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在童年時,曾經問過自己的母親,他的父親究竟是誰。
他從沒得到過答案。可能是因為連他母親也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誰。
響的母親是一名妓女,家裡總有不認識的陌生男人來來去去。
有些中意他母親的男人,想把他母親帶走,可當他們知道響的存在時,卻又嫌棄了她,令他母親相當抓狂。當他的母親抓狂時,就會發瘋似的想把響打死。而響雖然害怕,卻也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敢私底下哭泣著。
因為每當他的母親恢復理智後,便不會想把他趕出家門。所以對響來說,怎樣都好,只要不要留他一個人就行。
他就是害怕自己一個人。
在響五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在不知生父為何者之下,生下了一個女嬰。
那個女嬰,響的妹妹,名叫長河雪奈(せつな)。
響十分疼愛這個妹妹。
自從妹妹出生以後,母親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就算歸家,也是帶著陌生男子對他倆一陣拳打腳踢,活像個沙包。
對響而言,有沒有母親已經無所謂了,只要有妹妹在身邊,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
他們兩人可以一起。
響九歲那年,他們的母親又帶了個男人回來。不同的是,這次是個醉醺醺的壯漢。
他一拳將響打飛並害他後腦勺撞向了牆壁。可醉漢仍不打算放過他,舉起手中的酒瓶就是想往他身上砸。
當響幾近昏厥時,是他年僅三歲的妹妹在關鍵的那一刻擋在他的身前。
也正因為她保護了響,響沒有受到更嚴重的傷害。然而,本是想往響肚子砸的酒瓶,對應妹妹的身高,恰恰砸中了頭部,妹妹當場頭破血流。
興許是血的味道,讓醉漢有些酒醒,嚇得連忙推託,便一溜煙的逃走了。
他們的母親只急著想將那個醉漢追回來,絲毫不管兩個孩子,就好像他們不存在似的。
響忍著痛,抱著妹妹嚎啕大哭。反倒是妹妹在安慰他。
「哥哥,不要哭。」這是年僅三歲的小女孩,在自己被砸個頭破血流時,安慰她的哥哥的話。
響從小就是個個性溫柔和善的有些懦弱,而且經常暗自哭泣的孩子,加上他身子本就沒有非常強健,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柔弱。
他的妹妹就像知道哥哥在害怕似的,總是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像在告訴他,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妹妹的笑容,著實給了響很大的勇氣與生存動力。
這使得響在妹妹六歲那年,她再次險些在母親帶回來的客人攻擊之下喪命時,毅然決然帶她離開了家中,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到離原住處遠遠的地方生活。
在一間不大又有點破舊的廢棄小屋裡,兩人互相照應著。十一歲的響負責出外替其他人家工作賺錢,而妹妹則待在家中,替哥哥打理家務。
雖然過得不富裕,可是因為兩人一直在一起,他們覺得十分快樂。
響的願望,就是看著妹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就行了。以前都是妹妹在保護他的,從今往後,他要用盡全力守護他最愛也是最親的妹妹。
妹妹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在妹妹十二歲那年,某日外出工作返家的響,在進門前聽見屋內一陣吵雜,他想都不想的奪門而入,卻見一個陌生男子持刀砍向自己的妹妹,而妹妹渾身是傷的倒在地上,拿著鍋子吃力的抵擋男子的攻擊。
響這輩子是第一次這麼憤怒。
他毫無不猶豫的拿起門邊的柴刀往男子砍去。然而,響的力氣完全不敵這名男子,很輕易的被男子劃了幾刀甩到一旁。但無論幾次,響都會爬起來。
他不會讓這個人渣再碰他妹妹一根汗毛。
一會兒,打不過這個男子的響,死命抓著男子的腳,拖著他讓他難以行動。任男子怎麼看他,他都抓的死死的,完全不肯放手。
所幸,因為吵鬧聲太大,被鄰居發現,最終男子被繩之以法,響和妹妹得以獲救了。
妹妹相當難過。
響為她受了太多傷,追根究底是因為她自己太弱了。如果她能反擊的話,就不會讓響受這麼多傷了。
但響認為,是自己的錯。他覺得,若不是自己的身體太弱,說不定就能打倒那個男人,不會讓妹妹受這麼多驚嚇。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早一點回來就好了,這樣妹妹就不會受傷了。為此,響極度自責。
響很害怕失去他的妹妹。他不想要自己一個人活著,他真的很害怕。
但是,妹妹卻不斷哭著捶他。
「不要把責任都丟給自己啊,哥哥!哥哥想要保護我,我也想要保護哥哥啊!」那時,妹妹是這麼哭喊著的。
響覺得,這輩子有這個妹妹真的很幸福。
妹妹的笑容,能讓他忘記工作一整天的疲累。妹妹的話語,能讓他消除心頭的不安。妹妹的身影,能讓他重拾對生命的熱情。
他為自己想承擔所有過錯的心態向妹妹道歉,而妹妹則是傻笑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也和他道歉。
妹妹和響說,他不想再安份的待在家裡了。當響出門工作時,如此辛苦時,她卻只需要在家做點家事,等著他回來就好,這樣實在不公平。
用互相扶持作為理由壓下了響原本想反對的意見,妹妹決定和附近人家學些劍術。
由於自己的身體比哥哥還要強壯,她想要順勢學點功夫,除了保護自己,讓響在外頭工作的時候不需為她擔憂外,她也希望兩人在一起時若是發生什麼事,她能挺身而出。響的保護,是除了成為家中支柱以外,還給予她心靈上最大的支持。
妹妹希望,兩人可以一直這樣相互照應著。而響,他後來終於點頭答應了。
「最喜歡哥哥啦!」妹妹那時是這麼開心的歡呼著。
這是他人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
