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前線的行動有所受限,但是依然關切戰事的青歲,總還是會抽空去醫療區看看情況。
「好,這邊的藥品補充完畢了,醫療器材的清潔也沒問題。後勤物資充足,所以冒險者動員狀況也正常……」
她一一把各個項目做著清點,認真而可靠的模樣都被身後一名亞麻綠髮色的護士看在眼裡。
「是……華稜卿女士嗎?」
青歲一轉過頭來就認得了,對方正是前些日子被後輩兼好友委託拯救的對象──崔夏・阿克羅爾。
她看見崔夏的表情中帶著幾分羞赧,似乎還停留在不確定叫住她是不是正確選擇的情緒中,害得她也尷尬起來──誰讓兩人都心知肚明,青歲和小麥找到被水馬誘惑的崔夏時,雖然不到全裸的程度,崔夏也已經是衣衫不整的狀態了,還忘情的跟欺騙自己的冒牌男人擁吻……對本性認真的崔夏來說,那一連串的反常行為根本是黑歷史中的黑歷史。
「是的?」
「那個……謝謝妳的幫忙,不論是幫我的那次還是今天……」
明明是個有專業經驗的護士,但是面對青歲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太好。
「嘛,就說了不用跟咱客氣了,最近的事情只要有咱能幫上忙的,當然都不會坐視不管。」她搖了搖手說道。「病患的狀況都還可以嗎?」
「不論是食物跟醫療方面都很充足,但是……」
提到這個「但是」,青歲就知道肯定還有問題。
「慢慢來,遇到了什麼都能提提看的。」
「不,我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應該讓子爵來幫忙,但是……您先跟我來吧。」
※
崔夏帶著青歲走到後方的臨時研究室,這裡放置著相當多的實驗器材,還有被翻閱到一半的文件,上面寫滿了研究報告。天花板數個正方形的輕鋼架格柵燈管座,都是靜默的俯視者,映照出青歲看著崔夏將文件夾從桌上拿起的身影。
「華稜卿去過戰場,應該明白德魯伊是凱爾特軍中頗為棘手的戰力吧?」
「咱並沒有與德魯伊實質作戰過,但是曾在巡視戰場時親身觀察他們改變地形的能力,且確實驚人,若非元素造詣極為精湛者是做不到的。」
「您說到重點了呢……」崔夏嘆氣。「正因為德魯伊對於木系法術的掌控非常上手,他們也有很多的餘裕去……圈養和培育有毒植物做為附加在攻擊武器上的用途。」
「該不會是說蕈魔吧……」
「不,像那種具魔性的植物做成的毒氣彈,放多了也會汙染自然環境,他們是不會濫用的。就算會用,也是用在反制魔物這種不得已的手段上。」崔夏答道。「他們用的是另一種原生有毒植物──紅背毒木的汁液,廣泛的應用於箭毒上。我們這邊有很多士兵遇到被這樣的箭毒所傷,因此特別對這種毒進行了研究。」
「這種毒是有解藥的嗎?」
「根據我們多日的調查,有的。」崔夏將研究記錄翻到另一頁。「俗言有一種說法是:『解藥往往容易生長在毒物附近』,紅背毒木也一樣,有一種能夠克制這種毒性的小草與它們相依相生,被凱爾特那邊認為是『植物神的恩賜』而命名為『馬特瑞斯草』(*註一)。雖然說,只要能成功潛入原始聖林中那些德魯伊們圈養的毒木區,就能夠保證解藥完美,可是難度也相當高。」
青歲想了一下。
「這件事情你們有沒有委託其他冒險者去做?」
「雖然是有,但是目前上面都是先以比較容易取得的解毒藥草做為任務目標,做為製作基礎的解毒劑使用,還沒有直接派遣摘取馬特瑞絲草的。」
聽說最近羅巴防線那邊的行動比較積極,冒險者們的人手很可能會不夠……
「嗯,咱幫你們去那附近看看吧。」
※
自己是不是在做死啊……
青歲一邊在心裡吐槽著,一邊在原始聖林中躡手躡腳前進,來到第一個採集點。
這裡生長的紅背毒木是野生的,並不是德魯伊的圈養地盤,她打算在這裡先試一下水溫,在這種地方悄悄的摘取也比較不容易驚動到阿爾斯特軍。
忽然,她聽見遠方有一陣持續的、混雜車馬與人聲的嘈雜,正往她所在的方向接近中。
聽起來是一批正在運送物資的阿爾斯特軍,看來必須想個辦法讓他們不要往自己這邊走過來才行。
青歲靈機一動,在兩方中間的道路立起一塊板子後,藏回了角落的樹幹後。
「↑ 前方有花蛸出沒,小心危險」(*註二)
「隊長,這裡有警示牌耶。」
「奇怪……我們之前這條路走了那麼多次都沒有這個啊。」
「搞不好是前面有同袍走過這裡,忽然吃了鱉才設在這邊提醒的。」
「等等,這個會不會是陷阱或惡作劇啊?」
「就算有可能是,但是我們這趟的任務就是護送物資,想要確保物品的完整,就不該做任何以身涉險的事情,我們還是轉彎吧。」
在隊長帶著車隊遠離後,青歲這才鬆了一口氣,快速地將這個區域的馬特瑞絲草採集完成。
※
第二個採集點,就是崔夏所說的德魯伊圈養區了。光是遠遠的看,就能發現不愧是木系魔法,養出來的毒木都比自然生長的茁壯不少,想當然的連馬特瑞斯草都比她在野生區摘的還要漂亮許多。
圈養區正受到德魯伊的魔法結界保護,唯一只能容一人通過的入口有一名德魯伊常駐看守,從其他地方闖進去一定會驚動他們,尤其德魯伊這種各個擅長魔法戰的職業,要是對上了就相當麻煩。
嗯,那個看守員戴的樹冠是銅的,階級最低,應該可以賭賭看。
她悄悄的朝著那名德魯伊傳輸意念相關的暗示:
「你現在很想睡,非常想睡……」
「只是小小的瞇一下,不會怎麼樣的……」
一段時間後,守衛德魯伊終於扛不住這種精神唆使,倒在一旁睡著了。青歲這才溜了進去,正大光明的採了一小袋藥草離開。
直到另一個德魯伊要來換班的時候,才氣沖沖地用輔助咒術朝對方腦袋一拍。
「幹!大家都在為了攻打南弗而奮鬥,你被徵召過來是為了在這邊睡覺的嗎?之前的隨兵操練都打假的喔?!」
睡著的德魯伊沒頭沒腦的被同伴一掌巴醒,這下也不爽了。
「我就真的很累啊!睡一下都不行嗎?我又不是在戰場上睡!」
「你智商都還你爸媽了是不是?要是裡面的植物少了偷偷都你負責,你敢不敢?!」
在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闖入者早就逃之夭夭了。
※
後來,青歲將兩種生長在不同環境下的馬特瑞斯草,都交付給了多特萊爾醫療區進行樣本比較,讓解毒劑的研究有了大進展。
兩週後,青歲在冒險者會館收到了一封署名給她的感謝函,隨信還附贈了一瓶解藥,據說成分囊括了近期所有冒險者採摘的各類解毒草萃取精華,可說是原始聖林草藥的集大成了。
「波爾波森解毒劑嗎?還真是貼切的命名。」
她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來,以後肯定會有需要用上它的場合吧。
*註一:馬特瑞斯(Matres、Matrones)為古凱爾特神話中的植物神與地母神。
*註二:花蛸,為凱爾特的危險魔物之一。呈巨大霸王花外貌,擅長吸取土裡的養分與魔力進行持久度高的大範圍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