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達的烏托邦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來自地獄，熊熊燃燒的火焰，燃盡天堂之火。
而這也是第一次，我明白言靈力量的強大。
希爾達在異能者當中本來就屬於傳奇之人，自然也凝聚了一派追隨者。在秀個幾招言靈之後，馬上就收復了一派反抗組織人士。不到一天，希爾達已經直接戰到特爾斯面前。「交出領導大權吧。我希望盡可能不要對你動手，畢竟某種意義上我們是同屬於一邊的。」
「您在說什麼傻話呢，這個位子，原本就是為您的歸來而準備的。」幾乎未遭逢抵抗，特爾斯輕易的讓了位。
在希爾達來勢洶洶的帶領下，烏托邦很快便在一週後淪陷。
身為烏托邦首領的凡妮莎被生擒，主城投降，只剩下零星的反抗者四散。
異能者獲得了勝利，但我仍被囚禁在意識的囚牢中。
我像個旁觀者，什麼都幫不上，甚至連奪回自己的身體都辦不到。每當希爾達睡著，我的意識就會跟著中斷，沒有夢境，就是一片漆黑，直到希爾達再次甦醒。更慘的是，希爾達告訴亞修我早已被被她殺掉，不存於世。
至於亞修，他沉默的次數比以往都高出許多。他再也不笑，也不再輕易開口。雖然行動時都是跟著希爾達身旁，但以往的同伴情誼，似乎都已蕩然無存。
烏托邦政府大樓的頂樓，只有希爾達及亞修在。
希爾達翹著腳坐在亞修以前的辦公椅，面朝著落地窗。而亞修則背著手站在一旁，表情淡漠。希爾達晃動著手上玻璃杯，裡頭深紅色的液體隨著晃動輕擺，令人陶醉。「我問你啊，凡妮莎你想要怎麼處置？」
「用人道的方式殺掉。」亞修不假思索回應。
「咦？你也太佛心了吧？我可是特地把人家活著關起來呢，不是應該要用各種酷刑對待嗎？」希爾達啜飲一口杯內的液體。「嗯……好酒。」
「別喝太多，布蕾伊不太會喝酒。」亞修皺起眉，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哼，口口聲聲就是布蕾伊這個布蕾伊那個，她早就投胎了。」希爾達不滿的放下酒杯。從落地窗的倒影上，我看見自己的表情呈現一種忌妒與得意的混合體。哇，這種表情我生前還做不出來耶。
等等！我幹嘛用生前講自己！我還活著啊啊啊！
「好啦，我心情有點不好，陪我去運動運動吧。」希爾達伸了個懶腰。「除了負責運作烏托邦核心的那群奴隸，我記得還有幾個叛徒沒處決掉吧？」
「你是說雷亞和阿諾德。」身為烏托邦的高層，兩名問題人物一樣先被希爾達拘禁了起來，稍後再議。
「對，剛好可以做為飯後運動。亞修，你陪我去。」毫不意外的，希爾達叫上了亞修。「放心，你可以不必發動異能，阿諾德的異能被廢，雷亞則無殺傷力，應該是不會太難打。」
「萬事還是小心的好。」沉思的幾秒之後，亞修擔心給出警告。「當心他們在臨死之際使出了什麼更強大的招數。」
「你呀，還真是愛操心。」希爾達點了亞修的鼻尖一下，在思考了幾秒之後，突然變得不悅。「結果你又是在擔心那個女人的身體！」
「妳不覺得是妳想太多嗎？」亞修不悅的嗆回去。
「我要給你一個小小的懲罰。」面對亞修時，希爾達彷彿就像一個任性的小女孩，只要是關於我的事情都會發火。「頭低下來。」
當亞修一垂下頭，希爾達的唇便貼了上去。不理會亞修突然僵硬的身軀，希爾達伸出舌頭，輕舔亞修的唇縫。亞修的唇被輕鬆撬開，舌頭在他口內攪動著，不時滑過他的齒貝。雖然我能感受到和希爾達同樣的觸感，但自己只覺得諷刺。我的身體在與亞修接吻，但自己卻與亞修同為被動方。
亞修伸手用力推開了希爾達。
「幹什麼？你不喜歡？」希爾達不悅的插著腰，表情猙獰。「這是布蕾伊的身體，你不應該要雀躍的跪倒感謝我的大恩大德嗎？」
「妳，不是她。」亞修用手抹過沾了口水的唇，轉身走向門口。
希爾達冷哼一聲，跟著他走出辦公室，似乎對於剛才的事情毫不在乎。
然後第一次，我在虛擬的空間裡，嚎啕大哭。
§
當希爾達和亞修抵達競技場時，兩名犯人都已經被放出來。
競技場和我在烏托邦訓練所到的地方是一樣的地方，就是模擬戰的場地。而為了反諷，希爾達挑選了她當年敗北掉的那一片紅色荒原，只是少掉了屍體堆。雷亞及阿諾德都已經被上了「枷鎖」，以便情況失控時可以即時處決。簡單來說，希爾達已經做了一定的準備。
她丟了一把鐵劍給亞修，自己也手持一只。「好了，讓我們大幹一場吧。」
「這是娛樂和屠殺。」亞修看起來一點也不想上場。
「對，你會玩得很開心的。」換上戰鬥裝扮的希爾達笑著說道，但當初舉見奮戰的理由似乎都已蕩然無存。「喲，兩位敗將，讓你們久等了。」
「布蕾伊……不對，希爾達。」雷亞謹慎的注視著異能者女王。「妳變了。」
相較於雷亞，阿諾德臉上掛著瘋狂戲謔的笑容，淺綠色的眸子中閃耀著期待的光芒。他依舊穿著那一身黑色西裝，但風衣已經跑不見了。「太好了！我死前竟然還有機會跟傳奇人物打啊！」
