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台北異聞錄　　第三十一嗷　　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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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

　　樓廳之中一片荒蕪的寂靜。

　　與往昔不同，異界化的台北一零一不但一片死寂，也成為無限向上拔高的巴別塔。

　　一道破風聲劃開了空洞的死寂，一隻三叉戟射入正緩緩上升的電梯。

　　擲出三叉戟的生物，並非人類。「牠」有著壯碩男性的上半身，和有如鰻魚、蟒蛇般的下半身。

　　叮！是電梯抵達目標樓層的提示音，隨電梯門打開，一名男子映入「牠」眼簾。

　　這名男子身穿風衣牛仔褲，右手扛著一把溫徹斯特Ｍ1887霰彈槍，左手則接住了三叉戟了。

　　三叉戟的戟尖，離男子頭額不過數公分，能在這種距離下，硬接住足以貫穿電梯鋼門的三叉戟！男子的臂力之強可見一斑。

　　男子一步踏出電梯口，單手瞄準敵人，一槍將投擲三叉戟的元兇爆頭。

　　「是納迦嗎？」這名闖入台北一零一的男子，正是與ＣＣＣ訣別的ＣＦＰ。

　　這層樓，將台北一零一擁有的一切，混雜再拼貼。有著扭曲的辦公桌與公司行號牌匾，也有著破爛的性感內衣與時裝西服。這樣的樓層，給人一種硬是要接合的感覺，而半人半蛇的納迦更加貼合這氛圍。

　　ＣＦＰ沒時間體會這層對映感，在他眼中如今當務之急，絕非安置無辜百姓，而是逆轉大字國崩陣造成的損害，讓北北基回歸正常的時空。

　　雖然不知道逆轉大字國崩陣的辦法，但是ＣＦＰ深深相信黑衣大賢者或月，這兩個首犯一定知道方法，畢竟沒有人會啟動沒有安全機制的機關。就算那個人是宗教恐怖分子！

　　所以現階段最重要的任務，自然是全力捕捉黑衣大賢者或月。

　　小心翼翼踏出電梯，ＣＦＰ再三確認樓層。「這裡竟然是六十六樓？感覺沒上升多少樓層啊？對異界化的一零一來說，六十六樓算高層還算低層？不過這裡已經是這部電梯能抵達的最高樓層了。」

　　看到納迦擋在身後的指示牌，標示著上樓電梯的位置，ＣＦＰ頓時明白納迦是在阻擋其他人上樓。

　　「不知道還有多少層樓。」子彈上膛，ＣＦＰ踩過納迦的屍體，毅然決然走向下一部電梯。

　　可是對方卻不打算讓他輕易通過。

　　四隻大戟從各方刺向ＣＦＰ，ＣＦＰ從進入一零一大樓以來，就屏氣凝神，專注敵人埋伏，自然沒有陷入被四戟分屍的壞結局。

　　四戟刺出，潛伏在混亂商品與雜物中的伏兵一一現身，「牠」們也是納迦，但是與之前一槍爆頭的納迦相比，牠們的肌肉更加渾厚結實。其中一隻納迦還下巴過度發達，反倒像是人身鱷頭魚尾。

　　ＣＦＰ正欲反擊，下一部電梯竟然閘門大開，又一隻納迦從中而出。這隻納迦，樣貌清秀俊美，可與當今韓系偶像一比。「牠」身穿龍鱗鎖子甲、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持裂刃三叉戟，讓人初一見面，就知道「牠」與其他裸露上身的納迦，地位有天壤之別。

　　與ＣＦＰ四目相對，「牠」眉頭大皺。

　　「汝為龍種，見孤為何不拜？」「牠」舉起裂刃三叉戟，喝斥：「孤乃龍王！統御龍種！」

　　「龍王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是龍王啊！」ＣＦＰ也捲起袖子，展現手腕上的黑龍。

　　「俱利迦羅？區區黑龍，也敢在孤面前自稱龍王！靜聽孤之名諱！孤名婆蘇吉，乃萬龍之王！龍中之龍！迴游於原初乳海之龍！」婆蘇吉報上名諱，同時手上裂刃三叉戟也往地上一砸，氣勢石破天驚，確實有天王氣相。

　　可惜ＣＦＰ從來也不是個識相的人。

　　「喔？原來你是千蛇之首，破素雞啊。」ＣＦＰ大大嘆了口氣，笑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俱利迦羅。孤沒有時間料理你，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孤還要剷除那些妄以為能成為神明的凡人，建立龍族之世。汝既為龍種，為何不歸於孤麾下，一同建立龍族之世！」

　　「什麼意思？」

　　婆蘇吉露出獰笑：「汝？不知道這通天寶塔之功用？」

　　ＣＦＰ眉毛一挑，反嘴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是通往世界胎藏的道路，我只是不知道，其他人還可以插花！」

