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雪的深夜。
她熟練的拿著剝皮刀,剝下獵物的皮,鮮血飛濺,蓋住了她的半張臉。
一如十數年前的夜晚,劇烈的痛楚伴隨著斑斑血跡沾滿了她的臉。
夜梢心底湧上一種不耐煩的感覺,只好隨手抓了一把雪,抹掉臉上的血跡。
她仰頭望天,白雪覆在臉上。
來到伊基爾斯冰原已經第三天了,該找尋的怪物,又在哪裡呢?
她在冰原之中捕捉獵物作為糧食,在極少的淺寐之中尋找著怪物和食物的影子。
巧手剝下一張張動物皮禦寒,將肉一一切塊抹上粗鹽後,她將動物的內臟和骨頭留在雪地裡。
想了想,又用凍僵的手舀過幾捧雪,蓋在那些屍骸之上。
她接著頭也不回的離去。
雪花撲簌簌地落在她頭上,在金色的長髮上不太顯眼,卻帶來徹骨的寒意。
夜梢躲在山洞裡烤火,並將肉串架在篝火旁邊,處理好後,她背靠著岩壁稍微休息著,並等待著肉串烤熟。
等到肉串熟了,她將之湊到唇邊吹涼,咬了一小口。
她在恍惚之中聽見了一種細微的摩擦聲。
黑色的眼中有狠戾的光一閃而過,她大口的吞掉的手上的肉串,甚至沒有咀嚼太多次便下嚥。
好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跟她前幾日循著線索去尋找的蠕蟲出沒地傳出的聲音一樣。當時雖然她沒有找到目標物,卻因多年在危機中生存,也鍛鍊出了優於常人的聽覺──當時她聽到了這種疑似摩擦的聲音。
原來蠕蟲還不是定點,居然是會移動的嗎?
她抓過洞口的雪潑向篝火,橘紅的火焰瞬間被潑熄,發出輕微的「嗶啵」聲。
夜梢在黑暗中調順剛才因為緊張而紊亂的呼吸,接著跑出山洞。
望著遠處忽明忽滅的燈火,她決定今晚不要睡在野外了。
到村莊去吧。
聽說,有很多人崇拜這個怪物。
夜梢閃身進了村莊,深夜之中燈火稀微,但她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個小村落有許多古怪的地方。
比如,每間房子上的牆壁上,都有長長的線條,或者門上掛著一塊刻著長長線條的小木板。
「……比人類還要巨大的白色蠕蟲受當地居民的崇拜……」
腦袋裡閃過這句話後,她忍不住駐足細看那些線條。
這些線條是一種崇拜表現的象徵物嗎?處處都雋刻著。
方才已經變小的雪忽然又變成了鵝毛大雪,片片飄落在她的頭上。
察覺有人靠近,夜梢靈活地躲進了視線死角,聽著風中傳來細碎如歌唱的聲音,仔細一聽,像是祝禱之聲。是崇拜白色蠕蟲的儀式正在進行嗎?
等到確定周遭無人後,夜梢循著聲音來到一間陰森的屋子。
圍牆很高,但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小意思,她輕而易舉地翻上圍牆,坐在圍牆上。
她輕微的擺動著雙腳,像年幼時在家裡的豪宅躲避母親的搜索一樣,她喜歡爬得很高。
這樣就很少有人能夠找到她了,當然,事後會怎樣,會不會挨打會挨罵,不在她的思考範圍內。
透過窗戶,她冷眼看著村民獻上供品。
是一團血淋淋的東西,但離的太遠,她沒能清楚辨識那是什麼。
夜梢呵氣暖了暖自己的手,圍牆上頭有些積雪,但因為她直接攀上來就坐下了,雪在她腿下融化沾濕了衣服,將絲絲寒氣送入皮膚之中,滲入骨頭裡面。此刻面對這陰森詭異的場景,更覺得身體發冷。
她凝視祭儀不知許久,才發現東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
她匆匆躍起,落下,離開了村莊。
回到山洞的路上,夜梢的腦中不時浮現著那詭異的儀式。
為什麼會去崇拜怪物呢?
能力受限,她沒能親自去接觸怪物,但面對怪物,大多數人類的想法應該是躲避或離開吧?為什麼會有人去崇拜怪物呢?
她站在山洞口,又聽到了那種細微的摩擦聲。
匆匆走進洞穴裡,她有點清晰地看到稍早前她所撲滅的篝火堆旁,有一條黏液的痕跡留在原地,向著洞穴深處而去。
不,不只是黏液而已,還夾雜著淡淡血色。
她蹲下身軀,細細凝視著綠色黏液裡混雜著的──原來是血塊嗎?
聽說蠕蟲空洞的眼窩,會落下血塊般的物體。
在她出洞之後,蠕蟲前進到了洞口,卻又爬了回去,而她居然很僥倖的在怪物現身之前離開到村莊去了?
該說是……好運嗎?
「以現在的能力而言,根本不足以對付白色蠕蟲『魯利姆・夏科洛斯』,僅能得知村民有盲目的獻祭。」──夜梢寫著紀錄,想了一想,最後沒有寫下那件供品到底是什麼東西,然後就將紀錄的紙捲收進懷中。
雪又開始飄了。
無聲的落下,覆蓋著大地。
夜梢這次沒有再花時間去掩飾自己走過的痕跡,因為她知道,雪會覆蓋她所行走過的每一條道路。
她望著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畫面卻浮現出了稍早前那一團血淋淋的東西,那東西好像……會動?
瞬間她無意再去想了,只是腳步更加匆促。
人類的無知和愚蠢阿……
因為從眾而盲目地去崇拜,卻不曾好好睜開眼來看清楚自己所崇拜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信仰一隻怪物,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那就是一隻怪物,聽不懂人類的話,也不可能接受人類的什麼獻祭,人類卻還自以為是的獻上供品,希冀能從中得到平安。
吃人的怪物會給人類帶來什麼平安嗎?或許帶來災禍還差不多吧。
然而世世代代交替,人類卻很少能擺脫這樣的悲劇,永遠都有人在為此付出代價。
哪怕要付出的,是每個人僅僅只能有一條的性命。
夜梢坐在拉薩爾莊溫暖的室內,為自己斟上一杯暖暖的紅茶喝著。
紅茶裊裊的白煙升起,像是那一夜的篝火。
她轉著白瓷杯,上頭綴著點點青花。
喝著微燙的紅茶,夜梢看著窗外。
遙遙的,望著伊基爾斯冰原的方向。
此時此刻能坐在室內,或許已經很幸福了呢──她嘴唇微微彎起。
-Fin.
邊做簡報邊創作,沒毛病...!(被打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