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以失敗告終，他們喪氣回到三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耳朵就不時聽到「嗡嗡」的輕微聲響。或許是被腳步聲掩蓋，或許是缺少警覺，又或許是沉浸在各自的思緒裡，他們都沒及時發現。等到梅若蘭察覺有異，回過頭時，半個成人高的人臉蜜蜂正從後面向他們撲飛而來。
梅若蘭抓起男友衣袖就是一陣飛奔，安其羅嚇個半死，吳漫妮一開始不知為何要跑，望了後面一眼，幾乎要哭出聲來。梅若蘭讓她跑在最前面，這樣她可以趕快打開實驗室的門，以利他們躲進去。
吳漫妮花了幾秒鐘才把鎖打開。因為緊張，又因為常來這裡、已經熟門熟路，她懶得開燈就踏進實驗室，想不到，居然在黑暗中踢到什麼東西被絆倒。「阿──」她不禁尖叫。
安其羅看狀況不妙，急忙開燈，再拉著梅若蘭衝進實驗室，最後猛力關上門。
此時他們看到吳漫妮跌在一個柔軟的物體上。「唉唷──」那柔軟物體也發出聲音。女生壓在一個肥胖男人身上。
「看你做的好事！」胖子抱怨道。他的手碰觸到吳漫妮腰部，吳漫妮又羞又怒，直接賞他一巴掌再站起來。
「陳立恩，你怎麼在這？」她語氣裡帶著驚訝和惶恐。陳立恩身為生物系的研究助理，是關凌菲的跟班之一。
「我才想問你呢！鑰匙還來吧。」他仍然躺在地上，如貴妃一般，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
「你……」吳漫妮大驚失色，居然被發現自己偷拿了鑰匙！
「別怕，看在我倆交情，我不會告訴關凌菲的。」陳立恩用手把身體撐了起來，坐在地上。「快點給我吧，等路博松回來，看到你還拿著鑰匙就不妙了。」他露出真誠的眼神。
教授梅之言嚴格規定，那串鑰匙只有屬於實驗室助理的關凌菲、陳立恩和路博松可以使用。吳漫妮、安其羅雖然也都是生物系學生，但是他們只是因為專題報告的需要，會到實驗室來，不屬於助理職位，所以是不能碰鑰匙的。
吳漫妮把鑰匙交給了他，也在心裡感謝他不多問偷拿鑰匙的原因。「路博松也來了！你們這麼晚來做什麼？」她問。
「我們來貼海報。今天下午就該完成的事情，結果打電動打到忘記……趁關凌菲明天早上發火前，我們熬夜過來貼。路博松已經到樓上去貼了，我下來拿鑰匙，等等要去開教室，誰知道鑰匙不見……我尋思該怎麼辦，不知不覺就疲憊起來，關上燈準備休息一下……」陳立恩尷尬地笑了笑。他在梅若蘭等三人前往五樓的時候，進到實驗室，而剛剛出現在樓上的燈光，應該就是正在貼海報的路博松。
「什麼海報這麼重要？」吳漫妮好奇。
「招募下批實驗的受測試者，其實已經快額滿了，教授說接下來的實驗很重要，一定要把人找齊。」陳立恩搔搔臉頰。
「安不安全阿，我可以參加嗎？」吳漫妮轉頭看了一下靠在門口站著的梅若蘭，梅若蘭有點驚訝她居然會想參加。
「不過就是盯著電腦螢幕看半個小時，怎麼會不安全？半個小時給你三千塊，我還沒看過這麼好的差事。」陳立恩挑起一邊的眉毛。
「好，那算我一個！」吳漫妮肯定地說。
「如果我參加的話，會變成殭屍嗎？」安其羅半舉著手，梅若蘭趕緊拉住他，但男友給他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
「你說的是從受測試者變成合格的樣本吧？你以為有這麼容易嗎？」陳立恩瞇起眼。
「不會嗎？」安其羅繼續問。
陳立恩瞇起眼。「這麼說好了，受測者當中的確有人很快就起變化，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不容易。我們會逐漸提高實驗的頻率，當然，每半小時就領三千，很多人在受測試者的階段就已經月入兩、三萬塊，接近上班族的水準。當你真的成為了合格的樣本，每個月領的錢已經比科技公司還要高。」
安其羅輕蔑一笑。「就因為錢，這麼多人願意變成殭屍，也太扯了。」
「太扯？」陳立恩也笑了。「你當然感受不到經濟壓力，但是你以為別人也跟你一樣幸運嗎？現在大學畢業不一定找得到工作，就算找到，平均月薪也才兩萬多塊。研究所可能多一點，但是你別忘了有些人博士畢業也沒工作，還為此跳樓。因為他耗費了年輕歲月，三十多歲時只剩唯一的專長可以用，這條路不行就沒路可走。
「另一方面，如果你從大學時期就開始培養，加入花蓮腦科學中心的研究，不但確保了比別人多兩倍以上的薪水，掛上那個合格樣本的徽章，你就是對社會有貢獻的人，走在路上沒人敢看不起你。」
安其羅聽了狂搖頭。「你這一套繪聲繪影，說得精彩動人，想必你招募受測試者的業績一定很好吧？」
陳立恩聳聳肩。「還好啦，比路博松多一點，講久了就有感覺。」
安其羅說。「我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在派對上跑出去的那隻殭屍是怎麼回事？學校為什麼不時就有殭屍跑出？你們的管理那麼鬆散嗎？」
陳立恩說。「你有所不知。在受測試者階段當然可以自由行動，但是一旦成為合格樣本，身體的變化使他不太能控制自己，因此我們集中管理。都在哪呢？就在這間系館裡面，和一般的學生隔開。這裡有許多獨立、封閉的房間可以容納樣本，還有用餐區、衛浴設備、運動器材、花園等等。系館仿造米諾斯王宮，住在這宛如古代帝王。」
「唯獨在需要樣本配合的時候，我們會使用催眠或暗示的方法操控──啊不是，是溝通。訊息傳遞並不是百分之百的，有時候我叫他往左，他會往右，我叫他搬個東西，回過頭他就不見了。當然，這個部分一直有在檢討改進、研究更有效的方法……」
安其羅啞然失笑，這簡直跟管控奴隸沒什麼分別。但是，既然大部分的人身體不會馬上起變化，那應該沒有立即的危險。他思考了一下說。「好吧，算我一個。」
「呦，你居然對這種東西有興趣！」陳立恩感到驚訝。
「就無聊試試看吧。」安其羅聳聳肩。他當然不是為了研究津貼，而是為了幫助梅若蘭蒐集證據。
此時門外傳出一陣「噗噗」的聲音。
陳立恩站起來，做勢推門準備離開實驗室。
「等一下，外面有隻蜜蜂！」梅若蘭趕緊提醒。
陳立恩點點頭，眼睛一瞇。「大概已經解決了。」
門被他推開的時候，他們看到人臉蜜蜂在地上抽動著，身上撲著一層白粉。
不遠處，一個體型乾瘦、臉上掛著一絲不苟神情的人拿著滅火器，舉著噴頭，似乎在判斷還要不要繼續噴。那是最新的急凍式滅火器。
這人不是路博松是誰？他瞪了安其羅一眼，大概是在心裡埋怨他們纏住陳立恩，所以後者才沒有上樓去幫忙他貼海報吧。
創作內容
無生殖主義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