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啟航
這個回答可說是大出他們意料之外。才剛把人家的東西拍賣掉，現在就忘記人家啦？雙胞胎想著一樣的事情。喬颲有點生氣地解釋道：「就是你昨天拿去拍賣會賣掉，那座雕像的製造者，這麼大的金額，別跟我說你忘了。」
巴洛格這才想起，說道：「喔，是他阿。」他雖然回答了，卻已然回頭，繼續盯著他的女兒。
「我們要請你出去，德盧卡先生已經在外面等待，如果不想驚動你的女兒，最好乖乖配合。」喬颲雖然這樣說道，但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巴洛格女兒的皮膚，也白得太過頭了吧？再加上巴洛格的舉止異常，難不成……
「我不想再見任何人，如果他是要錢的話，都在門口旁邊那個皮箱裡面……」巴洛格嘶啞難聽的聲音未能講完，猛然間門被撞了開來，二人回頭一看，只見德盧卡衝向巴洛格，速度之快，連二人都覺得一陣模糊，簡直完全不像個老人，但還是看見他手裡拿著一把鐵鎚！
德盧卡臉上濃烈的殺意，只怕瞎子都感受得到，喬颲才剛發覺一些事，同時他也對德盧卡挺有好感，不願他錯殺他人，因此決定攔下德盧卡！
一人一矮人身高相差甚大，喬颲唯有稍微蹲低點才能碰到德盧卡，卻在他放低姿勢的這一瞬間，德盧卡竟然一跳到他臉前的高度，同時手中鐵鎚已經砸向他的腦測！他腦中頓時想起以前看過的故事書，總是形容矮人們驍勇善戰，有時兇起來更是六親不認，看來這次沒看錯書……
德盧卡的速度堪比森斌，這一跳更是加快了不少速度，所幸他這幾天都在惡戰之中，戰鬥敏銳度前所未有地高，在最後一刻舉起雙臂，擋下這致命的槌子，但強大的衝擊力還是讓他腦袋一暈，身體登時也往旁一倒。
喬颲甩了幾下頭，意識終於清楚了點，要是換做來到希罕之前的他，大概已經重傷了。他一抬頭便看見南祈颯與德盧卡正在對持，也發現手臂上的傷沒有想像中來得嚴重，看來德盧卡在最後一刻收了點力，他還是趕緊起身說道：「我沒事，你們別打。」
德盧卡早已把鐵鎚放下，滿臉歉意地說道：「小兄弟，對不起。」
南祈颯這才放下飛刀。喬颲決定拉回正題，對德盧卡說道：「老先生，您先冷靜，我們還是先聽科瓦奇先生怎麼解釋吧。」
德盧卡顯得有些不太願意，但因為是自己誤傷的人提出的要求，最終還是點頭。
而這位正在被他們討論的人，巴洛格．科瓦奇，卻彷彿事不關己，連剛剛的衝突都沒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仍然只盯著他的女兒，很快地，二人一矮人也注意到，這位看似只是很病弱的小姐，早已是個死人。
巴洛格的大宅內畢竟還是有些警備的，在剛剛德盧卡弄出了巨大聲響後，這時當然也就衝來帶著幾名守衛，其中一位管家穿著的人，對他們喝道：「什麼人！離主人遠一點！」
南祈颯把飛刀指向巴洛格，場面頓時相當緊張，這時，巴洛格咳了幾聲，聲音才終於轉向正常，開口道：「韋伯，退下吧，這些人是我朋友。」
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這樣子絕非朋友，他們還蒙面呢！這名叫韋伯的管家自然也不信他主人的話，雖然聽命退下，但仍是站在稍遠處緊盯著他們。
巴洛格略瞄一眼，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向德盧卡說道：「德盧卡，我的朋友，是我對不起你。殺了我吧。」
「到底怎麼回事？」德盧卡也覺得事有蹊蹺了，剛剛的殺意已經蕩然無存。
「我一定要解釋嗎？」
「對，否則我不原諒你，但也不會殺你。」
巴洛格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的女兒前陣子染上了一種遺傳病，我需要一筆龐大的醫療費，可如今……」他說不下去了，聲音又逐漸沙啞，過了片刻，才繼續開口道：
