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真實(二)
「第一起事件,小陽想要離家出走的事,哈麗絲,妳應該有跟潔兒修女商量吧?」
「有、有是有啦,不過我沒有告訴她時間啊,她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哈麗絲,假設妳三天之後我會和妳結婚,妳會是什麼心情?」
「當然超開心的啊!我一定對每個人都既溫柔又友善,說不定前一天還會睡不著呢!」
「哈哈,我知道,認識妳三天的我,都稍微有點了解妳了,何況是扶養妳長大的潔兒修女。」
「……什麼……意思?」
「同一個人在面臨重大抉擇的時候反應會相近,她參考妳以往的做事的方式,去猜的……嘛,或許也不用猜呢。」最後我小聲的,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著,然後我再度開口。
「潔兒修女,在妳猜到時間之後,便去找小陽,告訴他自己會提前去接應,藉口就說『讓我們來給哈麗絲一個驚喜』之類的吧。」
「……哼,是嗎,還算勉強說得過去,那法蘭呢?」
「在那之前,您可以告訴我,法蘭小弟受傷一事是誰跟您說的嗎?」
「啊啊,是中校,他昨晚來找我就是為此。」
「是嗎,原來不是今天嗎?」
「今天他沒有過來。」
「好,法蘭小弟的事就更簡單了,那天晚上,我和哈麗絲帶著法蘭小弟出了森林──」
「咦?托雷特那邊也在嗎?」
──老闆,你現在是托雷特喔。
「咳、咳!我、我是說……我的同伴和哈麗絲帶著法蘭小弟出了森林,負責接應的,便是他的媽媽。」
「可是,托雷特,法蘭的媽媽說她並沒有看到人啊?」
「那是有原因的,同時也跟潔兒修女後面背的提琴和有關,我再來講得可能會有點……令人不適,首先,你和法蘭小弟的母親並不只是琴友,同時也是共犯的關係。」
「小托雷,你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嗎?你的意思是,她害自己的兒子?」
「在那之前,我先解釋懷疑的原因,這是源自於你的手法,您在犯案的時候,背後背的提琴盒必須是空的才行。」
我閉上眼睛,思索琴盒裡面的構造。
「首先,你在琴提柄的那部分,也就是盒子的較細的那個長方形端先縫上一塊能防水的布或是纖維,讓它成能盛水的狀態,接著,妳迷昏孩子,讓他們躺進去,這樣一來,在你蓋上盒蓋,站起身走動的時候,孩子會呈一種膝蓋微跪的姿勢平衡在琴盒裡,所以被害者的膝蓋多有瘀青,而手肘的擦傷……目前還只是推論,不過我想,您琴盒讓我們瞧一眼,就能知道這說法正不正確。」
「……嗯,沒問題。」潔兒修女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她只是肆意的取下琴盒,使其平躺在地上,然後打開它。
我沒有動作,只是遠遠的望著,而站在我身邊的哈麗絲則是湊過去看。
裡面是空的,亮銀色的外盒底下是裹著黑紗的泡棉,那應該是緩衝琴身用的,不過在接近琴柄的地方卻沒有泡棉,只剩下堅硬的部分,並且縫上了防水的尼龍布。
蓋子的部分泡棉是完整的,不過在盒中間有一個水平的擋板,順著弦的形狀開出了四個內凹的洞,作用應該是讓琴身不會位移。
「……您讓孩子雙手互抱,手肘抬到胸前靠在擋板上,這樣一來身體就不會因前後擺盪而撞傷,不過相反的,即使有泡棉,手肘還是受了傷,這應該是您的失算吧。」
「嗯……原來如此,小托雷,即使有裝水的空間,也不代表我就是犯人吧,這個琴盒的確是舊了一點,所以我才縫上布避免它碰撞,至於大提琴……說起來有點害羞,我把它忘在練習室了,再說,犯人不是精靈嗎?又怎麼會懷疑到我身上呢?」
「精靈犯案的前提是冰魔法,從被害者腳部的凍傷來看,有可能被冰凍住,只可惜,這裡兇手犯了一個相當大的錯誤。」
「……錯誤?」
「首先,小陽和小薇的下半身穿著,要說和法蘭小弟有什麼不一樣之處,那就是包覆度了,這三起事件,唯有法蘭小弟是穿著長西裝褲,如果是被冰凍結住的話,隔著厚重的褲子,是不可能有那樣的凍傷程度,腿也不會濕透才對。」
「嗯,原來如此。」
「母親……為什麼你不惜說這種謊……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懂!」
「不,潔兒修女從頭到尾沒有說謊,琴也真的是在練習室,不過,並不是忘了那邊,而是託給誰了。」
「?難道是說……」
「對,法蘭的母親,你們擁有一樣的琴盒,要動手的日子,你們兩個就帶著一模一樣的琴盒到練習室做交換,對其他人就說是……跟潔兒修女學琴。」
「……她是在跟我學琴沒錯,不過並不是在特定的日子,她每天都會帶著,有時間我就會教她。」
「那是指,團練以外的時間也會嗎?」
「不,與她練琴就只有在團練的時間而已。」
