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握著一把斧頭,黝黑的表面上沾滿了深沉的汙漬。男人矗立於山坡上的森林裡,踩在那以葉片鋪陳的黃褐地毯上,血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遠邊傳來了淒厲的慘叫,他頭上密布著好似能遮蔽整片天空的黑色煙幕。
男人往旁望去,視線越過了樹幹與樹幹間的縫隙,在那如藍寶石般清澈的雙眸翁,他看見的並不是海洋,而是漂浮在上面的黑影。他吸了口氣,彎腰抓起地上那東西的衣領,「它」猶如狂風過境般掃過了地上的葉片,留下了一條深坑。
他沿著山坡往下走,離村莊越近,便能更清楚地聞到那刺痛人們口鼻的硝煙味。而女人們的慘叫也愈發強烈。
踢開了擋路的竹簍,男人望著那以樹枝搭建起來的「欄杆」倒成一片,家畜的遺體躺在血泊中,享受著自身帶來的最後溫度。
身後那東西並不算重,但在地上拖著拖著總是讓人感到厭倦,但男人卻非得這樣做不可,若不把戰敗者的屍體延著海洋流放,那他們便會化作無溫的幽靈,以渴求靈魂和溫度為由,向那高掛天邊的艷陽展開那沒有終點的死亡進軍。
他走過了這村子的廣場,沒有被其他男人選中的女人都被群聚於此。他們向自己投射來驚恐的眼神,聽著屋內的慘叫,替那單純的眼眸蓋上了一層無溫的晦暗。
男人揚起了嘴角。他走到了村子的海岸邊,原本用來曬魚乾的吊架被推倒在地,漁網更是被方才的劫掠弄得破了好大一個洞。本來潔淨的沙灘被染上了紅血,而海洋也同樣被紅色渲染。
他來到了沙灘邊,靴子與長褲被海浪打濕,低頭看著自己左手拉的玩意兒,男人將他輕輕地往前一推,它沒有抗拒,順著自己的推移往那無盡的浪濤而去。願這些戰敗者的靈魂能為冥海國度所用,儘管不是好地方,但終歸有個去所。
男人輕笑一聲,當他回過頭來準備回村子時,海岸邊站著幾個人。不用他們說,男人也知道這些人要說什麼。
戰敗者的屍體已盡數被流放,但歸於無盡之海的他們同樣失去了靈魂,也沒有溫度,所以需要用等數的靈魂來代償。冥海國度欠缺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所以只要身體是男人,內在怎樣都無所謂。」他說著。那聲音有些尖銳。
眼前是極為可怖的景像。
火舌貪婪地在女人的肉體上啃食,央求著這些人貢獻出他們的靈魂,好讓海上的漂流著能順利進入冥海國度。血肉是大地的糧食、慘叫是對汪洋亡者的喪歌、靈魂是讓死者擁有第二人生的珍貴遺贈。
女人們悲戚的哭喊著,但淚水卻不足以讓這靈魂業火有任何的舒緩,叫聲反而刺激那捉摸不定的火舌更加癲狂,彷彿找到了一生中從未吃過的食物,瘋狂地啃咬,誰也不讓誰。
原本男人想,這慘叫聲應能傳到太陽耳裡,也許哪天祂心疼了,就會降下神祐,以自己的「火」來填充那些戰敗者的身體,以讓他們不至於成為無溫的幽靈。
但從他參予劫掠開始到現在都沒見過如此神蹟。女人們被強姦,所有人完事後拖出來在廣場,分別綁在幾根柱子上,丟下幾根火把,聽著慘叫聲,最後只剩下好似烤鹿肉的香氣。
男人望著火柱上的火,它晃動的模樣就像舞者,也像不被規則所束的線條。它肆意晃動、扭腰,在短暫的時間裡展現出屬於它的所有,綻放著人類所無法做到的亮光。
火,在如此靠近人類的情況下展現出了類似太陽的奇蹟。
他不如以往地和其他夥伴們等到火焰燃盡,然後在此地休息然後前往下個目的地。男人離開了聚會的場所,他往森林的方向走去,撿了些枯葉和柴火,接著便往海岸去。夜色已晚,但月光卻讓海面蒙上了銀色的霧。
男人點起了小篝火,盯著腳邊那細微的火苗,即便只有這種程度,但在夜晚裡,它卻比自己還要明亮。
他把斧頭放在一旁,把靴子脫下來扔在一旁,解開了褲子的束帶,褪下了上衣。藏在那底下的並不是什麼健壯的身軀,相反地,當他解開胸前的布巾時,那隆起的胸脯更是在在地展現了「男人」的真實性別。
海風輕輕地吹在那不算細嫩的肌膚上,但卻帶來了別於小篝火的寒冷。她拾起了放在地上的斧,用那布滿灰燼和血漬的纖細手指滑過那冰冷的斧面。
「女人的死,只是為了讓那些失去靈魂的男性肉體可以再動起來,以幫助冥海國度的重建。」她跪了下來,看著那隨風而動的火。
橘紅色的火焰被青藍色光輝覆蓋,化作了青火。
撲上岸邊的海水被某種東西打破了規律。那是甲冑的聲音,本應該只有國王衛隊才有的東西,如今卻出現在了這種邊境,或者說根本沒有人知道的海岸裡。
他們握著一般人舉不起來的大劍,頭甲下亦非正常血肉,而是有著兩個窟窿,嘴裡吐出白霜的不詳面容。這些「士兵」走過了女人身旁,朝著依然冒著光火的村莊走去。
在這寧靜的海岸裡,僅有猶如死神般的詭異腳步聲充斥著周遭。女人伸出左手,捉住了青火。剎那間,夜風不再讓她感到寒冷,火焰充斥著她的身體,滋潤了靈魂,飽滿了一切。
女人站了起來。
儘管渾身赤裸,但肌膚上卻有著詭異的圖紋。
拋開了右手上抓著的短斧,她睜開眼,蔚藍色的眼眸被蓋了層薄暮。
它飄浮。
它左右搖晃。
女人笑了。
因為她已經如火焰一樣耀眼。
她跟火焰一樣自由。
一直到後來,常常會發生劫掠的盜賊團被莫名殲滅的故事。而在這留傳的傳記裡,往往都會有「某個女人」的存在,而他們也越來越知名。也因為這些人的存在,有些地區的女人成了被敬畏的存在,卻也有部分地區被激化,展開了獵殺女人的,根絕可怕力量的行動。
但不管怎樣,往後的人們都給故事裡的女主角統一一個稱呼──
青火的女巫。
--
後記:
本來只是想寫個跟火有關的短篇,結果腦袋就想到女巫去了(?)
內容可能會讓各位女性比較不舒服,在這裡跟各位致歉Orz
其實一直以來我的奇幻故事或多或少都會寫到女性被迫害的事,於洛索達也是如此,但總的來說,到最後我都會讓他們再站起來,這篇青火的女巫亦然。
我不想扯太多關於現實的那些麻煩事,只是很單純的,我理想中的世界。
希望各位會喜歡。
-LKK 2019 . 12 .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