「我保護不了她們，沒有顏面活在世上了，殺了我吧。」
她們？二人不知道除了巴洛格的女兒，還有指誰，但顯然巴洛格現在腦袋不太清楚，這種場合要是真動手了，他們簡直連一點辯解餘地都沒有，就算他們逃得出去且能不被抓到，但這種大宅的主人死在自己家裡，又找不到兇手，到時寧閣也會鬧得雞犬不寧吧！二人都想得到這些事情，他們可不想當這種人，卻見德盧卡舉起鐵鎚，二人趕忙制止他。
在一段距離外的管家韋伯，看到這幕，以為這幫歹徒起了內鬨，他毫不猶豫便讓已經聚集大半的守衛攻打進去！
但這幫守衛的武藝，可就與二人一矮人差得太多，二邊交戰不出五秒，便有六人被他們打倒，韋伯看了眼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數，顯然不可能救出巴洛格，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巴洛格說道：「都住手。」
巴洛格第一次站起身來，面對他們說道：「韋伯，我說過了，他們是我的朋友。這陣子發生太多事情，麻煩你幫我招待他們，他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德盧卡，很抱歉。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他說完這些話，便又轉身，趴在他女兒的床邊，二人一矮人都看見他的肩膀有些許顫抖。
——
韋伯是位忠心耿耿的僕人，雖然心中依然難以相信，但還是照做他主人的要求，仔細回答了他們幾個問題。
原來巴洛格的妻子，也是死於一樣的病，這種病是一種遺傳病，巴洛格自從知道妻子有這種病後，便致力於尋找醫療方法，一找便是數十年，他妻子也在這期間死去，直到近期，好不容易聽說外國有治療成功的案例，他女兒的病發時間卻遠比他妻子來得早。
為了治這種病，巴洛格把房子都賣掉大半，準備舉家遷往外國，只留下了幾棟具有紀念性質的建築。二人一矮人早前遇到的那些在搬運家具、身分不明的人，果然並非巴洛格的家僕，而是搬運工人。
巴洛格非常絕望，而韋伯看到自己長期跟隨的主人變成這副樣子，他也是很傷心。在經過一番解釋後，韋伯居然也知道德盧卡，原來，鑑定師與矮人族長的相識雖然是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可是待巴洛格事業有成，請了韋伯當管家之後，也跟他提了許多次這位異族朋友，所以韋伯在他們臨走前，苦苦哀求他們，希望他們可以幫巴洛格走出陰影。
二人一矮人遇到這種悲劇，心裡自然也是很沉重。德盧卡首先打破沉默：「二位小兄弟，很感謝你們幫助我，依照約定，這雕像就送給你們，希望你們的同伴會開心。」
德盧卡把雕像遞給他們，喬颲卻沒有接過的打算，而是問道：「老先生，你有打算幫科瓦奇先生嗎？」他們二人今日就得出航，是沒有多餘時間去做那些事情的，但如果巴洛格就這樣孤單一人，他也是覺得很不好受。
「如果他還是要自殺，那我會幫他一把。」德盧卡不理會二人驚恐的表情，又繼續笑著說道：「但如果他想活下去，我就可以讓他看看這些年來，我的手藝進步了多少，保證會讓他忘記傷痛。」
二人只能陪笑，矮人的思想終究與他們相差太遠，只能希望事情可以往好的方向發展。
德盧卡卻在此時收回雕像，轉了個話題：「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們，這件事只是我的好奇，你們可以不回答，雕像一樣會給你們。我的問題就是，你們對於藝術這類事物，覺得它應該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實在有些籠統，基於禮貌，二人還是決定回答。南祈颯想了想，首先回應一個比較保守的答案：「我認為藝術應該具有別人難以理解的點。」他會這樣回答，是因為矮人顯然把他們的藝術視為一個崇高的存在，這樣回答很有機會投其所好。
