒語唱畢，夏生手裡的法器用力一振，上頭串鈴鏘啷啷響過，結界升起極為刺眼的光芒包圍了牢籠形成一團光牢，陰冷的寒氣壟罩了整個宴會廳，眾人只見無數條紅黑色的煙霧蜿蜒著穿過紙門與牆壁，彷彿千萬條小溪匯集成海一般，往那光牢中央凝聚，光牢慢慢被染成了血紅色，妖豔且魔魅。
那些紅黑煙霧，正是在外面那些攔截高樹組而戰死的武士所化。
明穗走了地圖上標示的一條暗道，那些暗道亦有守兵，與明穗等人一輪速戰之後互有死傷，卻只有加藤府守兵的死者身上出現了煙霧，且都很有秩序地往同一個方向集合。
那個方向，也正是楓身上追蹤香所指示的。
面對這樣的異相，明穗等人只有一個解釋──召喚儀式開始了。
眾人更不多說，立刻加緊腳步。
＊
牢籠中的楓，或者說是妖魔，正在開懷大嚼那些煙霧。
那是血霧，夏生為了召喚妖魔所獻上的靈魂所化成的血霧。
靈魂被吃乾抹淨，就再也無法轉世輪迴。
正如京介猜測，夏生告訴那些武士謊言，誘使他們放心大膽地去跟高樹組死戰，許他們一個能夠死而復生的美夢，實際上所有人都成了妖魔的糧食。
每出現一道血霧，就代表高樹組又殺了一名府兵。夏生藉著高樹組之手換得靈魂糧食，再以咒語吟詠，將之奉獻給這位妖魔。
楓的聲音有些僵硬，「……要多少人命，才能召喚你？」
「越多，我就越強。」又吞完一道血霧，妖魔舔舔嘴角，「照現在這情況看來，高樹明穗他們殺的很歡呢──為了救你，他還真是努力。」
「要多少人命？」楓又問了一次，這次卻是深沉幾分，隱隱有一種壓迫感從那嬌小纖細的身形浮現。
「……」妖魔看了看楓，眼裡有著欣賞的光芒，「九十九。」終是賞臉報出數字。
就在此時，包圍牢籠的光芒血色漸濃，妖魔意識的靈體也逐漸清晰，楓感覺到一陣熟悉痛楚從身上蔓延開來，那是妖魔即將覺醒的痛楚。
「嗚……」血脈中的澎湃搏動衝擊著他每一個細胞，楓疼得縮起身子，顫抖不停的手腳帶動鐐銬發出清脆聲響。
光牢中伸出幾隻帶著血霧的手，像是在安慰一樣擁抱住牢籠木柱與楓的身子，朦朧中楓看見妖魔伸出自己的手，與光牢之手相握，接著就被向外撕扯抽離。
楓眼前一黑，而他的身體彷彿斷線木偶，癱倒在牢籠中。
血色光牢散去，在吸收了九十九條人命，或甚至更多之後，妖魔終於以原本的姿態降臨人間。
銀白的長髮，血色的眼眸，銀白和服，飄然若仙，尖銳的犬齒與指爪都殘留著殷紅，以一種睥睨萬物的姿態立於眾人面前。
在場眾人無一不是興奮期待，戴著面具也無法掩飾他們的貪婪。只要有這妖魔，就可以號令天下的鬼怪，實現自己的夢想……
只要能掌控這個妖魔，金錢、地位、女人、長生不老，全都不在話下……喔不對——
能不能讓這妖魔只聽我一人的號令呢……
結界上的蠟燭火光一瞬即滅，尖銳的笑聲在眾人耳邊響起，宴會廳內黑光暴起，轉眼間，出席的十多名高階將領，連同夏生的部下，全部身首異處。
陰風厲厲化成無數刀刃，在廳內各處橫七豎八留下觸目驚心的切痕。
「清、清水夏生！你！」
一顆頭顱滾到加藤腳邊，讓他認清了現在的情況並非作夢，而是這男人出格的舉動！加藤扯下自己的面具，不可置信地看著滿廳的死屍，「你說你能操控妖魔……」
加藤就說了這一句話，他再也聽不見夏生的回答。
「是，我是能操控。所以我操控它殺光你們。」
夏生笑了，猙獰的笑臉與廳內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息相互渲染，讓他看上去彷彿不是人類。
「你們在上面待的太久了，該換我來坐坐將軍的位置了──號令群魔的將軍，聽起來不錯吧？」夏生很滿意地欣賞著佇立在死屍中央的嗜血妖魔，向它伸出了手。
「妖魔殿下，讓我們一起享受這鮮血的盛宴吧。」
──等我離開你的身體之後，就沒你的事了。妖魔如是說。
如果按照原本夏生的計畫，楓將作為獻祭的祭品之一。畢竟妖魔跟楓共享一個身體多年，靈魂上若有相呼應或融合為一的情況也不意外，在最後一刻成為妖魔甦醒的基石，非常合理。
