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阿爾維斯王曆耶達四十五年
夏節 蒼月二旬 第六日
分離的日子到來,一大清早,準備撤回的隊伍已經打包好行李。
所有人在營地前聚集,即將離去的人與相熟的互相擁抱告別。場面有點悲傷,畢竟留在這裡的人幾乎都不會回王都。
他們將成為這塊邊境領地的基石,成為瑪吉斯家開拓的先驅者,王國向東南擴張的前鋒。有些人舉家到來,也有些人單身赴任。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回去的打算。
想到這些人將與我同生死共榮辱,心裡莫名有股責任感浮現。我雙手交叉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心裡有點感慨。
「老爺帶我們南遷的時候,差不多也就這點人。」老管家站在我身後低聲道:「當時我們都覺得過不去,但老爺可不這麼想,結果也證明他的堅持是有意義的。」
耶魯格口中的老爺就是我爺爺,上一代的瑪吉斯家家主。五十年前帝都淪陷,失去領地的瑪吉斯家只能跟著王族南遷。在魔物與魔族的追擊下不停有死傷出現,沒想到最後我們家只剩下這點人。
「三伯,爺爺那個時候很強嗎?」
「很弱喔,當時強者都戰死了,老太爺是最後存活下來的嫡系後裔,因為他最弱才被一直保護著。但最後為了撐起瑪吉斯家,他拼命地變強。然後上戰場殺敵賺取軍功,為我們瑪吉斯家換得現在的領地。沒有老爺,就沒有今天的瑪吉斯家。」
耶魯格猶豫半晌,又說:
「六少爺,魔災肆虐,王都能守多久我們也不知道。所以你在東南邊境搶下的這塊地會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如果有一天王國抵擋不住魔族入侵,瑪吉斯家至少還能撤到這兒。」
「我知道。」我苦笑著,「其實我一開始來這裡沒想那麼多。」
沒錯,我只是為了逃避才跑來邊境墾荒。雖然之後有想過這塊地對瑪吉斯家有多重要,但原本我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事。
是在直面一次又一次的魔物潮後,才知道王國的處境危如累卵。然後才想到如果在這裡站穩腳步,對家族的意義有多重要。
耶魯格沒再說話,只是跟我一起默默站著。現在的我已經不適合繼續跟僕從說說笑笑,這是耶魯格對我的基本要求。身為領主,要樹立基本的威嚴,才有利統治管理。
不遠處,剛與謬娜道別完的洛洛小跑步過來。我越過他看向謬娜,她只是向我微微點頭便轉身上了馬車。
「還好嗎?」
忍不住開口問了洛洛,他搖搖頭,簡短地回道:
「沒問題。」
「那就好。」
離別的儀式結束後我帶著洛洛回到自己的帳篷,從今天起他就得跟我睡在一起,至少在木屋建好以前是如此。
我剛剛跟耶魯格要求木屋裡要專門為洛洛蓋一個房間,卻被對方一臉不解地反問:
「既然是隨侍,近距離照顧主人的生活起居,與主人睡在同一房間才正常吧?」
「你就不覺得這樣很不妥就是了?」
「六少爺你已經是青年了,有那點需求是要靠隨侍幫忙的。」
「不.需.要。」我一字一字清楚地說出。
「真的不需要?」
「做那種事對魔力的吸收會有影響,而且練習冥想能控制欲望,我不用做那種事。」
「六少爺…好歹用一下,免得到時要用沒辦法用。」
「煩欸你!」我面紅耳赤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總之你蓋就是了,這是我的命令。」
「明白了,如果是少爺的要求我會照做的。」
真是的,都不知道這老管家是故意還是缺神經,大辣辣地說這麼害羞的事,我的臉皮會掛不住好嗎?
如果只是暫時住在一起幾天沒關係,真要天天住,日子一長我還真怕會出事。
主要的問題在於洛洛是男孩子,我沒那種興趣。但最近開始覺得,穿上女僕服的洛洛也挺可愛的。要是哪天一時衝動了,這可真的很不妙。
「六少爺。」帳篷外傳來達奇的聲音「我過來了。」
「進來吧。」
「是。」
找達奇過來純粹是因為之前答應過他的事,現在支援已到,自然是有餘裕可以讓達奇回家看看。
「找你過來是要跟你說,你可以準備回去一趟了。」
「嗯?」
「上次不是說過如果有支援過來,要讓你回山上探望自己的妹妹們嗎?」
「嘛…」達奇摸摸自己下巴的那撮山羊鬍「好像是耶。」
「怎樣?甚麼時候要出發?」
「既然少爺你都提了,那我現在去整理整理,明天就出發吧。」
「對對對,早點看到才能心安。還有啊,記得回去後記得問問岩鹽的事。現在營地人更多了,鹽巴的需求量肯定會大增。」
「我知道了。」
「那就這樣,你先出去吧,明天要走再來跟我說一聲。」
「遵命。」
送走達奇後事情都辦完,現在閒來無事就開始幫大狗補充魔力。補充完後已近中午,這時洛洛推著餐車走進帳篷。
「吃飯。」
應該是因為對阿爾維斯語不熟的關係,洛洛使用的單字都很簡短。但看得出他很努力在學就是,真的很不錯。
「一起吃?」
想多多照顧小鬼頭,所以不自覺地邀請了。但大概是謬娜教導有方,洛洛只是搖搖頭便退到一旁。
意識到自己沒有把守好主僕之間的距離,我尷尬地抓抓後腦杓。的確這要傳出去只會讓洛洛的處境更艱難,是我沒想清楚的錯。
中午用餐完畢後,我查看一下小傢伙跟靈獸大人的狀況。現在看來小傢伙已經好多了,但還沒辦法飛,只能用他那對圓滾滾的大眼睛四處張望。
至於被小傢伙當成窩在躺的靈獸大人依然沒醒過,整天大睡特睡,偶爾還會打呼。但能打呼總表示還活著吧?所以我也沒很著急就是,就是等聖女過來診斷再看看要怎辦。
再來是給大狗補魔,依然是很聽話的大狗,眼中已經沒甚麼敵意。付出這麼多的魔力總算是有回報,要還老是惡狠狠地盯著我就太傷人了。
忙完這些日課後,下午時間開始動筆寫信,準備把支援到來後的狀況報告給老爹知道。順便寫一封信給商會的親信,詢問大王子是否有後續動作。再來還有要透過九妹轉達給臭老頭的抱怨信,因為這次大王子的壓力都我扛,實在過分了。
寫完兩封信後已是晚餐時間,洛洛又不知不覺地離開然後把晚餐餐車推進帳篷。我一邊享用一邊思考要怎麼跟臭老頭抱怨自己被暗算的事,用餐完後洛洛還把乾淨的毛巾遞過來給我擦手。
「謝啦。」
看著洛洛推餐車出去,我低頭又繼續開始與信件奮戰。等到寫完後夜已深,終於到了冥想訓練的時間。
寫太多東西了頭有點痛,不太想動腦寫日記,所以開始動筆又是第二天的事。
但這天晚上,洛洛跟我睡在同一張床上面,因為怕不小心碰到他,我有點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