德盧卡點了點頭，把頭轉向喬颲，問道：「你呢？」
喬颲的回答卻與南祈颯相反，他說道：「我認為藝術應該是一個可以普遍化的東西，而非永遠只能高高在上，大眾難以接觸。」
德盧卡的瞳孔稍微瞪大，也是點了點頭，卻笑道：「很久以前有位人類也這樣跟我講過，當時我還跟他大發雷霆，現在我似乎可以理解了，看來我們矮人也該改改想法。」
二人自然不知道德盧卡在說誰，可是卻也聽得出他以前不喜歡這種說法。而德盧卡也很乾脆，聽完他們的答案後，二話不說便把雕像交給他們。
二人一矮人就此道別，時間已近早晨，他們折騰了整晚，總算沒有白費努力。而在他們分開以後，南祈颯立刻給喬颲一個白眼，說道：「聽那老先生說他以前大發雷霆的時候，我還以為要做白工了呢。他之前可說過：『矮人送東西一向是看心情』。」
喬颲把玩手中的雕像，當然也不認帳：「他不也說矮人該改改想法嗎？可見他現在是很喜歡的。」
德盧卡心中的真正思想，說到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二人很快就放棄這話題，開始討論要怎麼送禮。
二人的運氣自然是相當好，不過要是他們從來沒打算試試看的話，這種運氣也輪不到他們，機會一向都是留給準備好的人。
——
早上九點，休斯被尤碧卡找來逛街，他正覺得奇怪，就聽尤碧卡問道：「請問先生，男性應該會喜歡收到什麼禮物？」
休斯有點意外，做了一個猜測：「他們倆要生日了？」
「是的。其實是在半個月後，只是接下來可能沒什麼機會了，我想在今天幫他們慶祝。」
這二個小子可真是艷福不淺呀！已單身多年的休斯登時覺得也改找個對象了，但還是回答道：「喔……男生應該都不太會在意是否有收到禮物，通常只要有人記得就好，但如果真要送的話，最好是挑一些對他們來講比較實用的。」
畢竟已經相處十多年，尤碧卡理解了休斯的建議之後，很快就決定要用什麼做為禮物，她挑了二套價格不斐的衣服，其中一套較為樸素，另一套款式則較為流行。
雙胞胎在早晨回去旅館過一趟，只是很快地又跑了個無影無蹤，二人也不知道他們此刻在哪兒。休斯難免有些擔心，問道：「他們應該不會忘記下午要出航吧？」
這點就連尤碧卡也不敢保證了，所幸在他們回到旅館後，便撞見了這對令人擔憂的雙胞胎的其中一個。
喬颲好像想隱藏什麼，表現裝作鎮定，實則上那興奮的情緒，休斯與尤碧卡都明顯感受得到。他開口道：「尤碧，回去妳房間看看。」
尤碧卡雖然不知道喬颲在興奮什麼，但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了，笑道：「怎麼了？」
「去就是了。有點事情要讓妳看。」喬颲說完便走向尤碧卡的房間，休斯與尤碧卡互看一眼，還是跟上。
房門被緩慢開啟，尤碧卡首先看見的是一個半身高的巨大禮盒，被放在一個矮桌上，幾乎到她的脖子高度，然後站矮桌旁的南祈颯，與在她身旁的喬颲，同時拿出禮炮，對著她施放，紙花頓時灑得她一身，連帶在後方的休斯也遭殃，接著雙胞胎同時把雙臂伸直，指向大禮盒，擺出了這誇張的手勢後，就一齊喊道：
「生日快樂！」
「你們……」尤碧卡出生貴族家庭，這種禮盒她自然是從小收到大的，不過她現在還是發楞，沒想到他們三人做了一樣的事情。南祈颯催促她：
「打開禮盒吧！」
禮盒非常大，尤碧卡得把手舉到與肩膀等高才能解開上頭的蝴蝶結，打開後卻發現裡頭是一個一模一樣，但小一寸的禮盒。
又再打開這個禮盒，裡面是一個再更小一寸的禮盒，尤碧卡看了眼雙胞胎，喬颲笑道：「妳什麼時候這麼沒耐心了？裡頭還多著呢。」接著二人便開始幫她加油打氣。