　　婆蘇吉俊美的臉，被猙獰的笑容扭曲，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開張大口露出毒牙的眼鏡蛇：「在天門關閉之前，誰都有機會！汝是從哪一道門進入通天寶塔？」

　　婆蘇吉這問題，讓ＣＦＰ想起了一件怪事，明明台北一零一一樓，包含窗戶牆裂，起碼有三、四十個出入口，自己卻被困在一樓外半天，直到越過一扇破窗為止。

　　現在回想起來，ＣＦＰ似乎看見破窗上有個依稀的「定」字。一如此聯想，ＣＦＰ就不由自主地說出口：「我從「定」字門進來。」

　　「那太可惜了。不然汝既為龍種，又有燃盡霹靂的黑炎，會是龍之世的大功臣。」婆蘇吉高舉三叉戟，明明在室內，卻湧起風浪，一道黃雷劈向ＣＦＰ。

　　「這是怎麼回事？破素雞怎麼突然就動手了？」ＣＦＰ一連閃過幾道黃雷，待躲到掩蔽物之後，才有空檔喘息相問：「破素雞！幹啥什麼突然動手？」

　　「如果汝持有獨自之『理』，想加入孤麾下，孤定然歡喜答允。但汝乃隨『理』之人，挺起胸膛為了各自之『理』奮戰吧！」婆蘇吉三叉戟再度高舉，四位納迦也舉戟相應！黃色的電光在戟尖流動。

　　「轟雷！」婆蘇吉大喝一聲，整間樓層陷入金光雷閃之中。

　　若非有龍鱗手甲加護，ＣＦＰ恐怕已經變成焦炭。

　　「攻擊沒有持續？」ＣＦＰ探出頭來，偷偷觀察婆蘇吉。只見婆蘇吉早放下三叉戟，不知道是疲憊，還是換招的空檔。

　　婆蘇吉一個深呼吸後，再度舉起三叉戟，這次「牠」大喝道：「波濤！」

　　巨浪掩沒整個樓層，向四周瘋狂衝鋒。浪潮捲起ＣＦＰ，將他沖出窗框。ＣＦＰ咬牙扯住窗框，低頭往下一看。窗外一片混沌汙濁。窗外並非是台北一零一外側，而是另外一個汙穢的異空間，這空間令ＣＦＰ背脊發毛。

　　ＣＦＰ辛苦爬回樓廳，婆蘇吉果然放下三叉戟，並沒有追擊。

　　ＣＦＰ直覺地猜想，婆蘇吉施放的法術，鐵定有十分巨大的空檔。還來不及以這個破綻制定反攻作戰，婆蘇吉又再度舉起三叉戟。

　　「暴雪！」赤紅的冰錐從婆蘇吉身後射出，無差別轟炸整個樓層。

　　即便已經採取防禦姿態，ＣＦＰ仍被這赤紅色的暴風雪擊倒。倒地的ＣＦＰ聞得到這一根根冰錐充滿著鮮血的腥臭味，他吃力地站起身來，但婆蘇吉已經第四次舉高三叉戟。

　　「狂風！」

　　幾乎是反射動作，一聽到狂風兩字，ＣＦＰ雙手便抱緊身邊看來最重最大的雜物。

　　與ＣＦＰ猜想得一樣，是連在台灣長大的他，都難以想像的大風。說不定比ＣＦＰ這輩子遇上的颱風，加起來還大。

　　雜物的重量，並不足以在狂風中矗立！但ＣＦＰ的第二考量，大小，卻讓ＣＦＰ足以借重物龐大的外型卡在窗框。ＣＦＰ定神一看，才發覺這重物似乎是政治人物送的牌匾。匾體卡住窗框，暫時給ＣＦＰ一個喘息的機會。

　　正想要爬回樓廳內反擊，婆蘇吉便大喝一聲！

　　「轟雷！」

　　ＣＦＰ熟練地以龍鱗手甲為盾，擋住強雷。一模一樣的順序，ＣＦＰ又經歷了一輪婆蘇吉的攻擊法術！

　　擅長戰鬥的ＣＦＰ，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婆蘇吉，「牠」不論是自在變換地使用四種攻擊法術，還是連續使用能把ＣＦＰ「踢」出窗外的波濤或強風，都比將四種攻擊法術以單調的順序施展，更加來得強而有效。