在響十七歲,也是妹妹十二歲那年,妹妹去和附近人家拜師學藝,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傍晚,響工作結束回家時,卻不見妹妹的身影。
他急急忙忙跑到妹妹師傅家,卻見滿地橫屍,死狀極其淒慘。
自己的妹妹也沒能倖免。身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痕跡,就像刻在響的心頭一樣,實是椎心之痛。
自己如此無能,如此弱小,才會同意妹妹去學武保護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這麼沒用,妹妹也不會提出這個要求,就不會死在這裡了。
抱著妹妹的屍體,響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念頭,他又哭又叫,極為淒厲,引來周圍許多民眾圍觀。
許多人覺得響可憐,妹妹就這麼恰好碰到強盜滅門。
只有一個帶著天狗面具的男人告訴他,這是鬼幹的,並在他企圖自盡時將他救了回來。
那正是響第一次與鱗瀧相遇時的情景。
鱗瀧教了他相當多有關鬼的知識,並鼓勵他好好活下去。
「你妹妹會希望你自盡嗎?」鱗瀧口氣嚴肅的說。
響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妹妹都要他不要擔心,不要放棄。如果自己放棄了,妹妹肯定會很失望吧。
所以,他開始在鱗瀧底下修煉,期望總有一天能成為鬼殺隊的一員,斬殺那些惡鬼,避免更多人和他一樣受到同樣的痛苦。
但是,響的身體一直都很瘦弱,體力也不是很好,為此,鱗瀧特地針對他制定了許多量身打造的訓練,好讓他先擁有一般人的體力,才著手進一步的訓練。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雪奈晚他一年拜鱗瀧為師,卻很快追上了他的進度,甚至實力超越了他。
為此,其實響心底一直很自卑。
就好像他再一次,比「雪奈」沒用了。
「抱歉,讓妳看見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響躺在地上,看起來已經冷靜下來了,但聲音還有點無力,「我還是一樣沒用。」
對雪奈說起了過去的事,每當響提到自己的妹妹時,都會哽咽起來。
雪奈知道,他的妹妹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她也曾有一個如此重要之「人」。
再一次,雪奈靠了過去,將響的頭又捧到了自己的腿上,伸出手來撫摸他的頭。
「響絕對不是沒用的人。」雪奈本就輕柔的語氣此時放的更加輕,「沒有響保護我的話,剛才我只會傷的更重,現在可能都沒辦法站起來,響怎麼會沒用?」
響望著在自己上方的雪奈,就像隻無助的小狗,「……我明明應該做的更好啊……才這麼一點陷阱就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沒辦法好好保護妳……還被妳救了……而且還是讓妳受傷才能保護我……」垂下眼簾,響的聲音越來越小。
「響,我沒有那麼重要。」當響準備反駁時,雪奈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唇,「你比較重要。」
「不對……當然是妳……」
「響,你的夢想是什麼?」再次打斷響的話,雪奈直勾勾地望著他。
響有些愣住,但他還是緩緩地開口,「……讓我妹妹平安長大……」提到那關鍵詞,響忍不住鼻酸。喘口氣忍住情緒,接著,他又繼續說下去,「現在,我希望……能保護妳讓妳不會受傷……」蹙起眉,響看起來很無奈,「可是無論是哪個我都沒做好,我……」
「響,這兩個夢想裡,都沒有你自己。」雪奈淡淡的說,輕輕撥了撥他的瀏海。
「……為什麼我該在自己的夢想裡?」
「為什麼你不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相互凝望著。
「我現在想保護妳,那『我』不就在裡面……」
「我說的是,為自己打算的響。」
現在的雪奈很強勢,很難得的這麼強勢。響這麼認為著。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事。
妹妹還在時,響就把她當作生存目標。妹妹不在以後,響逼自己堅強起來,讓自己冷淡一點,壞一點,不要對他人太好,讓自己有機會建立過多的情感連結。可是現在,有個同名的雪奈在身邊,他控制不住自己,逐漸將心轉移到她身上了。
現在雪奈知道了,所以她希望他不要這麼做。
「響,我不是雪奈(せつな)。」語氣柔而堅定,雪奈睜著黃澄澄的眼眸,望著響那失色的雙眼,「我不是你妹妹,我不是她的替代品,我是雪奈(ゆきな)。」
響的神情看起來很失神,他其實也知道,雪奈不可能代替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陽光活潑,雪奈陰柔優雅。兩人氣質上本身就差的十萬八千里,就算雪奈不說,他也時不時因為這點而被提醒,自己的妹妹死了的事情。
可他能怎麼辦?不如此的話,他要怎麼繼續活下去。
「響,『你自己』的願望是什麼?」雪奈輕聲說,依舊摸著他的頭。
「自己的」願望?響真的沒有想過。妹妹,鬼殺隊,雪奈,他原本考慮的都是這些。他能為自己祈求一個願望嗎?
「如果沒有的話,從現在開始找也不遲。」雪奈右手的指尖,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為自己而思考,為自己而打算。自私一點也沒關係的,響。為自己而活,從今以後你的人生就是你的。」
她的話,讓響黯淡的雙目再次染上了清澈的天藍色。
他默默在心裡對雪奈說了聲抱歉。或許,他從今往後還是會想為了別人而活。
他想為了雪奈而活。不過這一次,他會把自己的事情考慮進去。
響,不僅僅只是為了保護她,他想跟雪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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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
雪奈最後說的話
其實是童磨之前在紫里撞到頭
而雪奈下意識要自殘時跟她說的話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