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篇想談什麼,就看各位如何解釋了... ... 當作奇幻種族和人住在一起結果被精神汙染也很OK(・∀・)
走出公會,迎面而來的不是十二月的冷風,而是宛如清晨市集的熱氣。
仰頭,才發現天空已經被夕陽染得通紅。
「整個下午都耗在這啦。」
我苦笑著走下階梯,稍微鬆開斗篷束繩,卻給冷空氣逮到機會掐住脖子,差點摔了個跟斗。
不過──
「我辛苦了。來去奢侈一下吧。」
──口袋裡的重量,讓我決定原諒十二月的小小惡作劇。
※※※
在商業區外牆不遠,就是外城區的知名酒館「水與風的交歡」了。雖然這店名取得引人遐想,但人家也沒提供什麼特別服務,就只是表示酒館老闆和夫人的婚姻狀態罷了。
店裡沒幾個人。要是平常,近晚餐時間的現在應該會塞滿人才對。
可能年關將近,都在加班吧?算我運氣不錯搶到頭香。我一如往常坐上吧檯左側數來第三個座位,向那搬著蔬菜箱的半透明翠綠背影喊道:
「老闆,一杯蜂蜜酒,隨便搭幾支兔肉串。」
「收到──喔喔,這不是戴文嗎?居然點了肉串,今天賺了不少喔。」
「聽你說的,這可是我逃過強盜、平原狼、不合理稅金才攢到的重要晚餐錢啊。」
「哈哈,好,就給你來個火侯最好的兔肉串吧。」
隨著那聲「哈哈」,室內吹起讓人心曠神怡的風,足以一掃酒館那空氣閉塞的傳統印象。說來不可思議,但看到半透明的翠綠色老闆,你就會覺得這點「不可思議」也沒什麼大不了。
酒館老闆,蓊,通稱吉恩,也就是風精。本身就是風元素集合體的他,就連情緒都能通過風來表現。
剛才那道心曠神怡的風,就是他真心為我高興的絕佳證據。於是我又放了兩枚大銅幣上桌:
「再一杯蜂蜜酒,給你暖身用。」
「哪敢情好?但我不客氣了。」
然後就秀了一手隔空取幣的特技。說穿了也就是用風卷去抽屜收好。
「話說你們看板娘今天休噗!」
說時遲那時快,櫻桃大的水球往我鼻頭招呼,隱約帶點芬芳的清水洗我一臉。
「說誰看板娘啊?都不害臊。」
蜂蜜酒上桌,附贈一條毛巾,而拿著這些的是一雙透明藍的纖細素手。
站在眼前的是讓人聯想到山中河流的水藍色窈窕身段,漂亮的胸型和盈盈可握的纖腰一覽無遺,仔細看還能看到微小氣泡從腰身浮上肩頭。
夫人,沂,是人稱溫蒂妮的水系精靈。剛才那水球就是她的傑作。我接過毛巾擦完臉,擺出我最無辜的表情:
「我也就陳述事實嘛。這店就老闆和夫人經營,這樣說來夫人不就是這店的看板娘嗎?」
「那是你沒看過蓊女體化的樣子。」
「女化、吉恩居然有這種操作!」
「等、沂!」
「不只吉恩,只要是元素集合體,誰都辦得到啊。」
夫人說著抬起右手,手肘以下部位一會兒變成某種野獸的粗壯前臂,一會兒變成放在角落的木酒桶,一會兒變成水藍色的老闆、而且還是巨乳豐臀的美魔女版本!