不過妖魔曾有過三次機會直接佔據楓的理智。
第一次，是清水家被毀，高樹組中人打算殺死楓，結果因為宿主肉體虛弱，一下子就被打昏而無法行動。
第二次，是面對殺母仇人齊藤櫻，楓幾乎發狂，最後被明穗阻止。
第三次則是在墓園，妖魔覺醒了，卻沒有更進一步地霸佔楓的身體，只是打退女妖後就乖乖窩回去。
有機會，卻做不到，然後變成不想做到。
楓的靈魂一直有一道名為愛情的庇護，早些年是來自他的母親，芙蓉給予他「活下去，一定能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這一個目標，是母親不希望孩子尋死的愛，同時也作為楓能撐過那幾年牢獄生活的動力。
之後，則有明穗的關懷，那個溫度逐漸轉為愛，最深切體會的，就是一直住在楓體內的妖魔。
芙蓉、明穗，接著是憲章、鎌倉、橋本等，然後是京介、小百合等人。
還有那枚護身符──與楓的意念相契合的、保護他人的意念的護身符。
人類的溫暖一直守護著楓，讓楓保有人類的自我，連妖魔都為之懾服，在破除部分夏生符印時決定保留楓的靈魂。
──剋不死的人類，就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吧。
＊
妖魔丟下一句「沒你事了。」後就乾乾脆脆地被抽離。
癱倒在牢籠中的楓恢復了呼吸，他緩緩睜開眼，手腳恢復知覺，同時還有一種陌生的溫度。
連夏天都還是冷涼的指尖，似乎……不若從前那樣冰冷。
夏生與妖魔離開宴會廳後，楓才小心地挪動身子躲到牢籠倒塌的木柱邊。
妖魔殺光眾人時引起的風鐮切斷了他的手銬腳鐐以及牢籠，讓他得以自由行動。
手腳比以往更有力，指尖的溫度也不是錯覺，楓明白那打從出生就一直桎梏著自己的「詛咒」已經解除，激動得快要掉下眼淚。
但此時還不是哭的時候。楓拍了拍臉頰鎮定心神，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與明穗會合。但暗器傘跟紅葉在他被運到宴會廳前就被夏生扔在地牢，沒有武器，很難自保。
那，就這樣等明穗來救嗎？
楓摸向胸口的追蹤香，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而就在此時，明穗等人在暗道裡遭遇一隊府兵。
「居然潛到這兒來了！殺光他們！」
領頭的小隊長率先舉刀衝來，橋本鎌倉立刻衝在他們組長之前開殺，刀光起落，鮮血從府兵身上迸出，但一名府兵在被斬首時立刻動作流暢地把頭給撈回來按在脖子上，另一個則是張開血盆大口朝人撕咬過來。
「是哨兵！」橋本橫刀擋住那不死生物的牙口，伸腳把對方往後踹開。鎌倉則是在那把頭按回脖子上的哨兵面前又連續使出數刀，趁他行動被阻止一瞬繞至身後，劈向後心，那名府兵身軀倒下，後心處一方黑色符印斑駁破碎，代表成功殺死一名哨兵。
有地圖能得知咒陣位置，卻不代表就能順利避開所有哨兵。就算知道對方出沒地點，現在看來哨兵外表跟普通府兵沒有區別，一旦混在府兵中，就只有在衝殺中發現人一刀砍不死時才能被察覺。
既然分不出是府兵還是哨兵，那就全部都以攻擊後心為主。
「兩人一組！全部攻擊後背！」明穗大喝，隨即一矮身形躲過府兵迎面而來的一刀，滑到那名府兵身後，兩道刀光交錯劈過，同樣也是破開了一方黑色符印後，哨兵死亡。
高樹組員很快都留意到這個異相，紛紛依照明穗指令，一人誘敵，一人從後方出手，在有秩序的配合下，又順利斬殺數名哨兵。
然而即便如此，畢竟哨兵人多，還是有人反應不及而被砍死或是咬死。
「殺光黑道叛賊！」府兵中有人高喊，人人殺紅了眼，不管是不是哨兵，都發了瘋似地使出不要命的招數往前衝殺，試圖把明穗等人壓制在暗道中就地正法。
但府兵人數遠超高樹組成員之上，暗道又不夠寬闊，這般推擠下來，人腳踩過的可能不是屍體，而是活人，甚至是自家同伴。
