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The Sisters
稍息解散，回到野戰寢帳，潔思敏就往床上一倒，外骨骼的靴子不打算脫了。連續16小時的叢林巡邏讓她實在累得夠嗆，全身都是汗臭、機油以及絳針蜂體液的味兒；我不怪她，因為我也一樣──如果不計鱷蟲血烤乾後的焦味的話。
隔壁的同袍冬子總算忍不住了：「莎菈，再不沖掉髒汙，妳們會染上奇怪疫病喔。」
「行行，就今夜別管我……」潔思敏懶洋洋的道，邊舉起一隻手來。我挪過去擊掌，給她打氣。冬子仍在理她的髮箍，那上戰場也要在意形象的意志實在令人欽佩，不愧是講究的東方人。
「我先吧。」脫下靴子，抄起浴盆，準備去淋浴帳占位子。我轉頭看了眼靠角落的空床鋪。雪莉的背包還倚在那兒，可她本人再也倚不了任何桌子、牆壁、或強壯可靠的男人臂膀。她全身就剩下一條右腿，三天前才焚燒掉，理由是預防其他人感染，真是狗屁極了。
儘管如此，所有人都懂的。要我也被啃成那副鬼樣，一些火種和燃氣瓶會讓我很感謝的。
面無表情地去淋浴帳，與排隊弟兄們交換眼神。新兵時期，我們和他們都是彼此偷窺的對象，但現在人數減少了，心也麻木了，任務結束到下一個任務出現前的空擋，我們都只想幹些不用腦袋瓜的事。比方說，速速沖完冷水，回帳睡覺。
然後我看到她，她突然就出現在那裡。
「唔嗯，請問……這個床位是空的嗎？」
潔思敏仍歪歪斜斜地倒在自己床上。冬子瞧瞧我的臉，又瞅瞅異樣的源頭。那是一個粉紅色頭髮、白皙苗條、背上還長著一對白翅膀的女生，眨眨藍眼睛，等待著解釋。
妳是誰？哪個單位的？在這裡幹什麼？當我回過神來，已經欺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嚴厲的問道。陌生女孩「咿」的驚呼，想要掙脫，但那怎麼可能呢？我的擒拿術可是隊上最強的。
自從雪莉沒了以後。
「妳不是士兵，所以是首都來的了？冒險者？」我搖晃女孩，她輕的不像話，根本穿不住沉重的外骨骼。「說！」
「對、對喔！」她略為驚慌，藍寶石般的眼瞳聚焦在我臉上，平復呼吸後，翅膀漸漸停止掙扎，「我叫薇塔，呼號『眺望鳥』，正在執行特殊任務EA-963A。是友軍，請妳放開人家。」
我皺眉，然後放鬆手。講出代號跟沒講一樣，那是軍官們溝通時用的密碼，但是這女孩……我依稀見過她，似乎曾經在堅忍號上瞥見過，臉頰旁那對捲捲髮辮很是難忘。
「EA-963A？我們沒收到通知。」狐疑地瞇眼看，她翻翻找找，從腰上一個軍綠色迷你背袋裡拿出兩封信，遞給我。
「是『堅忍計畫』的一環喔。這項由冒險者組織的公關計畫，旨在推動阿斯嘉特市民透過書信，傳遞對南方戰鬥群的支持，提振士氣。就像這樣～」
冬子也湊過來一起展開信，翹眉閱讀。這信是位漁夫寫的，他說出國打仗有如遠洋捕魚，未知且危險，祝我們平安。另一封信是小朋友寫的，意思差不多，但是錯字倒非常多。我跟冬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表達反應，並把信還給名叫薇塔的少女。她對我倆反應很納悶，歪過頭問：「唔嗯，好冷靜喔…..妳們是不是沒參加傍晚的說明會呀？」
「真是抱歉啊，本小隊正在跟鬥氣兵廝殺，轟掉他們腦袋。」我沒好氣的說，加上誇張表情，使她又抖了一下。哼，如此易受驚嚇之人，竟也敢來前線，不愧是來自首都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短暫的尷尬。趴睡的潔思敏左腿曲著，屁股因為這姿勢而翹起，發出鼾聲。
「不管怎麼樣，請收下人們的祝福！」