　　「啊？難不成有什麼原因讓破素雞只能依照這個順序發動法術？不，也可能是故作破綻引誘我。再忍耐一輪觀察觀察！」

　　咬牙撐過了第三輪，給了ＣＦＰ，婆蘇吉不會任意變更法術順序的信心。他已經算好三十秒後，婆蘇吉會出現空檔，而空檔之後會再一次施展「轟雷」。

　　ＣＦＰ打好算盤，只待狂風一停，立馬跑向婆蘇吉。他已經做好對轟雷的防禦，也同時準備給婆蘇吉一發俱利迦羅龍王咒。

　　風停人跑！婆蘇吉呲牙裂嘴笑了，看來仍舊像是一隻張開大口露出毒牙的眼鏡蛇。

　　看見婆蘇吉的表情，ＣＦＰ下意識說了聲：「中計了。」

　　扣下板機，ＣＦＰ的霰彈槍擊碎頭一把三叉戟。倉促間閃過兩把、第四把趁隙將霰彈槍砸得粉碎，最後一把，婆蘇吉手上那把裂刃三叉戟直指ＣＦＰ心窩。

　　ＣＦＰ抄起奪來的三叉戟擋架，然而普通納迦的三叉戟，與婆蘇吉的裂刃三叉戟根本不是同一個檔次。只一合，婆蘇吉的裂刃三叉戟就像切豆腐一般，削掉ＣＦＰ那把三叉戟的戟頭。

　　在長兵器交鋒的範圍，ＣＦＰ看著被削斷的戟頭，他內心顫動！

　　「一切如我所料！」執柄一砸，震開來圍的納迦。以削斷的長戟當短槍，陣陣槍花如火如焰，殺得婆蘇吉左支右絀，只能連退數尺。

　　「這是？」婆蘇吉輕撫自個臉頰，ＣＦＰ在「牠」俊美的左臉留下一道血痕。

　　「李氏祖傳，火尖槍槍法。」ＣＦＰ以斷戟為槍頭，頂在婆蘇吉胸前。他好意說道：「破素雞，你也算是鼎鼎大名的龍王，就算是分靈，何苦做邪魔外道的打手？離開這座台北一零一吧！」

　　「孤並非邪魔外道之爪牙！」婆蘇吉挺身向前，任斷戟穿入胸口。斷戟彷彿刺入果凍或黏土，這樣一來，ＣＦＰ既沒有對婆蘇吉造成傷害，卻也抽不回兵器。

　　當古怪軟韌的手感，由戟柄傳回ＣＦＰ手中，ＣＦＰ剎那間就明白，這場預判來、預判去的遊戲還沒結束。

　　婆蘇吉抓住ＣＦＰ肩頭，低聲呢喃：「轟雷。」

　　金黃色的狂雷交織，兩方耳中除了雷鳴聲之外，只有一聲中招悶哼。

　　「破素雞。」ＣＦＰ抽回插入婆蘇吉胸口的左手，說道：「從火尖槍槍法能傷到你的瞬間，你就已經輸了。」

　　看著燃燒黑炎的胸口，與半身焦黑的ＣＦＰ。婆蘇吉苦笑道：「俱利迦羅，這不過是兩敗俱傷罷了，並非孤輸了。」

　　婆蘇吉身子一軟，差點躺倒。「牠」握著ＣＦＰ的手，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身為龍種，不支持龍之世？要支持恆定不變之理。」

　　「我不否定改變。只是改變不應該犧牲幾百萬條無辜的性命。」ＣＦＰ收起臉上戲謔的表情，正色說道。

　　「嗯。」婆蘇吉微微點頭，牠拉近與ＣＦＰ的距離，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可惜。汝悲願難成，沒有創世之理，是無法抵達最高層，六六六樓。」

　　婆蘇吉又笑了，「牠」的笑容不再像是吞食獵物的眼鏡蛇，但是笑聲中卻苦味極濃。

　　「所以台北一零一現在起碼有六百六十六層？這裡才六十六層吧？」光是抵達六十六層，ＣＦＰ就用盡裝備，身負重傷。長此以往，怎可能抵達六百六十六層？

　　婆蘇吉在ＣＦＰ身邊化為灰燼，只剩下一顆琉璃色的心臟在ＣＦＰ手中。

　　見到首領戰敗，剩下四位納迦準備一湧而上，殺害被轟雷直擊半身焦黑的ＣＦＰ，好為首領報仇。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抹黑光風捲殘雲，五爪大開，一一捏爆了這群納迦的頭顱。

　　「是妳啊。」ＣＦＰ倚著牆柱，勉力站好。ＣＦＰ眼前這人，尖細的左耳、滿是血絲的左眼、以及螺旋狀的左角。

　　「你不該在這裡。ＣＦＰ。」

　　「妳也不該在這裡。阿裙。」

　　「我若不在這裡，你就死定了。」

　　ＣＦＰ嘴角一彎，酸道：「妳大可以試試啊。」

　　阿裙仔細打量半身焦黑，失去霰彈槍與龍鱗手甲的ＣＦＰ。阿裙五指合握，淡然說道：「就當你有留一手吧！」

　　望著阿裙登上電梯下樓離去，ＣＦＰ才鬆了一口氣。

　　「她竟然是下樓嗎？」沒時間浪費，ＣＦＰ不做無謂猜想，他收下婆蘇吉之心與幾隻納迦的龍鱗，繼續追捕黑衣大賢者與月。

　　他此時渾然不知，就是有人會啟動沒有安全機制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