在雙方衝突的最前面，已有府兵被推到明穗橋本等人的刀上，刀尖刺進人體，後面又有府兵一個個推擠上來。後面是自家成員，明穗不可能後退，可他的刀無法拔出，府兵人牆的重量壓迫上來，鮮血不斷從那府兵口中和他肚腹的傷口流出，卻一時又死不了，他將死的眼中緩緩流下眼淚與一聲嘆息。
「殺了我吧……」
像是配合他這聲嘆息，突然一道血光從地底竄出，帶起一波風吼般的氣流席捲整個暗道，但牆上的照明火把卻未因此而熄滅，被狂風帶走的，竟是大半在場府兵的性命！
上一秒還在嘶吼嚎叫的府兵，就像被瞬間抽去靈魂似地倒下，人牆推力頓減，明穗長刀一抽一削，將面前那求死的府兵斬首。
狀況未明，但很明顯連府兵也不知道原因，大量同伴瞬間死亡跟剛才的推擠造成他們心神混亂，沒多久無力反抗的他們就一個個死在高樹組員刀下。
暗道裡面躺滿了死屍，本就滯悶的空氣裡全是濃到化不開的血腥味。
「走！」
明穗一聲令下，高樹組成員立刻收拾心情，加緊腳步越過那些府兵屍體。
夏生殺光將軍府內的高階將領控制了整個將軍府，帶著妖魔來到府內主廳，主廳的紙門被完全敞開，廳前庭院的白石映著夜色，微微透著不平靜的慘白螢光。
庭院中數十名府兵打扮的男子單膝跪著，整整齊齊地列隊，他們的雙手都是尖利的指爪，有的人額頭甚至長出尖角。
「這些便是妖魔殿下召喚出的鬼將嗎？」夏生笑著問道，「舉手投足間就能召喚這麼多，不愧是妖魔殿下。」
妖魔冷冷一笑，「這不過是暖身罷了。」
這些府兵是他把暗道裡面襲擊高樹組員的那批人給殺死、鬼化後生成的產物，看著可怕，實際上沒多少生命能量，除了不太好殺死勉強能做做盾牌以外沒什麼威力。
「說吧，你犧牲了如此大量的人命召喚我，所謂何事？」
「妖魔殿下，確有幾件事情相求。」夏生俯首向妖魔說道：「第一，我希望你能協助我殺光入侵將軍府的叛賊。第二，掃蕩高樹組為首的黑道份子。第三，佔領幸田組的溫泉領地，成年男子一個不留！」
妖魔悠閒地看著自己的指甲，「這些就是你的願望？」
「當然不只。」夏生舔了舔嘴角，再也不掩飾他的貪婪，被火灼傷的臉孔扭曲成一個狂傲的笑容，「等清理完這些亂賊，我身為僅存的統帥，肯定能被上面讚美，我要一路往上爬，叫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通通下地獄！到時候，您就是我身邊最得力最崇高的鬼將！」
仇恨是有了，但未免不夠美味──也罷。器量狹小的人類想要的也終究不過是如此狹隘的東西。
妖魔望著夏生，偏首微笑，尖銳犬齒森森。
「咒兵衛那老東西有教你召喚百鬼的咒陣吧？」妖魔笑道，聲音清亮彷彿少年：「你不用擔心代價，儘管召喚吧，我會幫你安撫他們的。」
暗道中的惡鬥持續，明穗等人殺出重圍後終於來到主城的建築外。
當初跟著明穗來到將軍府的十七名親隨，外加從四面攻入的百人小隊，如今因為與哨兵對戰，已損傷近半。餘下的人也是人人帶傷，刀柄的纏繩被汗水和血液浸透，然而他們始終沒有找到加藤或是夏生，所有府兵見了他們就砍，沒有任何緩衝餘地。
下一個迎接他們的戰場，是主城寬廣的操練場上的、群魔亂舞。
群魔亂舞，但那些魔，卻是外表看似人類的幕府士兵。
「高樹明穗！你率領高樹組闖入將軍府、殺了加藤剛正等十數名高級將領──」
加藤死了？
明穗目光一凜，決定重兵鎮壓黑道的主負責人已死，府兵卻沒有停戰的意思，就代表對方可能起了內鬥，但最終目的仍然未改。對方既然執意要殺光他們，那麼自己也只有反擊，才有機會帶回楓。
「──飼養嗜血妖魔，還殺了咱們數不清的府兵，意圖謀反罪證確鑿，認不認罪？」
府兵的陣式嚴謹，為首的那人得意洋洋地喊著明穗的罪狀，那人的聲音何其熟悉，可不就是在街上給楓扣了罪名把人強行帶走的那名頭領！
本已感覺疲累的雙手再次握緊刀柄，明穗眼中那早就不掩飾的殺意與憤怒昇騰。
「把楓……還給我！」
創作內容
【InfinityMoon】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