「好，好，我收就是。」把信放回封袋，往背包裡一塞，注意到冬子專注看對方捲捲髮辮的樣式──大女孩的癮又犯了，她的夢想是美髮師，跟很多弟兄一樣不合時宜。我走到薇塔面前低頭望她，展現隊長威嚴：「眺望鳥，既然妳的任務已結束，可以撤了吧？」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冒險者雖與戰鬥群互不隸屬，但大隊長下令B1區塊戰時全體24小時戒備，不相干平民在此會干擾我隊戰鬥佈署。基於部隊安全原因，妳必須離開。」
少女咬著下唇，接著又拉出體積明顯與背帶容量不合的列印紙，像影集中的律師在法庭上呈遞證據的態勢展開。冬子瞥了眼標題倒吸口氣，那是來自M1基地的命令。
「我薇塔．阿露西安尚有HT機械龍分隊領行任務哟，明日0730時間從此往新設M7基地出發！在那之前留營待命，等候HT分隊集合。」
我吃了一驚。原來這、這丫頭就是前兩週引導HT送醫療補給來此的那個領航員嗎！？薇塔不等我追問，接續又道：「B1區塊唯一的女性寢帳的空床位好像就是妳們這兒呢，其他都在男性區耶。我是沒差啦，但妳忍心我去嗎～？」
面對少女明顯質問的眼神，我很想回「沒什麼大不了的，作戰時大家同甘共苦」，但又想起若非這人及時送來補給，當時中毒嚴重的潔思敏很可能撐不下去。那話，實在難以出口。
一直沒表態的冬子繞到床邊，拎開雪莉的背包，說：「夠了啦，莎菈。才一晚上，讓她睡這吧。」
我咬牙。情感上不希望有人占據戰友的位置，就像是被取代一樣，但理智上知道那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如果不是外人，如果薇塔不是外人……
「好……好吧，我接受妳，姊妹。一晚上。」
少女明顯地鬆了口氣，她愉快的笑了，跳坐到床上踢腿，翅膀完全伸展開。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武器是一支白色底，紫色與粉紅色相間的複合弓。聳肩，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轉開閱讀燈邊看戰報，邊思索待會怎麼樣把對面的潔思敏拖去淋浴帳。
冬子似乎跟薇塔好上了，並肩坐著聊個沒完，我無奈地嘆氣。這個東方女孩什麼都好，就是對同是女人缺乏戒心，面對敵人就算了，與弗摩爾人正式接觸前得做好她的思想建設工作。
「今夜無指示，本寢0930熄燈休息。」我說，端來自熱咖啡啜飲一口。我跟別人不一樣，得有咖啡因才能安穩入睡。
往後的時間挺是平靜，送來的戰報說阿爾斯特軍遭受我軍28小時連續重火力壓制後，總算自鄰近營地後撤，撤離時沒有德魯伊改變地形的跡象。是好消息。
但願終將凱旋。
潔思敏比想像中的配合，洗完澡回來後坐在床邊剪腳指甲，表情疲憊但眼神專注。冬子則為我們的客人說那張床原先主人的故事。
熄燈前，見到薇塔正在輕吻雪莉的背包，就像電影裡演的那些慈愛的母親哄嬰兒的表現一樣。那些橋段老給我雞皮疙瘩，可我看著薇塔，直到整個「儀式」結束，蓋被入睡後，都沒有那種感覺。
那時我只道這女孩生性溫和討喜，所以被派去當親善大使。
經歷那夜發生的事後，方才明白我錯了。
（接續｜硝煙中的姊妹們）
－ PLACE －
多特萊爾防線B1區塊
－ MISSION －
| 【後勤準備】 |
| 幫助南弗軍隊與南方戰鬥群的後勤、包括醫療、士氣維持、食材確保等。方戰鬥群更是因為各種問題而有軍力不足的情況，不是老兵就是少年兵，需要幫助。食材方面可以在森林中打獵。任何捐蹭的食材或是物資都會經過仔細檢驗之後方交付於部隊使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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