「但做禮拜的時候應該也有空吧?」
「身為一個祭司長,我不可能只顧著她……!」本來帶點微笑的表情,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她噤口並盯著我。
「嗯,果然,您曾經跟我說過,您當過她的鋼琴老師,但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只如此,您知道法蘭的母親稱呼您什麼嗎?」
「潔兒修女啊,那又怎樣?」
「那麼問題來了,遇見以前的鋼琴老師,現在又是自己的大提琴老師,哈麗絲,如果是妳,會怎麼稱呼潔兒?」
「咦?額……潔兒老師吧?」
「!這根本是詭辯……」
「不,正常來說,第一印象就是大多數人認人的基礎,小學老師不會因為變成了教授而對她改變稱呼,仍然是老師,除非您有特別強調一定要叫您修女,不過……」
我低頭思索了一下,接著說:「連小朋友都沒有人稱您修女了,表示您並不是特別在呼稱謂,對吧?」
「……但這也不能解釋……法蘭母親為什麼會陷害自己的孩子呀?」哈麗絲痛苦的掐著心絞,勉強擠出這個問題。
「列斯頓家並不喜歡精靈,甚至是到了厭惡的地步,特別是法蘭的母親那一輩,不過,法蘭的父親則反其道而行,她一方面跟法蘭說精靈的邪惡面,而另一半卻又否定她所說的話,這讓她相當苦惱,而您正好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要這起傷害事件的犯人是精靈,就可以證明她是對的,兒子也會取信於她。」
「但是托雷特,就因為這種理由……就能陷親兒子於危險之中嗎?」
「危險?不,正是因為對方是潔兒,她才會答應,又是開導自己神學的祭司長,又是教導自己琴技的老師,肯定對您投以極大的信任。」
「……我懂了,小托雷只是從人際關係裡找有關聯的人懷疑罷了,我的確有移動孩子的手段,但是我要怎麼冰住他們的腳,再敲昏呢?除了精靈根本做不到啊!」
「您只不過是製造了假象罷了,剛才說過您在琴盒裡縫上布的原因就是要裝水,只要再其中加入中量的冰塊,剩下多餘的冰則裝在保溫壺裡,帶著孩子步行位移的同時,腳部會因為浸泡在溫度過低的水中而凍傷,搬運到適當的地點之後,您接著用身上的保溫壺往他們頭上一擊,把琴盒裡混著冰塊的水灑在地板上,將被害者放在水窪上,保溫壺裡的冰塊倒出來放到一旁,採碎即可。」
「……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說水的來源,冰塊要從哪裡取得?」
「那當然是,昨天我們下去的地下冰庫嘍。」
「托雷特……我不是在質疑你,不過廚房的門十點就會由料理長親自鎖上,之後就不可能再進去了,再說,如果將一大包的冰塊帶出來……除非用保溫盒,不然沒辦法放很久,而且也會被看到吧?」哈麗絲不安的說著,大概是到現在還對我的話半信半疑吧,沒辦法,一邊是夢中情人的話,一邊是母親。
「有一個辦法可以透過這扇窗取冰塊出來,這也就是我帶你們來這裡的原因。」
我轉過身去,進到遮雨棚內,稍微觀察了一下,陳設和倫倫拍給我的一樣,沒問題的。
「首先,您從舊鋼琴裡取出鋼琴線,直到長度夠了為止,我想您應該是藏在……這。」
我翻找舊衣服堆,不下十秒,細長的銀色絲線反光,讓我輕易的就找到了。
「接著您在鋼琴線的一端綁上鐵鉤。」我快速的拉起線,抓起尾端的鉤子。
「另一端則綁在腳踏車踏板上的輪軸,並且繞過鋼琴靠近窗戶的琴腳,將鉤子往下丟,啊,這片玻璃是可以拆下來的。」我將不太牢靠的窗戶拿了下來,然後看了一下窗口左下角。
「這樣一來,踏板,琴腳,窗戶變成了一個「ㄑ」型,然後,左下角的地方有可能會因為太過尖銳而讓線斷掉,所以才在這貼上了很厚的泡棉,這應該是從琴盒裡栽下來的部分吧,接著,您只要在晚餐過後進入冰庫,將鉤子勾在冰塊包裝提把的部分,需要用到的時候,轉動輪軸收線,等到卡住邊框的時候,再將冰塊包拿上來。」
「……」聽到這裡,哈麗絲眼神空洞的盯著窗口。
「然、然後,您只要在保溫壺裡事前先裝水,我當然是指雜物堆裡,那些丟在地板上的舊保溫壺,大概裝滿三到四瓶了,就不需要額外提水,不包括您身上帶的那壺,因為那罐,是要裝剩下的冰塊,到現場布置用的,如果還有剩下冰塊,只要將其收到舊保溫瓶裡,下次要用到的時候早已經化成水了……哈麗絲妳還好嗎?」
「動機呢……母親為什麼……為什麼要……」
「……小麗,我……只是……」
「在那之前,碧翠絲,拜託妳了。」
我抬頭看著以風為座椅,浮在天空的學姐,她對我輕輕的點頭,身體輕盈的往下墜,因為她解除了風魔法的關係,刺在我臉上的風逐漸溫和,落地的學姐微曲雙膝,從背後架住了潔兒修女。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