自從異能被廢後，阿諾德就沒有一天是正常的，臉上僅剩又大又諷刺的笑容。而這個笑容，竟讓我覺得內心刺痛。
「那就大鬧一場吧！以性命為籌碼，毫不留後路的華麗戰鬥！」阿諾德抄起地上的鐵劍，向希爾達衝來。
鏘！希爾達的劍和阿諾德交接在一起，而希爾達很明顯一開始就居於劣勢。「這個女孩的身體怎麼這麼差啊！到底有沒有在鍛鍊！」
抱歉喔，當然沒有。而且妳占人家身體便宜還嫌。
希爾達往後跳開幾步，端詳情勢。
不過精打細算的雷亞可就沒這麼好心了，他衝上前，徒手給希爾達一個過肩摔。「哇啊！」
希爾達嘗試起身，但雷亞直接踩住她欲使力的手，身手奪走她手上的劍。「亞修，救我！」
頭上憑空飛來一劍，使雷亞不得跳開閃避。亞修左手操縱冰將阿諾德的步伐凍住，右手則接上雷亞劍。身為只能旁觀不需要動手的我，放心的將亞修的身姿盡收眼底。
好帥，帥爆了。
這是第一次我慶幸自己不用管身體的事，輕鬆看戲。
同一時刻，希爾達已經從地上爬起，視線也放在那場戰鬥上。「哼，挺行的嘛。那我也要來稍微『作弊』一下了。」
作弊就作弊，講得那麼好聽。
希爾達低聲開口。「阿諾德三秒後會失去行動力。」
唰，亞修的劍砍上了阿諾德的腳。
原來言靈是這樣的用法啊。
「希爾達，啟動枷鎖處決。」在和雷亞僵持的亞修轉頭對希爾達說道。
「嘎？我還沒玩夠呢！」希爾達露出嗜血的笑容，望向雷亞。「有趣，真有趣。」
她抽出腰間備用的劍，再次朝雷亞衝去。亞修及時抽開身，讓希爾達可以插進戰局。運用輕巧的身姿，希爾達在雷亞揮劍的軌跡中跳躍飛舞，並抓準時機像前戳刺。但雷亞也不是省油的燈，總是能在希爾達舞動的前一秒看穿她的動作，並伺機做下致命的一擊。
譬如現在。
雷亞佯裝要劈砍希爾達的腳，但卻在希爾達準備抽起左腳時換成瞄準另一邊。明明希爾達都還沒移動，下一步動作卻都已被巧妙看穿。
這就是雷亞的異能，也是讓希爾達最為輕忽的漏洞。「啊呀！」
劍身削過希爾達的右腿，讓她踉蹌跌倒，但雷亞並沒有放過這麼好的時機，持劍就往下刺了過去──
霎時，一切動作都變成了慢速。
在希爾達跌倒之時，我的意識竟然被切換回了身體。
我靠！這人霸道的亂動人家身體，遇到危險時還膽小逃掉要我幫忙擦屁股！
盯著離我越來越近的劍，我強迫自己即時發動異能。
左邊！
在電光火石的一刻，我偏過頭，而劍尖以一公分之差插進我臉旁的泥地。成功了！
我一個滾地滾離，伸手摸向腰間的處決器。
「不會讓妳得逞！」雷亞的劍再次削向我，我只好再度發動異能。
這次要往右邊！
滾向右邊，我迅速按下了處決按鈕。
下一秒，雷亞和阿諾德的動作立刻頓住。枷鎖發出紅光，注入毒液進行了處決。
「哼哼哼呵呵呵，沒想到……真沒想到。」阿諾德的鐵劍落地，跪在地上瘋狂大笑。「亞修，我很高興有能和你切磋的機會。」
「……我也是。」不知道要如何應答，亞修只好低聲這麼回應。
「謝謝你。」阿諾德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可以在死前瘋狂的打一場我也……」
啪搭，啪搭。兩個身影同時倒地，失去了生命。
戰鬥結束後，失去腎上腺素的我腿一軟，再度向後倒去。亞修見狀，瞬間衝來將我接住。「希爾達！」
我可以私心以為亞修其實是因為擔心我的身體嗎？
我虛弱的笑了出來。「嗨，亞修，是我喔。」
「……布蕾伊？」遲疑了一下，亞修終於不可置信的喚出我的名字。「妳還活著？不是騙我的吧？」
「唉，我被悶在這個身體裡這麼久，然後你第一句話竟然質疑我是假的。」我的頭枕在亞修手上，呈現一個半坐躺的姿勢。
聽見我熟悉的說話方式，亞修終於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妳還活著。」
既然他的話不小心重複了兩遍，我猜他是真心在擔心我。「那麼，有誰可以給點把希爾達從我身體裡踢出去的建議嗎？」
「有方法，確認了妳還在我就有方法。」這是第一次，他的聲音變得如此溫柔。「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補給妳。」
在我問出口前，亞修的唇溫柔的覆上我的。他的唇冰冷乾燥，就算經過了激戰也沒有回溫，但我完全不在意。這次他主動撬開我的唇，把舌頭送了進去。我小心翼翼的迎合著他的吻，將自己的舌纏上他的。過了幾秒，他終於不捨的將唇移開，而兩人的嘴角還牽著銀絲。「這樣夠嗎？」
夠，超夠，我這輩子第一次和男人舌吻，整個人已經快要爆炸了。
亞修溫柔的將我的髮絲撥到耳後，並親自下了世界上最鄭重的誓。
「布蕾伊，我很快就會讓妳重獲自由，我發誓。」
創作內容
§路西法遊戲§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