開到禮盒連原本一半大小都不到的時候，連休斯也加入打氣的行列，這些禮盒直開了十五個，尤碧卡看著第十六個禮盒，只剩巴掌大小，上頭貼著一張紙條，寫著「祝賀十六歲生日快樂！」
尤碧卡果然很有耐心，連開十五個也不覺得煩躁，也知道這應該是最後一個，打開的同時，她便又愣住了，有點不敢置信地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
由矮人族長雕出的岐碧亞尼！尤碧卡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南祈颯則開口道：「這禮物怎麼樣？我們費了好大勁才到手的。」
雖然對於二人怎樣到手的也是充滿好奇，不過此刻尤碧卡沒能想這麼多，她燦笑道：「謝謝你們，這禮物很棒。」
二人看到這笑容，只覺得再辛苦十夜也是值得。而一旁的休斯畢竟是大人，可就現實多了：「很抱歉得破壞你們的氣氛，我是相信你們的人格，但我還是得問，這雕像你們是怎弄來的？」
休斯這樣問也屬正常，畢竟是那麼龐大的金額，正常情況下雙胞胎根本不可能取得，他們只得把昨晚發生的事情敘述一次，休斯與尤碧卡聽了也是一陣嘆息，剛剛的歡樂氣氛自然也就消逝無縱。
休斯登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難得的氣氛就這樣被他破壞了，於是他決定轉個話題：「說來我也真羨慕你們，你們的默契也真夠好的，尤碧卡也打算在今日幫你們慶祝呢。」
尤碧卡倒是有些臉紅，但還是把那二套衣服拿出來，對雙胞胎說道：「生日快樂！」
比起矮人族長的作品，這二套衣服就顯得有些許不那麼驚喜了，不過雙胞胎其實根本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也是很歡喜地收下了。
休斯則繼續說道：「其實你們也不用搞得這麼辛苦，真要見科瓦奇先生的話，找我來說一聲就是了嘛！」
雙胞胎同時喊道：「對耶！」他們出生平民，自然是壓根沒想到可以用這些特權。
——
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刻。
三人對休斯都很有好感，尤其前幾天一起經歷不少生死場合，都有一種共患難的情感，因此有些依依不捨。
休斯也有這種感覺，但卻笑道：「我等你們其中一人拿到冠軍的消息。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來找我們吧，希罕的城門永遠會為你們而開。」
「對了，黃昏的時候可不要錯過看海，在船上看可別有一番風味。」
港口與海，三人都是第一次看過，船自然也不例外，而通往黎明的船，剛好又是這次進港的船群中，最大的一艘客船，這艘船足以容納幾百位人，前後長達四十米，更有四張帆，整艘船用了大量藍色油漆，更有幾架投石器，三人看見這艘船的第一感想，自然是先驚嘆於這龐然大物，居然可以漂在海上。
「藍鯨號」，這是這艘船的名字，與它的體型非常相稱。
休斯也已經幫他們訂好房間。幾人再講幾句，還是休斯首先講道：
「再不上船可就來不及啦！」
三人上船時，還以為會非常不穩，卻比想像中來得平穩多了。大船逐漸離港，休斯帶著他那有點賤的笑容，高揮著手與三人道別。
三人也做出了相同的手勢，很快地，雙方在彼此眼中化為一個小點，三人這才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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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連載中】陰陽雙生——介紹／目錄 (1)