於是我又放了兩枚大銅幣。
「再一杯蜂蜜酒。」
「謝謝惠顧。」
通常只喝兩枚小銅幣的加水麥酒的我,今天已經點了三次十倍價的蜂蜜酒了。先不說前兩次,第三次這……只能說夫人很會做生意。
「等等蓊親自變給你看的話,要加點多少?」
「沂!」
「我直接買一桶吧。」
「戴文你這叛徒!」
「那就是要住下來了吧?我先上去整理房間囉~普通客房就行了吧?」
「等下啊沂!我沒說我要──」
「嗯?」
「──要、要……說不。我是說,我變……」
之後聽比較熟的客人說道,晚上偶爾看到老闆出廚房送菜,都是一臉目空一切的表情。
為什麼是之後聽說?因為老闆女體化表演而直接買了整桶蜂蜜酒的我硬是乾掉半桶多,直接斷片。
※※※
一早叫醒我的不是刺眼的陽光或響亮的雞叫,而是腦袋彷彿被虎鉗緊緊夾住的劇痛。這比喻方式太怪?懂的人懂就好。
「淦他媽的痛……」
抱歉,我還沒堅強到能不罵兩句宣洩幾下。雖然是我自找,我知道。
一路撐著牆壁到房門,出了走廊走下樓梯,想說可以坐著休息一會,赫見全餐廳的椅子懸在半空。
「老闆……打掃歸打掃,好歹留張椅子給客人坐吧?」
「嗯?啊,早啊戴文。抱歉抱歉,還以為你會睡到下午,就掃悠閒點了。來啦這張給你。」
然後一張椅子以砸破我腦袋的氣勢飛來,嚇得我整個人往後仰。沒想到這椅子就在要撞上我的前一刻九十度垂直落下,還配合我的動作接住我,最後就是好端端坐在原地。
看老闆一臉得意朝自己豎大拇指:
「怎樣?這控制夠神吧?」
是很神,但我更想罵他,可惜沒辦法。
「頭更痛了……」
對,剛才嚇到忘了頭痛,現在又變本加厲。
一杯乾淨得能看清木杯杯底紋路的清水送來眼前。
「先喝吧,我去弄吃的給你。」
「謝謝夫人。」
涼涼的清水滑過喉嚨,不過也沒好多少。然後頭好痛。
「還有蓊,等等地板乾了就去後面割草,還要修剪圍籬樹葉。中午前弄完。」
「那不是明天的事嗎?而且中午前,現在不就中午了嗎?也太趕了吧?」
「因為剛剛有人秀操作秀得很開心,我想這點工作量應該更能表現他的技術不凡。」
「呃……不是啦,我們跟戴文都老交情了,就跟他玩一下……」
「我知道戴文不介意,但路人知道嗎?你大門窗戶開著,被誰看到傳出去誰還敢來我們這?客人不來錢沒進來,你是要我們回老家當笑柄嗎?」
「……我去割草。」
妻管嚴不分種族。然後我頭好痛。
「戴文,我們早餐有番茄湯和黑麵包,多加兩枚小銅幣能幫你灑上滿滿砂糖哦。」
「就加吧……抱歉等一下,黑麵包有幾塊?」
夫人食指抵著形狀漂亮的下巴思考半晌,回頭衝我一笑:
「看在你昨天直接買一桶蜂蜜酒的份上,就讓你吃到撐吧。」
夫人真的很會做生意。然後我頭還是好痛。
※※※
肚子有點東西之後也有了體力,比較能忍受頭痛了。我看老闆在外面疾風割勁草,又看到悠哉替杯子除水的夫人,不住納悶:
「夫人妳們今天不做中午嗎?」
「對啊。你也看到啦,除了你就沒其他客人嘛。」
笑著回答的夫人伸手往杯子一揮,附著在上的水珠全數被吸到她的手裡。原來溫蒂妮這麼適合清潔工作。
「昨天明明還挺熱鬧的,今天什麼日子啊?」
「哎?你真的不知道?」
夫人像是真的很驚訝般地說道,讓我更不明所以。
這時老闆從外面走了進來:
「戴文你是不知道下禮拜新年?最後一波返鄉的都在昨天就出發啦。」
說著還撥了撥肩膀,好像上頭卡了草屑。這應該是活在人類城市的習慣吧?身為吉恩的他除非有心,不然沒有任何東西能碰到他或卡在他身上。
比起這個,另一個單詞更讓我在意。
「返鄉啊……老闆和夫人呢?不回去看看嗎?」
「我聽風元素跟我說就好啦。」
「我也是,水元素能代我轉達近況給同族呢。」
元素集合體根本犯規。
「不過也有不想返鄉的人類就是啦。」
老闆手指往櫃台一勾,木製水壺和三個水杯旋即騰空,不發出一點聲音地降落在桌上。
