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揚十丈,北風池水寒;情遙百里,南蹄步闌珊。
那日的雪稍微平靜,衙門卻開始熱鬧起來。
「阿三,退下。」
「這可不行,主人的安危比較重要。」
欽差徐輝祖在與張寧等人會面後,便揮手示意他的僕從退開。
「本欽差有事要跟安胡縣令談,若事情有半刻耽誤,你要負責?」
「呃,既然是欽差的事,那奴才暫且告退......」
徐輝祖的僕從看著自己主子如此堅持,對兩人微笑後就帶著衙役們離開縣府。
確認他們走遠後,兩人的反應也產生極大改變。
一臉輕鬆,彷彿是將面具拆下。
「安叔,您身子近來還好嗎?」
「好得很咧,小渾球,我那兒子還過得好吧。」
眼見跟屁蟲退去,兩人這才放下身段,鬆一口氣的他們也開始聊起。
張寧才知道在徐達生前鎮守西北邊疆時,曾與提供物資的安達有過一段友誼。
而基於這一層關係,朱元璋才在大戰後,派遣徐輝祖安撫北方。
「所以那是演給一旁的傢伙們看的?」
「對,他保不住秘密,所以當皇上想知道我的秘密時,都恨不得把他這張嘴巴敲開。」
對此,張寧嘴巴似乎合不起來,看起來錯愕無比。
「而另外我兒子赴京就學時也是由徐大人一家照料,所以我們才有這般交情。」
「我跟安老弟可是睡同一張床長大的,所以安老弟的父親也就像是我的父親。」
「原來官場是這麼奇怪的地方。」
隨後徐輝祖摸摸張寧的頭,似乎是要他安心。
然而徐輝祖早就想讓安達決定遞補人選,這對下次蒙古侵擾會有些幫助。
「不過不用擔心,安叔說要給你縣太爺當,那我也不會過問太多,你好自為之就行。」
「喔......」
可能是誤以為官場險惡,張寧雖然接受,但也好似很失望的樣子。
倒不如說過程跟安達一樣太順利,難免會有些失落感。
就在縣令人選底定的當天,張寧也被接去任職了。
當時鞭炮齊放,所有人都無不探頭來看,使得當下陣仗不小,氣氛熱鬧。
轎子到來後,張寧一腳踏出就凝住,好似不太習慣走下轎的感覺。
「撲空不要緊的,習慣就好了。」
語畢,他好似學飛的鳥兒,被後頭的安達推下轎子,翻了過去。
張寧防之不及,兩腳頓時蹬地,差點飛去撞上縣府大門,動作滑稽得讓旁人也會心一笑。
在張寧安定家當後,他們來到衙門大堂,推開那飽受戰火,尚未翻修的破落大門。
大位坐下,鞭炮放完,待滿地煙塵散去,門外卻是滿目瘡痍。
「接下來,就是我的事情了。」
送走安達等人後,張寧也沒多說什麼,獨自看著窗外。
隨後他毅然轉身,拿起短劍削下自己一搓髮絲,以妖術變出十數個相貌迥異的分身。
此時縣內無須補充人力,只靠張寧能掌握就足以各司其職,為修補戰亂缺損而奔走。
面對張寧振作精神的樣子,於一旁偷窺的安達滿臉欣然。
「我的媽呀,這真的是神仙術法耶。」
「嘖嘖,你這啥話,安叔哪時候騙過你了?」
同時,徐輝祖也躲在一旁窺視。
也因為年少懵懂,一看到張寧施術分身,他的情緒比安達更興奮,甚至差點跳起來。
「大概每次吧。」
「你這小渾球。」
最後在日落過後,他們回到原屬的縣裡休息。
據說在那天,在百姓的支持下,這座縣被改名為「思沛」。
在一肩扛起修復災區的責任後,張寧也逐漸放下向安達報仇的事。
轉眼就是隔天早晨,整個縣府集體恭送徐輝祖回京。
凝視著對方,看著晚輩成長後的背影與自己漸行漸遠,安達只是笑著嘆氣。
離別後,卻見徐輝祖在遠處摘下一把水果,不禁讚嘆著果子的美味。
「真漂亮的水果啊。」
「欽差大人喜歡就——銀子太貴重了,小的不敢收啊!」
語畢,他隨手把一把白銀遞給那位老果農。
不只嚇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位果農更是愣得下跪,好似看到神仙下凡。
而安達明白他是想幫助自己重建家園,所以才用迂迴的方式贈送錢財。
只是這樣的手段也太過迂迴就是了。
「好一個有趣的搗蛋鬼,可惜一年也不知道會來幾次。」
對此,安達也只是傻笑,看起來就非常滿足。
據說在那之後,老農以這筆錢財換取軍費,意外掙來巨富。
明朝的北疆也在經濟回穩後開始強盛,使得韃靼短時間也不敢再侵犯。
「是說,你為什麼有那麼多錢?」
「不瞞縣太爺,草民拿了兩次錢,也是那欽差大人說要給的。」
事後問著老農,他才明白在他們迎送張寧時,徐輝祖的隨從在另一處又做了什麼。
回鄉路上,隨從摸著身旁的水果,不解地問道。
「明明在下已經給了錢,大人為什麼還要再給一次?」
「那又為什麼,年過七旬的老農不把農務交給後頭的兒子,偏要在這時種水果?」
坐在馬車包廂上,徐輝祖雙手另一袋水果,似乎是心有所思。
同時,他也發現袋裡除了水果還有異物,打開來才發現水果裡藏著一封紙信。
上頭什麼都沒多寫,就只寫著一段「玉碎響,鳥迴返」罷了。
然而看著信上的內容,徐輝祖臉色比蒙上死灰還難看。
「大人,這是......」
發覺馬車內不對勁,隨從便將頭往包廂內探去。
然而徐輝祖二話不說,直接把隨從推出包廂,甚至把他推下馬車。
一時馬車亂起陣腳,並被迫在半路停歇,也害得摔倒地上的隨從一頭霧水。
「只是農夫女兒的求婚信,字跡蠻美的,不如就當作贈品了。」
「這還真是小題大作,也不用為了一張情書就把小的推下車吧?」
即便蒙混過去,但他仍不明白那名老農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有時候不需要知道太多。」
但他明白的是,回到家鄉後,這件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永遠都不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