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的太突然了。
家裡空蕩蕩的，有些燈還亮著，等著迎接回來的人。
這麼說也不對，有些燈或許已經開成習慣了。黃光，看起來暖暖的，讓爸一個人回來，能覺得這個空蕩蕩的家多少有點溫度……大概吧，我也只是猜測。
但這次燈迎接的不是爸，換我一個人回來了。
看著一切都還保留著當初的模樣，真的是一下難受得猝不及防。
都沒想到過吧？下次體檢的通知單還壓在桌子下，爸一個人吃了超過一週的飯，算著時間等妳從娘家回來，想著新的藥藥效應該會比較好。
結果接到通知連家都來不及回就匆匆從公司趕去……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還記得我在學校宿舍的被窩被一通電話挖起來，看著陌生的號碼，還以為是廣告電話，罵人的心都有了。
誰知道呢，用著還有些渾沌的腦子接收完所有訊息，我急匆匆地收東西趕過去，看妳在病床上躺著戴著氧氣罩，手足無措只會掉眼淚。
太痛了。
我跟著不知道什麼東西祈禱，希望能將自己的壽命分給妳也好、讓妳多陪爸幾年，想著或者用我十年、換妳現在舒服一些也好。
當妳終於恢復意識清醒過來，我稍微鬆了一口氣，想著這關過了，時間還有，好好治療，好好過日子，還有機會。
想著，那個不知道幫了我的誰，十年就十年，想拿就拿吧，我謝謝祂。
……但妳咳個不停，把聲音都咳變了，拚命的想把痰吐出來，腳水腫得幾乎站不好了，喉嚨總是有哮喘聲，眼白也是黃而混濁的。
聽說大半肺部都有積水，失去了功能，妳不吸純氧根本喘不過氣來。
妳說，妳想睡覺。已經很累了，但完全無法入眠。
我突然希望妳當時沒恢復意識、那時候就離開就好了，不用醒來受這些苦。
看著妳，我好想抱抱妳，但妳狀況看起來很差，我不敢。
……現在想想，當時竟然沒這麼做，腸子都要悔青了。
我又走了，把眼睛耳朵蓋起來選擇當了鴕鳥，沒留到最後，逃回了學校。
看著妳，老實說，真得太痛苦了。
我多希望能幫妳多少承受一點，但我什麼也做不到。
結果，再接到消息，是隔天早上七點。
本來我從不會起這麼早的，這次卻醒了，迷迷糊糊撈了手機來看。
有簡訊，很短，看了就徹底醒了。
……
我失去妳了。
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天氣很好，妳也在這陽光普照中回到了這個我們一起住了十八年的城市，這大概是這陣子最溫暖的一天吧。
……嗯，但妳再也不會回家了。
而我打開門，整個家都還是等著妳回來的模樣，到處也都是妳的影子。
桌上抄到一半的經文、紙筆，角落別人送妳的各式補品、維他命，廁所為妳留的燈，椅子上摺好的衣服，冰箱裡看護為妳做的五穀飯……妳床上的被子沒有疊好，爸跟我說妳回娘家前那幾天因為身體的疼痛睡不好，夜裡的時間都用來抄心經了。
我想著一切，躺在妳的床上，不受控制又哭了。
……。
太多了，真的打不完。
懷抱著的想念，全被投注在文字與眼淚中。
新家還在裝修，大概很快就要搬家了。
我註定要失去許多有妳的痕跡，也不知道之後能保留多少……或許誰也帶不走的就是自己這張臉了吧，我跟妳越來越像了，身分證擺一起第一眼還認不出誰是誰。
……。
只希望妳在另一個世界是好的，是輕鬆的，沒有煩惱，沒有病痛。
幫妳整理著要陪妳一起火化的衣服，我不受控制地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衣櫃中。
人是一種記不住氣味的動物，記憶往往都只有在聞到相似的氣息後才會甦醒過來。
「……」
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眼眶又迅速進水了。
好想念、好想念、好想念……
明明才分開沒幾天不是嗎？
……。
我徹底失去妳了。
整個家還是等著妳的模樣，雖然那時可能我們也看不到妳了。
……。
只想說，安心走，不痛了，我好愛妳。
藍兒碎碎唸：
最近過的……可以說很不好吧。
這週三，我媽過世了。
……很難以言喻吧。
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幾天難過得連三餐都吃不太下了，就算餓了也是一點食慾也沒有。除了想念、流淚和昏睡，就是拚命想找點事做找個人陪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還是很累。看我這時候還沒睡就知道了。明明今天一早還要去殯儀館那邊給我媽上香的，我爸還特地交代我別太晚睡。
……但就是不想睡啊。最近做了很多夢，夢裡的人來來去去，我媽卻一次都沒出現過。
這陣子跟學校請了兩週假，留在家裡處理一些我媽的後事。
距離她第一次住院，大概也半年多了。
還記得我上上周過生日，我時隔一個月回家想找我媽，我媽卻因為感覺大限將至選擇在同天回了娘家去看我外公……那次我沒見到她，然後她也再也沒回過家了。
週一接到通知，我們全家從北部匆匆趕去台南，就看到我媽戴著氧氣罩躺在急診室的床上，毫無意識的掙扎著。
我差點就直接崩潰了。
本來她這周三要回家去醫院做體檢的，因為剛換了藥，聽說效果很好……我還想著這周六要回家看她。
為了學校期中我超過一個月沒見到我媽了，卻沒想到見到時是這種模樣。
後來我媽總算是恢復了意識，現在想想可能是迴光返照吧，還會跟我們吵說她餓了想吃飯。但那時我們全家都鬆了好大一口氣，想著這關過了，再來好好養、好好治療，還是有機會慢慢好起來。
週一的晚上我們全家宿在台南。我爸住醫院陪我媽，而我跟我弟帶著我媽的看護住到醫院附近的民宿去。
隔天周二去的時候，我媽看起來已經不太好了。
意識還是清醒，但精神很差，文裡也說了。
唯一感到安慰一點的，大概是我爸後來跟我說，我媽走的時候感覺並不痛苦吧。呼吸淺淺的，很平靜，就像睡著一樣。
反正……
這已經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需要節哀順變還是保重自己的什麼東西，感傷的東西足以令我流淚的記憶我自己就太多了。我只希望能幫我祝福一下我媽走在通往彼世的路上是平穩的。
……就別有太多牽掛、好好休息了吧。
小孩也都大了。
創作內容
【神座星系系列】（原創）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