「如果我是人類也不想花大把時間,只為了回去看同族一面。把返鄉的時間用在工作,不知道能讓我賺幾個大銀幣咧。」
「光昨天晚上就十個大銀幣囉,多虧戴文的慷慨解囊呢。」
「應該是多虧我犧牲色相吧?沂,就算最近租金喊漲也不該這樣賺啊。」
「錢是能賺的時候就要賺的東西啊。」
看到吉恩和溫蒂妮說出如此市井小民的發言,想必那些正在元素使學校學習「元素集合體不受世俗之物控制」觀念的學生,應該會把老師押到老闆面前才對。
「說來戴文你不回老家?」
剛說完的老闆馬上被夫人餵一口水。更正,應該是一腦袋水。因為是半透明的所以可以清楚看到水流走向和各種渦漩變化,一想到這招如果用在人類身上我就頭皮發麻。
「抱歉哦,戴文。蓊講話不經大腦……嗯,雖然我們也沒有大腦。」
順帶講了一個元素集合體的冷笑話。夫人吐了吐舌頭。元素集合體雖然沒有器官的概念,但他們的思考能力絕對不比有大腦的人類差。
「等等蓊弄盤小菜請你當賠罪吧?現在還附上一杯麥酒喔。」
「又我倒楣!你們明知道我有口無心!」
「「你是真的『無心』啊。」」
「我不是在說冷笑話啦!」
老闆鬧得店裡颳起莫名的不自然風,但並不會混亂得叫人恐慌,而是有種像是看到落葉等等雜物被吹亂時的叫人苦笑的感覺。實際上,夫人和我是真的在笑。
「哇哇哇,綠色精靈在發脾氣!」
大門突然傳來小孩的叫聲,而且不只一個:
「真的真的!整個房子都在颳風!」
「等、別亂動啦!現在跑出牆壁會被剁成肉醬啦!」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又一次苦笑。這些小鬼是把老闆當成什麼魔王來著?我起身走去:
「嘿,各位小英雄,別誤會我們這老闆啦,他可是這大陸唯一能和人類和平共處的吉恩呢。」
「出現了!綠色精靈的爪牙!」
「我聽我爸爸說了!這大叔昨天爽灌半桶蜂蜜酒,一定被收買了!」
「而且還用色色的表情看著另一個綠色女精靈!」
這群死小鬼。
「對了,下禮拜就是新年,小英雄們想要什麼禮物呢?」
「想收買我們嗎!」
「果然是邪惡精靈的爪牙!」
「看我們西區三英雄怎麼對付你!」
那臨時想到的稱號是啥鬼?我忍住因宿醉又挨正面亂叫而隱隱抗議的頭痛,微笑:
「只是想提醒你們,新年的禮物只有乖孩子才拿得到喔~對吧?小英雄們的爸爸?」
西區三英雄瞬間變陪笑三狗熊。
於是三個小鬼被各自家長拎著向老闆賠罪,尤其帶頭那個的爸爸還是這家店的常客,看他耳朵都快被扯下來,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說來雖然不厚道,但我超爽的。
不過,看著他們牽著大人的手回去的背影,不知怎麼讓我有點感慨;就像心底沒來由地出現一個空洞,迴盪著寂寥的空虛。
「謝謝你囉,戴文。」
夫人動作優雅地滑向我,微笑:
「多虧你絆住那些小朋友,我才有時間去找他們家長來。」
「元素集合體真的無所不能欸。」
「還好囉。不過,那些小朋友的反應讓我想起剛來時的你呢。」
剛來時的我?還沒意會過來,老闆也搭腔:
「對對,那時的你看到我啊,嚇到整個人摔到地上,還大喊警備隊在哪咧。」
「那都幾年前的事了……」
「人類不是都這麼說嗎?黑歷史會跟你一輩子。」
我尷尬到不行,反觀夫人呵呵笑得開心,老闆也插著腰大笑。
過沒幾秒鐘,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前幾秒鐘的空虛感,不知不覺消失無蹤。
「老闆,你剛剛問我怎麼不回老家吧?」
「呃、是沒錯啦,讓你不舒服──」
「不是這意思啦。」
趕在夫人又要餵老闆一腦袋水前,我笑著說:
「這座城市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